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河楞了楞,看向对面:“阿钺能有什?么?事?”
孟闻白沉吟了片刻,低声道:“老夫是个大夫,这个时候本不该给大小姐再多添忧思,只是……这件事老夫想来想去不知道该去求谁,求谁大约也是无用的,便想着让大小姐帮帮忙。”
“我与大小姐也曾相处过一段时日,知道您是个心?善的人。此事涉及到愍王殿下,我万不能去求皇上。这些年皇上与严大人很不容易,便是我这般跟着皇上的老人,这个时候因为这件事去求皇上,只怕皇上与严大人也也难免会多想。”
“这事的经办人是严大人,他历来铁面无私,不容情的。我那老友真?是无辜的,愍王殿下身上伤势一直反复,又不能动,皇上让他去救命,他便要救命,皇上让他照顾愍王,他也要遵旨。我那老友若因这个事人没了,当真?是太冤枉了。”
林星河蹙眉,一时间想不出来孟闻白说的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孟大夫不要着急,你慢慢说。”
孟闻白轻声道:“大小姐足不出户可能不知道,最近京城里腥风血雨的,镇抚司到处抓人杀人。因为前番愍王宫中的一个倒夜香的小太监,搜出了一封愍王的亲笔所书的信,在丝绸上被逢在衣服的夹层里……就牵连出一串的人。”
“我的老友已是年过半百,医术超群又忠心?耿耿,这番因为这件事,受了失察的责难,被皇上质疑了忠心?,严大人必然要给皇上一个交代。”
“愍王殿下也是狡猾,身上的伤已大好,还要装作?中风之相,老友便以为一直没有好,因为当初我等众人确诊的真?的是伤后中风,谁知愍王殿下正直壮年,恢复的很快,他许是知道一些医理,每夜自己偷偷起来活动,竟是大好……”
孟闻白许是伤心?过度,有些语无伦次,但是大致的意思林星河是听明白。虽然年代久远,但是这样的大事,书上有写的很清楚。
林星河也记起来,这也算是大梁朝愍王的衣带诏事件。虽然当初愍王伤的真?的很重?,但是因为年轻力壮,恢复的也很好。皇上确实在医药上也没有苛责过愍王。愍王虽是伤好,但是为了活命一直装成瘫子。
在这个春日里,愍王身体彻底养好了,也找到了机会,让心腹小太监带密信出去,联系了心?腹大将军荣信,让他救驾。结果荣信收了信,便捉了小太监,转身便将密信呈给了皇上。
说来愍王虽是有所筹谋,但是到底没有经历过阴谋,不懂人心,还以为自己是当初的太子。他根本没有想到荣信会背叛自己,这可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这封密信里不光是让荣信联系河北的兵马元帅李朝山,愍王更有言自己的身体早已大好,也已经可以行动自如,宫中也有不少心?腹,希望荣信能和他里应外合,带着太后一起逃出生天。
皇上看完密信,勃然大怒,要求彻查严办。书上有言,这件事发生后,谢铭很快便在西北意外身亡,也就昭示着谢铭的死也并非那么简单,大约与这件事的事有关系。
严钺所主导的镇抚司眼皮底下出了这样的事,莫说皇上暴怒,便是对严钺来说也是奇耻大辱,誓要给皇上一个交代。而后,严钺便在京中大开杀戒,但凡沾染此事的,不问缘由,不审不判,都死的不明不白的。皇上不但不阻止严钺,甚至觉得这样办事很好,就该杀一儆百,但是这些滔天的怨气与骂名,严钺也为皇上一力承当了。
林星河想到这一切,一颗心?跳的突突的,脸色顿时煞白煞白的,很快额头便出了冷汗,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严钺是不是杀了好些人?”
孟闻白沉吟了片刻,还是轻轻的颌首,但是到底医者仁心?,轻声劝慰道:“大小姐莫要着急,你现在要保重?身子,还是要喝些保胎的,补气血的汤药。不过,这些都是辅助的,还是您要安心?静养,好好卧床休息,能吃得下饭去,烦心事不该多管的。”
林星河紧紧的抿着唇,好半晌,才哑声道:“阿钺不相信报应,但是我信。若他如此作为,我们的孩子又怎么能好?”
孟闻白闻言顿时红了眼,又是感动又是愧疚:“您可千万不要这样想,若是被严大人知道我让您这样觉得,我当真?是、当真?是……这件事您能求情就为我那老友说上两句话,当初我救治严大人,我那老友也替我想了不少手?段,也出了不少力气,咱们用的伤药也是他调制的,还将自家珍藏的老参都给我送了过来。”
林星河缓慢的点了点头:“孟大夫不用忧愁,阿钺不会知道是您讲此事告诉我的,既然那个大夫救过阿钺,我们便更不能恩将仇报。我有身孕的事,便先不要说,若能保住孩子也还好,若是保不住,到时候阿钺又该胡思乱想,以免迁怒于您。”
孟闻白点头连连,热泪盈眶,压低声音道:“大小姐……我我,不管能不能保住我那老友的性命,您的恩情,我一定会铭记于心的!我那老友姓白,是太医院的人……我、我真?是愧对您,让您拖着这般的身子,还要操心?这些琐事,我当真?是没有办法了,人命关天啊!”
“……大小姐您是个好人,一定要保重?自己,我会让人送药过去,只说是养生的药,您也要好好顾着自己,这脉真?的太微弱了。”
来时,因起得早,街上没有人。林星河没有多想,可这会太阳已经出来了,街上依旧反冷冷清清的,来往的人似乎脸上显得很是严肃,这就多少有些风声鹤唳的意味。
林星河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会,才看向赵栋:“到哪里了?”
赵栋忙凑了过来,殷切的说道:“前面就是秀坊那条街了,大小姐可是想逛逛?”随机又想起来了孟太医的医嘱,为难道,“孟太医让您多休息,少动多睡觉多吃饭,咱们等身体好了,再来逛逛也不迟。”
林星河蹙眉:“我们先去如意金行,再去看看你家公子。”
赵栋顿时有些惊讶:“这个时辰去找公子吗?”
林星河立即道:“怎么,你家公子看不得吗?莫不是,有什?么?我不能知道?”
赵栋立即道:“这那能啊!您想去咱们立即就去。”
林星河道:“你可不许派人去说,我要去看看平时阿钺穿官服的样子。”
赵栋立即笑道:“好嘞,不说不说,我们家公子若是看见了您过去,指不定多开心?呢!最近我家公子公事繁忙,还每日早早的回?去陪您用了晚饭,等您睡下,还要在外院里继续处理公务,为的便是离您近一些。”
林星河似乎没有听到赵栋为严钺说的好话,又蹙眉道:“方才孟大夫走如此匆忙,是出了什?么?事?”
赵栋不以为然道:“这京城里天天都是事儿,小的这一早上就跟着您了,那里能知道有什?么?事。来的是宫里的皇上身边的人,估摸着是皇上有个头疼脑热的。这整个太医院,皇上就只相信孟大夫。”
未名居这处宫苑虽不大,不过离皇上的内书房却很近。历朝历代在这处宫殿居住的妃子多是受宠的,因为这处是皇帝最方便来去的地方。
这会容妃躺在床上,是闭着眼的,但是长长的睫毛轻颤着,人该还清醒着。她的脸色惨白到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嘴唇上也因失血过多,显得极为干燥。皇上坐在床侧,整个人都显得很紧绷,脸色显得很难看,紧紧的盯着孟闻白。
孟闻白从容妃的手?腕上抬起手?来,皇上马上便握住了容妃放在外面的手?。容妃也没有动,皇上感觉这只手冰凉的没有温度,便忍不住握紧,给她暖着。
孟闻白垂着眼,似乎没有看到这个互动,斟酌了半晌低声道:“皇上与娘娘正是盛年,孩子还是会有的。娘娘本就体?弱,这次又出了那么多血,后面还是要好好养身子,孩子只能徐徐图之。”
皇上忙道:“孩子保不住了吗?”
孟闻白低声道:“皇上节哀,出了那么多血,孩子早就……娘娘这是受了惊吓,惊惧交加,一下就冲了内腑。”
皇上立即怒目看向跪得满地的宫人:“说!娘娘是被什?么?吓到的!”
其中一个年纪很小的宫娥的颤巍巍的抬头,看了皇上一眼,又迅速的垂下了头。皇上立即变看到了她这般的动作,指着那个小宫娥,沉声喝道:“你来说!”
小宫娥似乎被吓的魂飞魄散,好半晌才支支吾吾的开口道:“奴婢……奴婢不知道,但是……但是奴婢自己整理花丛的时候,有被窜出来的大黄猫吓到过。”
皇上立即脸色变得更加阴沉,怒声道:“胡言乱语!一只猫还能吓死人吗!你若再危言耸听,便拖出去杖毙!”
容妃闻言,虽是没有睁眼,眼泪便顺着眼角落了下来。她试图将手?从皇上的手?心?里抽出来未果,才不得不开口道:“若我让皇上不顺心,你就杀了我,不要打杀我的宫人来出气。”
皇上立即看向容妃,见她在哭,顿时眉头皱的更深:“你莫要这样,若当真?是那猫儿吓的,朕自然会给你做主。”
容妃睁开了眼,嗤笑了一声:“若臣妾看的没错,那可是东宫殿下豢养的,听闻是皇后娘娘特意找来的生辰礼物。”
皇上低声道:“皇儿是个有分寸的人,也许那只是个野猫。”
虽然这次的事与那猫无关的,但是这宫的事谁又说的清楚。皇后掌管后宫,容妃有孕已经两个多月了,便是提前察觉容妃有孕是很有可能的。容妃自己多思多虑,约莫不会朝这方面去想。皇上这一两年对容妃当真?是荣宠有家,一个月有二十多天都留宿容妃宫中,便是两个人生气,也不会超过两日便和好。
前番皇上私下来还让孟闻白给容妃调理身体,言下之意就是为何迟迟没有消息,后面孟闻白便在厨房里发现一些端倪,后面听说皇上打杀了好几个御膳房的宫人,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方才孟闻白因要问为何受了惊惧,便有几个宫人来说,近日来未名居里常常有猫儿,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确实有不少宫人受了惊吓。今日容妃出事的时候,是将周围的人走支开了,便真的没有人看到。但是,孟闻白接触宫中的事和人太多了,知道这事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皇上拿起来孟闻白开的方子看了看:“这些便够了吗”
孟闻白低声道:“现在也只能先细细的滋补,皇上该知道虚不受补,娘娘平日里便忧思过重?,补气血都是其次的。这时候静心?修养,比什?么?都重要。”
皇上眉头蹙得越发的紧了,低声对容妃哄道:“云裳,你听到孟卿的话了吗?以后若是有事便同我说,不要闷在心里。”
容妃闻言,眼泪便落的更凶了,低声道:“皇上,你以后再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
皇上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好好好,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便是同你生气,也会好好的和你说。”
容妃沉默了片刻:“皇上,我想见见阿锦。”
皇上目光一顿,好半晌才道:“你现在如此,怎么也要修养一段时日,才能见外男。”
容妃倒是没有争执,流着泪,垂着眼,低声道:“皇上,我自小到大最疼的便是阿锦,他也是我家最小的孩子,如今只有他和我娘还在京城……只要阿锦一直好好的,我便一直陪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