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虽知道赵全说得的对,可也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在萧琰看来,这里面的事本身就没有那么简单,林二已与严钺定下亲事,待嫁之身,不在家待着绣嫁妆,竟是跑去谢府赴宴!林家这般的小门小户,林二那般的身份,哪里有什么资格上谢府的宴席,还不是因为有个姐姐在谢锦后宅!
谢府不见得知道严钺与林月婵的婚事,可谢锦肯定知道!林星河是谢锦的最亲近的人,两人从小焦不离孟,狼狈为奸的事没少干!谢锦绝对不可能不知道,林月婵已经定给严钺的事!
林星河年纪不大,历来心思深沉,她若不想让妹妹跟着严钺受苦,便求谢锦收了她妹妹入房,也不是不可能。不然谢锦早不收房,晚不收房,偏等这时候!
萧琰年幼懵懂,已是四面楚歌。若非严太傅提议立他为太子,让众人把目光转向他,说不定他就被太后下令病死深宫了。太后对他可没有什么祖孙之情,她最爱的就是她的幼子,如今的皇上,否则也不会在先帝驾崩以后,愣是逼迫众人将皇位传给自己的皇叔。同样是孙子。萧琰与萧琰在太后心中也是无法比拟的。
严太傅早年对萧琰有教导之恩,严家几乎算是为了自己才覆灭的。这般艰难的环境下,与其说他当年将严钺接入王府作伴,不若说两个人相依为命多年。
这些年,因为萧琰身份,严钺在外也没少让人欺辱,甚至有些不好对他动手的人,都会拿严钺出气。萧琰心疼,可也无力改变,只有越发的待严钺好,多年来如父如兄。
林宏昌历来得谢延的器重,长女林星河是谢锦身边的人。萧琰知道严钺心中所求是林家二女儿,便想让严钺得偿所愿,也不想这亲事出了意外。
萧琰本身是不方便出门的,可还是亲自去了林家以礼相待,虽有仗势求娶的意思,可也给足了林宏昌体面,如此兴师动众,也就是求的这婚事一锤定音!
现在庚帖都换过了,只差定日子,林家竟是做出了这等的事!如此家风,寡廉鲜耻,简直令人鄙夷,亏林宏昌还是个读书人!
萧琰办下这件事后,当时严钺还在营里当差,本想等这次休沐,和他商量定亲的日子,并给他个惊喜。这番又正好赶上了谢家的寿宴,后面竟是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昨晚事发后,林月婵失身于谢锦,萧琰心里何尝不庆幸这婚事还不曾告诉严钺。
赵全看了会萧琰阴晴不定的脸,斟酌道:“纳妾不算什么事,王爷也不必非要卖他这个面子,奴婢这就替你回了谢家的帖子……”
萧琰却冷笑了一声:“为何不去!谢锦特意送帖子,本王不去反倒像是怕了谢家!”
夜已深,诚国公府后的整条胡同,住着的都是诚国公家的世奴,以及跟着诚国公府做事的人。在胡同正中的位置是林家的宅院。这是当年谢锦亲自为林家选的,二进二出的格局和位置,在这个胡同里已是十分难得。
今日傍晚,林月婵顺顺利利的被抬入了国公府。林家也摆了两桌宴席,林宏昌被众人灌了不少酒,他已许多年不曾那么高兴了,记起来上次那么开心,还是得了秀才功名的时候。
这会林宏昌因喝了些酒,眯瞪了一会,便听见了急促的拍门声。林王氏立即坐起身来了,脸上有片刻的惊慌失措,起身穿鞋便要开门,可又迟疑住了,回头看向林宏昌欲言又止。
林宏昌也半坐起身,看向惶急慌忙的林王氏一连串的动作:“怎么了?你怎么还没睡?”
林王氏道:“女儿刚离了家,我不放心。”
林宏安抚道:“今后婵月就是国公府的人了,小侯爷历来待自己人宽厚,又极护短,婵月定然过得比在家时好。”
林王氏沉默了片刻,才道:“小侯爷昨夜与月儿并未成事……”
林宏昌浑不在意道:“不妨碍的,昨日那般的情境,虽然小侯爷有些醉了,做下了无礼的事,咱们也没有理亏的地方,人已经入了国公府了,昨晚的详情也没人会真的追究。”
林王氏放下心来,忙起身殷勤的给林宏昌穿戴。林王氏便是因为长相柔美娇弱,十五岁被林宏昌买去,如今也才刚三十出头,风韵正好,灯下看美人低眉顺眼,显得异常的柔顺。
林宏昌心又热了起来,捏了捏林王氏的下巴:“夫人且放心,万事有我……”
笃笃!——
寝房门外,又响起了轻轻的敲门的声。
林宏昌的长随贺忠靠着门口,小声道:“老爷,国公爷派人来了,让您立即去府中议事。”
林王氏犹疑:“如此深夜,国公府出了何事?”
林宏昌道:“这般的紧急,想来是正事,你先睡。”
林王氏有些不放心,站在寝房门边,蹙眉凝望着林宏昌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林家世代都是种田的庄稼汉,林宏昌能读书识字,还是源于娘舅张家的支持。林宏昌与表姐张氏订的是娃娃亲,张氏比他年长五岁,张氏十岁两家便早早的定下亲事。张家是个商户,家境虽然富裕,商家是贱业,又只有张氏一个女儿,因出生时脸上有一块铜钱大的胎记,令张氏夫妻很是发愁。
林宏昌的母亲林张氏父母早亡,是兄嫂一手带大的,在娘家时也是娇生惯养,林家这个婆家是自己相中的,兄嫂当年也给了她不少陪嫁。
许是林张氏感念兄嫂的多年的恩情,于是在生了长子林宏昌后,便有言若外甥女,将来亲事难寻,便让两人成亲。张家夫妻正愁女儿脸上有胎记,怕将来不得夫家善待,得了林张氏这话甚是欢喜。
张氏夫妻本就疼爱林张氏,又因这份姻亲关系,张家平日里对林家多有接济,逢年过节的送东西送银子,灾年荒年也不曾让靠天吃饭的林家一大家子人挨过饿。
林张氏前前后后生了七个孩子,林宏昌还有五个弟弟,一个妹妹,只有林宏昌一人因有这门亲事的缘故,自小住到县城里,在张家过着少爷般的日子,上县里最好的私塾。
林宏昌越是长大,样貌就越来越出众,读书也越来越好。舅父舅母欢喜的不行,待他犹若亲子,他在张家的日子可谓有求必应。林宏昌确实算是会读书,十四岁便过了童生试,十七岁中了秀才,在整个县城里也算独一份。
同年林宏昌便迎娶了表姐,彼时张大姑娘已是二十二岁的老姑娘,这些年跟着父亲打理家中的生意,还悉心的照顾自己的小未婚夫,从未倦怠过半分。
张氏一家人本也和和美美的,可惜这样的日子才过了两年,张父便被马车不轻不重的刮碰了一下,横死街头。张家父母十分恩爱,张母将丈夫的尸身拉回家后,悲痛欲绝,当夜吞金后便躺在丈夫身侧去了。
张家夫妻一夜之间都去了,张大姑娘忍着悲痛,合葬了两人,接手了家中全部生意,因早早的跟着父亲做事,又有了秀才娘子的身份,让她很是便宜行事,张家的生意不但没有没落,甚至一直在蒸蒸日上,隐隐成为了县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林宏昌完全没有受到岳父岳母去世的影响,安安心心的继续读书。可惜两年后,二十一岁的林宏昌科举落第,同年林星河也出生了。
县城里没有名师也各种不便,林宏昌落第后,着实灰心了两日,便想从县城搬到府城里去,找名师和更好的地方去读书。
张大姑娘历来对这个小丈夫又爱又敬,自懂事便全心全意的为了他,便是张家父母猝然暴毙,也因心中有这个依靠和支撑,让她在悲痛中支持了下来。
读书这般的大事,自然无有不应。张大姑娘虽然才生了孩子没多久,但是半点不敢耽误林宏昌读书的事,一边将家中的铺子田产盘点清楚卖了,都换成了银子,只留下了老宅,一边托人在府城里张罗到着合适的宅子买了下来。
短短的一个多月,便举家从县城搬走了,张大姑娘自己有本事,就没有留后手和余地,打算以后在府城里落地生根,再置家业。
在府城安顿好,林星河也才三四个月。张大姑娘一边带孩子,一边计划着张罗新的铺子与买卖,以及打听着买些庄园和田地,日子忙碌也充实。
林宏昌到了府城,如鱼得水,与那些家世好的同窗,也学会了寻欢作乐,饮酒狎妓,甚至还偷偷的赎了个清倌,安置在外面。因清倌的身价太高了,又是租赁宅院,银子都是借来的,到了还银子的日子,自然瞒不住了。
张大姑娘正觉得新日子有奔头,便得了这般的晴天霹雳。虽将银子还给了同窗,可疾声厉色的要求林宏昌尽快处置了外面的人。林宏昌不肯,两个人便冷战了起来。林宏昌虽是农家子,却从来不曾吃过苦头。他自小得岳父母的疼爱,亲儿子也不过如此,又有张大姑娘的千依百顺,何尝受过这般的冷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