他安详地看着思归，目光里平和的不可思议。
“宋爷爷！”宋宝宝竟然能直接接触灵体，一头扑进宋安怀里，指着思归身后，“小心！”
所有的感情凝聚了一瞬间，思归回过神，手里拿着司溟渊那把邪性的长刀往正要抬头的巨鸟颈部一砍！
巨鸟嘶鸣一声，羽毛稀疏的翅膀一抬，堪堪挡住思归这一刀，接着，他用翅膀扒着地面，整个身体豁然从血池里挣扎出来，挤进墓室。
巨鸟体型太大，挤进主墓室的时候，四壁都被撞出摇摇欲坠的裂痕，血水落在地上，溅起一阵腐蚀的酸臭，无数碎石陨石一样砸了下来，宋宝宝眼疾手快，从棺材里抱出宋安的尸骨，一起躲在祭台下面。
司溟渊已经抓住小和尚，刚要让他停手，巨鸟却完全不听指挥，追着思归就杀！
为了不伤到宋安和宋宝宝，思归只能往另一个角落躲，充满怨毒的鸟瞳追着他的身影，闪过得逞的光。
角落里避无可避，他死定了！
“上来！”司溟渊大喊一声。
思归急忙把长刀丢还给司溟渊，踩着祭台往上一跳。
那一瞬间的配合妙到巅峰，司溟渊接住长刀，顺势将刀身斜过来贴着手臂，让思归抓着刀柄，借力一拽！
思归猛地扑进司溟渊怀里，额头撞在男人雕塑般的下巴上，微微发热。
“他怎么追着你打，你们认识？”司溟渊一手抓着小和尚，一手搂着思归，少年腰肢纤软，被作战服的腰带一束，有点盈盈一握的美妙。
思归疑惑地盯着巨鸟，缓缓地摇了摇头，“不确定。”
他活了那么久，一生遇见的人数不尽书，虽然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遇见过这种狼狈苟活的怪物，但先前小和尚说巨鸟知道他一些过往，也许……确实相识过？
巨鸟身形巨大，头顶一块地方犹如四分之一个足球场，眼看他们躲在头上，巨鸟猛地转头撞向祭台！
糟了，宋安和宋宝宝还在那里！
思归推开司溟渊，如同一只轻盈的白鹿，踩着巨鸟颀长的脖子，溜冰一样滑了下去！
他比巨鸟先一步到祭台，红色短剑一刺，用保护的姿态，迎面接下巨鸟啄食而来的喙部！
“啊！”少年一声惨叫，竟被迅猛而来的鸟喙啄住半条胳膊，巨鸟一抬头，鸟嘴里锋利的勾齿瞬间勾出一片猩红的血肉！
司溟渊猛地滞住，脚下一个趔趄，阖着眼喘了口气。
思归的鲜血洒落在祭台上。
鲜艳的血色沿着凤凰图腾的纹理慢慢舒展开来，染满鲜血的凤凰倏然睁开眼，发出一阵红光。
躲在祭台下的宋宝宝浑身一颤。
巨鸟双眼发亮，似乎意识到祭台对思归的血有反应，昂头又是一击！
思归咬牙，侧身一躲，司溟渊及时伸手，两人掌心相握，思归晃了一圈，短剑猛地刺向巨鸟眼睛！
噗嗤一声。
短剑刺进巨鸟眼睛里。
血水顷刻洗遍半边身体，巨鸟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猝不及防的展翅横扫出去！硕大的身躯倾斜，避开祭台，轰隆一声撞向一侧的石壁！
小和尚被甩飞，司溟渊将思归紧紧抱在怀里，双手护着他头部，一齐摔了下来。
“小龟！”耳机里，胡晴的声音伴随着电流的刺啦声，焦急地大喊，“注意司局！他身体能量突然混乱了！”
思归诧异地看向司溟渊。
司溟渊缓缓睁开眸子，眼中不见一点眼白。
黑幽幽的瞳孔扩散至整个眼眶，眼睛钉子一样钻在他脸上，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怀中的少年。
“能量混乱……会怎么样啊？”思归注视着司溟渊的双眼，小声问。
胡晴哽了哽，“毁天灭地，什么都干得出来。”
思归：……
“为什么会突然能量混乱？”思归换了个问法，“受什么影响？”
胡晴，“阴气。”
思归想起来了，先前在燕山的时候，司溟渊身体里的孽煞之气就像要溢出来的水，早已濒临边缘，勉强用持平的福德吊着，还有总是搞不清状况的雷云不时劈一道。
进了古墓，这里遍地都是邪祟怪物，没有雷劫净化，估计要控制不住了。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司溟渊的情况继续恶化下去？
还没等他的念头继续动下去，整个墓室陡然一震！
巨鸟从石墙里挣扎出来，仅剩的独眼四处逡巡，一眼钉住倒在地上的两个人。
“快起来！”思归用力在司溟渊胸口推了一把，“被盯上了！”
司溟渊抓住他两只手，摁在他头顶。
思归：？？！！
失控的司溟渊倒没有像胡晴说的那样毁天灭地，整个人就像喝醉了酒，用那双诡异魔魅的瞳孔安安静静地盯着他，盯得司归头皮发麻。
“小龟……”司溟渊哑声道，“你想我吗。”
思归：……
刻意压低的声音仿佛从胸腔里震起的雷声，落在耳中，酥麻的不可思议。
思归哭笑不得，他果断抬起腿，用膝盖狠狠撞向朝司溟渊腹部！
司溟渊闷哼一声，手劲一松，思归急忙翻身，环着男人的腰往旁边一滚。
巨鸟的攻击再次落空，独眼闪过阴狠的光，转头轰向祭台！
思归瞳孔一张。
轰——
凤凰睁开双眼，展翅长啸！
碎裂的祭台发出的裂纹重叠的红光，黑暗的墓室不断延展，瞬息变成尸山血海的古老战场。
硝烟和尘土浮在空中，凝结成血与烟的黑雾，远处一轮红日半悬着，看样子是要入夜了。
“咳咳！”思归猛咳几声，扶着一棵焦烈的树干站起来。
眼前的场景他不算熟悉，但也绝不陌生。
司溟渊身为魔帝，在神魔混沌的年代，几乎每天都在被神界追杀，思归半生都陪伴他在这样的战场上，脚下的尸体各种各样，有神，有佛，有魔，也有妖，应该就是某一次神魔大战。
又是自己的幻境。
思归扶额，喘了口气，低头时，神色疑惑。
奇怪，为什么他穿的不是自己那身铠甲，而是一身白衣？
司溟渊呢？宋宝宝呢？那只巨鸟呢？
他左右望了半天，脸颊微凉，才发现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思归抬了抬手，撑起红伞，缓缓走过脚下的血流成河。
“司局？”
“宋宝宝？”
思归一个一个唤着他们的名字，琢磨着怎么才能走出幻境去。
祭台的力量非同小可，不是那些沾染了几分力量的黑衣人可比的，巨鸟撞碎祭台，估计整个墓室的人都被卷进来了。
这样强悍的幻境，哪怕他心知肚明，却也一时半会走不出去。
为什么是这个场景呢……思归有点发愁，上次进入幻境，是因为看到满山恶鬼想起司溟渊身死时的场景，这次又是为什么？
找到契机，说不定就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他又喊了两遍，却怎么也找不到司溟渊和宋宝宝，连小和尚和巨鸟都没踪影。
寂静的战场，连风声都没有，浓雾被雨水一洗，缓缓显出被遮挡的视野。
远处，一头巨龙尸骸，横亘天边。
思归心里一动。
他记得这场战争。
那时司溟渊刚刚继承魔帝之位，神界妄图趁他羽翼未丰的时候发动袭击，神太子沧珏主动请缨，驾着应龙挥兵攻入魔界。
这是，司溟渊和沧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思归的白衣边缘染了血迹，如同妖艳花朵蔓蔓绽开。
他望着不远处的巨龙骸骨，眼尾浮起淡淡的红。
怎么会是这一天呢。
他想，他最恨这一天了。
他最恨，从天而降的神太子沧珏，从此落在司溟渊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