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城的另一侧,有?一支队伍在悄然?行进着。
“大人,还有?多久才能?进城啊?华容老贼老奸巨猾,我怕将军他们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
容叔正骑在马上,抽出?空来转头看了他一眼,语速还是那么不急不缓:“调令大人,还是莫要着急得好?,这么些天了,为何我们能?突围那群黑衣贼人,我心里琢磨几日?,也大抵能?想明?白?了。”
东大营的调令看了看他,问道:“怎么了?”
“你想想我们突围这么多日?,早就精疲力?尽了,为何能?突然?从他们手下逃脱呢?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道理你应该是懂的吧?”
容叔不知为何面色有?点凝重,接着说道:“就怕将军他们已经中计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硬着头皮上去,再也别无他法了。”
调令听了,很是心急,连胯下的马也快了几分?:“大人我们快走吧,攻城才刚刚开始,情况不会到那么糟糕的地步。我们现在只能?能?挽回一点就挽回一点了!”
容叔应了一声?,招呼着后面跟着的东大营将士:“打?起精神来,迅速前进!”
他们身处的地方本?来就离平城不远,再加上容叔催促,东大营的将士们打?起精神来,很快就到了平城南门口。
攻城主要展开在东门,所以南门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依旧是略显破败颓坯的围墙,缓缓展露着平城历史悠久的风貌。
“大人,我们现在就从这儿进去吗?不会有?什么埋伏吧?”
调令的马停在了门前,他抬头看着已经斑驳脱落的城门牌,一时也有?些踌躇。
容叔面色也微微凝起来,有?些花白?的头发?在晨曦中闪烁着别样的金辉,他道:“先不要进,吩咐东大营的将士们原地休息一会儿,我先一个人进去看看,待到相安无事了,我再招呼你们进来。”
这个方法确实是两?全其美,既保证了东大营大部分?将士们的安全,又能?窥探里面的情况。
可进去的人如果是容叔,那这个方法就应当还是有?待商酌了。
容叔虽是官位不高,却一直陪伴在十一殿下的身旁,照顾他长大,曾经也是各位皇子的启蒙老师,在皇帝心中有?着绝不一般的分?量。
虽说如今新?皇驾崩,以往的礼节也做不得数,如果十一殿下没有?在这里还好?办一点,由他做决定就好?,不需要旁边的人来猜疑。
但是……
齐墨现如今还困在里面,生死不知。最能?够做决定的沈将军和徐都统也在里面。这个军营里他调令和容叔,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做决定了。
因此调令还是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容大人,还是我去吧。您身高权重,不应出?现在这种地方。”
调令打?马欲要上前,却被?容叔伸手拦下。
“你去做什么?你去了万一回不来,东大营该谁管?我吗?我一糟老头子,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什么兵法台阵都不懂,能?管得着这么多吗?”
容叔这一番话说的难听,但话糙理不糙。
调令愣了一下,刚好?留了间隙,让容叔把他身上的两?柄双刀都拿走。
“走了。”容叔骑着马走过他面前,半晌才回过头笑了一下:“看什么?好?好?休息一下,等我回来。”
平城这座吃人的城池终于向容叔张开了血盆大口,只是稍稍裂开了一条小缝,便把容叔整个人都吞噬下去,城门又关上,一切都像从来没发?生过了。
—
阵前。
华容聪明?,不肯把自己的真身过早的暴露出?来,只是派了自己随身带来了那些黑衣将领,与齐墨厮杀。
齐墨这次出?城,也不是毫无准备的。
徐毅的铠甲,他自己的刀,还有?……沈怀璧的鞭子。
其实在这种场合,鞭子是不适用的。但他还是坚持带着,只是收拢了小心翼翼放在自己腰边,如同昔日?的沈怀璧一般。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一去九死一生,就算侥幸活着回来了,也再难以全胳膊全腿来见他。
人活这一世,总要给自己留一些念想。而?齐墨,他心里心心念念的除了待他好?,养育他的容叔,还有?放在心里最珍视的那个人。
他从来不知道爱是何物,以为京城纸醉金迷,露水相逢便是爱;他从来不知道守护是何物,以为能?躲藏在柜子中,便能?安稳的不听不响的过一辈子;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有?一身的绣花拳腿的功夫。
是沈怀璧教会他什么是爱,什么是好?,什么是守护,什么是天下义节底气。
齐墨学会了,再也不想拖累他人。
他左手执刀,迅速利落地划过敌人咽喉,刹那间,空中只余一串血珠飞舞。
黑衣将领,挑眉不无讥笑道:“我还道十一殿下是窝囊草包,没想到是我错怪了呢。来,十一殿下,咱们认认真真打?一场!”
齐墨面色冷凝,丝毫不理他话中挑衅,只是手中动?作暗暗加快,那柄长刀堪堪地擦过了黑衣将领的袍角,削下一小片衣料来。
“我还知道你有?多大能?耐,也不过就是指这三脚猫的功夫。就你,还敢出?来迎战?沈怀璧和徐毅呢?都死了吗?”
下一秒黑衣将领的笑声?戛然?而?止,转而?是瞪大眼睛的不可置信——
齐墨手中的长刀在一瞬间之内,插进了他右肩胛骨。
顿时血流如注。
黑衣将领的右手实在疼痛难耐,迫不得已才放下手中挥舞着的武器,还是稳住平衡,到底没让自己跌下马去。
齐墨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不无睥睨:“你算什么东西,敢到我面前来说他们的坏话?”
齐墨不再迟疑,当即就要用长刀把已经没有?抵抗能?力?的黑衣将领一刀解决掉,谁知一杆长|枪拦住了他劈下来的刀。
那个一直站在自己轿子旁边,像看戏一样看着这边战场的华容,终于出?现了。
那个黑衣人刚刚欣喜地露出?笑容,便被?那杆长|枪在下一秒刺进心脏。
华容收了手中长|枪,像是没事人一样,笑着对齐墨道:“这种废物是该杀,人蠢话还多。不过他既然?是我的属下,生杀予夺之权就应当由我来决定,就不劳烦殿下了,免得污了殿下的手。”
齐墨顾不得擦干净脸上的血滴,往后退了一步,警醒道:“华容?”
华容道也不遮不掩,脸上覆盖着的黑色面纱随风舞动?,点了点头:“看来殿下猜出?是我了,幸好?沈怀璧这一行人聪明?,不然?我怕他们到死了,也不知自己这条命是在谁手上没的。”
齐墨眉间微蹙,不再与他多话,手中长刀昂扬上前。
谁知华容轻轻伸手,用那杆长|枪一格,那柄长刀就发?出?清脆的鸣声?,被?狠狠弹开了。
“看来还是三脚猫功夫,是斗不过我的。”华容像是惋惜似的,叹了口气:“要是早点跟着我学武就好?了,浪费一个好?苗子,全被?京城的花前月下给埋了吧。”
“闭嘴。”齐墨冷冷道:“我的事,用不着你一个叛臣贼子来说话!”
华容却放下枪,看来不想和他纠缠,只是淡淡说道:“省省吧,你是打?不过我的,不如我们来聊聊天。从一开始我就对你很感兴趣,所以我没让沈怀璧出?来,而?是以你为交换,你看我够意思吗?”
齐墨面色冷厉,不出?一言地看着他。
他确实是打?不过面前的这个人的,但对方似乎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如果能?拖一分?,就有?希望能?等到东大营外部的救援。能?拖则拖,这是他当务之急。
“看来你也不想和我打?了,我们就在这儿聊几句,怎么样?”华容没等他说话,就笑着接道:“反正你也在等东大营那些人的救援,能?多一刻钟就有?多一刻钟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齐墨心中微颤——这个人心里什么都知道,怕是不好?对付了。
“看来你是同意了,那你就先听我说一个故事吧。”华容笑道,“你可知晓,我不是中原人。几十年来蛰伏至此,寻了一些人脉,笼络了一些官员,从一个最低阶的小官慢慢爬至今日?的摄政王。那时候我就在想,号称牢不可破的皇族也没有?那么密不透风,堪称是腐败的。可这么一个草包窝囊的皇族,却何德何能?把我们苗西族灭了。为了那黄袍加身的皇帝,能?够日?夜享受到苗西的供奉,为了我们苗西貌美的女子,全部卖入青楼勾栏去当最下等的歌妓。全族七百口人,除了年轻女子,全部在一夜之间死于非命,小殿下,换作是你,你甘心吗?”
齐墨实在摸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是他敏锐的捕捉到了华容话中那个“苗西族”。他没说话,意图让华容能?够更多的说一些。
“我原本?是苗西族族长的远亲,与我的表妹青梅竹马,已经定下婚约,准备不日?成婚了。因此,前几日?阿爸阿妈就催促我去集市里买点东西。”华容说到这里,面色变得有?些奇怪:“可当我到了族门口,却发?现昔日?的苗西族早就已经变了样。”
“有?几十个官兵围在门前,把我昨日?看着还好?好?的大门烧的面目全非。我躲在门外面,不敢进来,心里却很担心我阿爸阿妈和我表妹的安全。待到里面的人全出?来,已经是夕阳落山了。
可是从里面出?来的不是从里面进去的官兵,还带了很多年轻貌美的苗西女子。我清楚的看到他们有?些衣裳还是凌乱着的,显然?已经被?人糟蹋过了。我急忙去寻找我的表妹,却终究没有?发?现身影。”
华容勾起唇角,笑了一下:“这时,我终于看见了那个指挥人往外走的官兵,正骑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眉目锐利,威风凛凛。我听见别人叫他——‘沈青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今天正文就要完结啦,明天写番外哦~感谢小伙伴们的支持!完结会弄一个抽奖~感恩么么啾^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