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归抿着唇,蹙眉,“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语气里有种莫名的厌恶。
“多亏思归大人送去的佛骨,”小和尚半是凄凉半是得意,“学着思归大人重塑猴童的法子,勉强以佛骨为心,修成佛童,活到了现在,不过你也看见了,佛法式微,佛骨的力量在衰败,渐渐地挡不住天劫了,我只能临时抱佛脚,想法子逼思归大人出面了。”
“我知道您每沉睡一千年才会醒来一次,所以只能努力的活,耐心的等……终于等到您了……”
思归嗤笑,“不见天日,恶事做尽,人不人鬼不鬼地躲在别人的坟墓里,这就是你想成为的佛?”
“等到又怎么样,我不会帮你的。”
“哈哈哈哈……”小和尚发出一阵嘶哑尖利的笑,“思归大人,你该看看我手里有什么筹码。”
“可怜宋安,千年了,还被困在这古墓深处,未曾转世呢……”
“再说,我既然敢引思归大人前来,必然是知道怎么拿捏住思归大人的弱点。”
“有趣。”思归冷笑一声。
……
整个燕山黑雾重重,地下的无数腐骨攀爬出来,将司溟渊和胡晴包围在一处山坳里。
六个黑衣鬼则躲在成千上万尸骸后面不断偷袭。
司溟渊和胡晴背靠在一起,怒道,“这叫老子怎么打!”
这都是古战场上战死沙场的士兵,砍一个孽煞就重一分,根本无法下手。
胡晴漂亮的大卷发打了结,灰头土脸地喊,“翠花!净化阵好了没!”
耳机里传来电流刺啦作响的声音,贺翠花一边尖叫一边求饶,“画一半了!别过来!宇哥救命!”
司溟渊,“这后勤太不中用了!”
“小龟呢?”胡晴一尾巴将冲到近前的骸骨扫出去,“小龟怎么还没消息?”
司溟渊嘴角绷直,“再等等。”
下一秒,一声惊雷,闪电弧光力道千钧地劈向燕山!
司溟渊挥刀挡开万千阴兵,凤凰虚影从刀中飞出,迎向天雷,生生受了这一击!
“又特么乱劈!”
司溟渊怒道。
雷云劈了一道,似乎意识到这就是那个劈也没用的刺儿头,态度果决地换了个方向飘去。
“快!跟上!这里交给我!”胡晴道。
“小心点。”司溟渊嘱咐一声,狼狈地闯过阴兵尸骸,追着雷云跑去。
雷云发现那个孽煞很重的刺儿头竟然一直追着他……
轰地一声,一道天雷劈下!
司溟渊纵身往旁侧一跃,险些被飞溅起来的泥石活埋。
雷云看了一会,觉得应该是劈死了,转头又飘了出去。
司溟渊心里骂了句脏话,不太敢动。
直到雷云在不远处停下,轰隆隆地朝地面打出一连串天雷!
整个燕山悍然震动。
交激之下,一道惊天动地的白光,突然从一处不起眼的山包处炸了开来!
白光扫过山石草木,将触碰到的一切拦腰斩断!
司溟渊怒喝一声,“胡晴!低头!”
胡晴听到声音,服从性极强地低头一避。
几缕长发落地,那道白光轰轰烈烈地扫过去,她身边顿时碎骨飞扬,前方一个没来得及躲开的黑衣鬼被拦腰斩断,骷髅撒了一地,青白魂魄凄惨嘶吼,化成两截消失。
胡晴争取到时间,扭身化为硕大的六尾白狐,和剩余五个黑衣鬼缠斗在一起。
然而看到白光灭掉无数阴兵之后,雷云不干了。
它暴怒般地,刺眼闪电成百上千地轰向白光发出的地方,却被一道无形的禁制结界阻住。
雷云愣了一下,瞬间暴怒,变成一个不知疲倦的连发炮/筒,天雷无尽地劈下来,密集的闪电照得天地皆白。
轰隆隆地劈了没多久,就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
司溟渊抬头,白光消散之处,结界碎裂,露出一块苍朴陈旧的石碑。
靖康元年癸酉春二月,宋安公长眠于此。
靖康二年就是举国皆亡的靖康之耻。
死在乱世之前,不受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之苦,也许是上天庇佑吧。
石碑之后,墓门大开。
阴冷的死气从黑黝黝的墓室里涌了出来。
司溟渊咬了咬牙,一鼓作气地顶着漫天雷劫连跑带躲,直接从墓门跳了下去!
冷风从下往上灌,好一阵才落了地。
墓里面亮如白昼,空间出乎意料的大,甬道里的青铜制的执灯宫女东倒西歪的倒在地上,手里捧的夜明珠散了一地。
司溟渊顺手捞了一颗照明,谨慎地往里走去。
很快,他就看见门洞大开的右耳室。
不知哪来的风将桌上的残画吹起,哗然轻响。
司溟渊走进去,用手压着画角,才看清画上的人像。
一个没有眉眼的古代将军,一身玄铠,披风红烈。
作画的人一笔一画,细细描绘,连玄铠上狰狞的凶兽图案都描绘地活灵活现,又用无数笔墨浓墨重彩地画了那大将手中的刀。
刀柄漆黑如墨,刀身鲜红似血。
画中人紧握着长刀,懒洋洋地从红莲地狱中漫步而来。
只是看着,就仿佛有凶悍的煞气扑面而来。
可惜没有眉目五官。
他仿佛能看见作画之人刚画了一半,就被什么好玩的事吸引,丢下笔头也不回地跑了。
可爱的很。
司溟渊唇角翘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弧度。
想了想,他把残画叠起来塞到胸前的口袋里。
刚转过身,就看见一个小男孩躲在门口看着他。
男孩小脸尖下巴,眼睛大的不成比例,瞳孔黑黝黝地占据了大半个眼眶,皮肤是常年不见天日的白,整个人瘦的形销骨立。
像地下洞穴里变形的白色蜥蜴,有些鬼气森森的。
“谁!”司溟渊呵斥一声。
小男孩从门口露出一双眼睛,“我叫宋宝宝,你是司溟渊吗。”
宋宝宝?
“你是宋云的孩子?”
宋宝宝缓慢地点了点头,“那你是司溟渊吗。”
“对,我是。”司溟渊道。
他眼底光芒微动,审视着宋宝宝异于常人的长相。
宋宝宝也怕,他看了半天这个高大英俊又气质凶悍的男人,鼓起勇气问,“那你……你看见我妈妈了吗?”
“你妈在十七局,”司溟渊面无表情地说,“我们早点出去,也许你们还能再见最后一面。”
宋宝宝漆黑的眼珠里滚出泪水,他抬手用力一抹,“我想要妈妈,我帮你杀了他们,你能带我去见妈妈吗。”
“金飞。”司溟渊道。
耳机里传来金飞的声音,“稍等,马上接通病房。”
司溟渊将无线耳机摘下来放在宋宝宝耳朵里,“能听见吗?”
宋宝宝诡异漆黑的眼珠动了动,耳机里刺啦一声响,传出一个不可置信的,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宝宝?”
“妈妈?”宋宝宝眼珠闪了闪,有点激动的看向司溟渊,“妈妈能说话了?”
“妈妈好了,”宋云哭道,“司局跟你在一起吗?宝宝,你千万听司局的话,他们才是好人,听到了没?”
“听到了,”宋宝宝摘下耳机,恋恋不舍地还给司溟渊,“你跟我来。”
司溟渊考虑了三秒钟。
这里是神秘人的老巢,他们不敢在这里召唤地下的魂灵。
外面一个黑衣鬼被白光杀死,另外五个被胡晴缠着,王艳出了事,那就是说古墓里现在只留下两个黑衣鬼。
不足为惧。
想了想,跟了上去。
宋宝宝从小在古墓长大,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一路走的飞快,两人走了一段不长的路,司溟渊一眼看见墙上的壁画。
古墓里的壁画大多寄予墓主人对往生世界的美好幻想,左侧的壁画正是一个白衣少年踏着浩渺云烟,进入仙界的故事。
少年撑着一把红纸伞,闲庭信步,金龙与凤凰在前方引路,飒踏于云端之上。
一名只有背影的玄铠神将陪伴在他身边,少年微微回眸,望着那神将笑靥如花,眼底的温柔缱绻隔着千百年光阴,浓地让人心尖发疼。
少年颊边的小小梨涡,深深的刺疼了司溟渊的眼。
思归怎么会出现在墓画上。
除非……他就是古墓的墓主。
司溟渊眼尾轻微地沉下去,目光深沉冰冷。
“我看见过这个哥哥,”宋宝宝踮着角,指着画上的思归,“他们抓着他往深渊去了。”
宋宝宝拽了拽他的袖子,急道,“快走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深渊下有个大怪物,会吃了他的。”
司溟渊来不及仔细去看右手边的壁画,握着刀的手紧了紧,匆匆往前走去。
也许是因为地质变动,整个古墓向下倾斜,但越往里走,扑在脸上的风越发炽热,针刺般的疼。
“这里一共有八间屋子,实验室和主墓室是一起的,甬道里尽头就是深渊,下面全是火,还有一只怪物,”宋宝宝边走边说,“我看到他们抓着画上的哥哥往深渊去了。”
“叔叔,”宋宝宝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你一定要杀了他们。”
“怪物?”司溟渊脚步加快,“什么样的怪物?”
“脖子长长的,”宋宝宝掐着自己的脖子往上拽,“很长很长,就住在火里,那些失败的试验品都被扔下去喂怪兽了,怪兽还会说话,他认识画上的小哥哥!”
司溟渊一愣。
就在这时,一股灼热的炎风迎面席卷而来!
烈火灼烧血水的焦臭味浓地凶悍无比,司溟渊化作一道黑影,径直冲向甬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