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溟渊拎着一杯地铁站便利车上买的豆浆，擦身而过时蛮不讲理地和靳封宇交换，冲思归微抬了抬头，“跟我来。”
“恭喜你小帅哥，”靳封宇习以为常，吸了口劣质豆浆，感慨道，“司局的办公室，十七局最有事故的地方。”
思归笑了笑没说话，转身跟着司溟渊走了。
他来的时候背着书包，里面放着电脑和资料，背影乖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学生，哪有半点一口吃掉全局年终奖的气势，靳封宇再次感慨，“现在的妖怪，太不让人省心了。”
而思归则心情大好地跟着司溟渊，进到办公室里，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下这个传说中充满事故的地方。
一张黑色大理石办公桌，上面乱七八糟的堆着文件，回形针，吃剩的小浣熊方便面和过夜的烟头，老板椅上胡乱搭着一张灰色毛毯，还有中老年人必备的记忆腰枕，颈椎按摩仪，墙上有几张照片，司溟渊板着脸，和不同的人合照，但永远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
各个时期的司溟渊，他从没见过的司溟渊……
司溟渊正要往椅子上坐，眼角瞥到少年认真的小神情，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这后勤太不中用了，坐吧，”司溟渊道，“入职手续会有人带你办的，我就说一件事。”
司溟渊将一份文档推上前，“穷奇是上古凶兽，灭绝已久，但是前几天却莫名其妙跑出来一只，虽然最后被你吃了，但是我们还是查出一些东西。”
思归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我看看。”
文档里有许多兽骨现场图，旁边用刚硬漂亮的草书写着：腿骨为大型犬类，背部骨骼类狮，头骨类虎，牙齿类鲨。
“所以你们觉得，那只穷奇是被拼凑起来的？”思归陷入沉思，“难怪我觉得口感怪怪的，我不喜欢吃鱼，太腥了。”
“……总之，作为你吃掉全局年终奖的惩罚，这个案子交给你了，查出穷奇从哪来的，怎么来的，我们猜想背后有人在操纵。”
“啊，这么大的案子，给我吗？”思归诧异。
“对，就你，别忘了那天晚上是你主动要求进十七局的，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司溟渊漠然道，“你不是说以前见过我么，还被投喂过？我活的太久了，可能偶尔做了那么几件好事，所以这事不要再提了，十七局公正廉洁，不需要套近乎，身份凭证带来了吗。”
听到那句“这事不要再提了”，思归眼底闪过小小的难过，然后摘下书包，拿出一封介绍信，“带来了，东皇给我写的。”
好强大的关系户！
司溟渊一愣，然而脸上是没什么表情的，接过那封介绍信看了看——清香四溢的洒金宣纸，写满了佶屈聱牙的古文字，信末用朱砂仔细画了一个凤凰图腾，古神的灵力印记和逼格险些闪瞎他的眼！
信不可能作假，在印章横行的年代，竟然还手工画了自己的图腾，可见东皇对思归的重视程度。
但是司溟渊注意到，无论写的多么天花乱坠，字里行间却始终没透露少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连东皇都在帮他隐瞒，这少年来头不小啊。
“我是瀛洲一级珍惜保护品种，身份保密，三皇特批的，”思归解释道，“但你放心，我不是坏人。”
沉默片刻，司溟渊说，“这案子确定交给你了，加油，少年。”
思归受宠若惊，连忙点头。
十二点，其他人陆续都到了。
走完入职流程之后，胡晴带他认识了一下未来的同事，思归大致对这些人有了初步的印象。
一米八的晴姐是只六尾白狐，身为狐妖一族前所未有的阳刚猛男，她正努力让自己变得女性化，好融入狐妖的世界，效果怎样见仁见智，但作为一名总是被人怀疑变性的女装大佬，凭借自己天生的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给十七局拉来不少投资，性质：行政+法师。
富二代靳封宇竟然是个真的人，不过身上有强大的佛光庇佑，脖子上戴着高僧舍利串成的项链，手腕上挂着据说价值一个亿的佛眼天珠，是从小去佛寺里拜高僧为师学武长大，佛缘深厚的俗家弟子，性质：法坦。
那个坚称自己叫贺茂月野子，真名贺翠花的日系少女，就是司溟渊口中那“不中用的后勤”，中日混血，出身日本非常厉害的阴阳师贺茂家族，擅长治疗、防御和逃命法阵，性质：后勤+辅助。
因为她那崇拜中国文化的父亲一意孤行地觉得，绿色之花（翠花）饱含着对生命的热爱与美，因此有了这么一个名字。
而那个毫不费力操控着六台联排电脑，有严重强迫症和社交恐惧症的技术员金飞，则是从国际红客联盟退役的顶尖高手，胡晴介绍到他的时候，金飞整个人钻在电脑下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从面前经过的思归，像只在洞里探头探脑的鼹鼠。
反差萌最可怕的是，他竟然是条四爪金龙。
按照胡晴的说法，金飞是皇族出身，本姓爱新觉罗，祖辈是王爷级别的人物，满清灭亡之后，族人最先低调的把姓氏改成了金，金飞毕竟是条龙，武力值应该不低，很有肉坦的潜力，可惜社恐严重，只能躲在办公室提供视野，相当于真视守卫，走哪插哪的那只眼。
“至于司局么，”胡晴甩了甩头发，“打野的刺客，那是爸爸。”
“还缺射手，我来试试？”思归笑了起来。
他长得精致，一笑起来颇能勾得任何年龄段的女性母爱泛滥，胡晴瞬间就被他颊边那两个甜津津的小梨涡萌化了，“咱们人不多，但是心齐，需要的时候喊一声就行，晴姐罩着你。”
“谢谢大家。”思归连忙道谢，“司局让我查那只穷奇的案子，档案上说，最开始发现穷奇的是景山？我打算下午去景山看看，有什么发现会随时和大家联系的。”
“景山？”金飞毕竟是老京城人，立刻从电脑后面冒出半颗脑袋，“你们知道京城五大镇物的传说么。”
“知道，”思归道，“中央属土，聚土为镇，是为景山，土行温厚，万物之母，养命之源，所以，那个人造穷奇的设想，可能是真的。”
少年沉吟道，“要是这样的话，还可以人造麒麟，人造饕餮。”
思归眼底的光一点一点亮了起来，“那就……有好多好吃的……”
胡晴：……
靳封宇：……
金飞摸了摸自己肚子上香软的白肉，默默缩到电脑下面去了。
吃过午饭，思归和司溟渊打了个招呼，动身前往景山。
景山公园紧邻故宫，站在上面可以俯瞰整个故宫的景色，也因此，这里的地理位置极其微妙，守护着京城的核心地带，又是五镇的中心，从十七局的角度来看，这里一如博物馆镇馆之宝外面的那层防弹玻璃。
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思归知道，司溟渊没认出自己，不止如此，他对自己还有忌惮，想要借穷奇一事一箭双雕，既解决穷奇，又试探他的立场。
时值淡季，故宫下午四点半就闭馆了，无处可去的游客一窝蜂地涌到景山公园去，人多眼杂，思归干脆像个真正的游客一样，跟着人群游览起来。
没多久，天空突然又阴了下来。
乌云来的猝不及防，闪电不断在苍穹深处游移，雷声时远时近。
要下雨了。
人群像没头没脑的蚂蚁，又匆匆挪动起来，各想办法避雨，思归抬头看着不断变幻的闪电，好看的眉眼微微蹙起。
“发现了？”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思归侧头，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司溟渊。
司溟渊像是在问他，又像只是自问自答，“这不是普通的雷，这是雷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