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墨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法子,沈怀璧只听见门响了?咯拉一声,暗门便开了?。
沈怀璧失态的神情早就被他自己死死压下去,愣是没在齐墨面前露出一点端倪。
二人还没进去,满捧明亮的光线便柔柔洒在他们面前。墙壁上亮起了?灯,明明昧昧的光晕就像给他们引路一样,亮成了?一条蜿蜒前进的线。
“是夜明珠。”沈怀璧淡淡解释道:“难怪这里不需要窗,这么多夜明珠亮着就足够照明了。”
“不完全是。”齐墨打断他,指着里面随地放置的几?个炉鼎道:“有些香料畏光,一经自然光照射便会变质,所以这里没有窗户,而是用夜明珠来代替照明。”
火折子橘红色的火光已经完全融入浅浅的光之中,齐墨举着它晃到一个炉鼎前,“喏”了?一声:“这里还有很多药材,都是没被人拿走的。”
沈怀璧奇怪道:“之前在满月坊也?是这样,十一,你有没有发现一件怪事?”
齐墨回头,问道:“什么事?”
“这里的人不是早有预谋就消失的,更像是突然被人通知了,草草收拾起东西随身带走。当时的场景肯定很混乱,满月坊那边一片狼藉,贵重的东西都被人带走,不那么重要的东西都还留在原地。至于为什么要这么急切地撤离,我就不得而知了。”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他们下了?蛊毒,害怕有人查到他们头上,于是畏罪潜逃了??”
沈怀璧嗤道:“我的小殿下诶,你能不能收收你那天真的几?乎用脚趾头想都能推翻的想法?要是他们畏罪潜逃的话,为什么满月坊主被人杀死,尸体还留在满月坊?”
齐墨老老实实领了?他这句骂,皱眉道:“如果是他们之间起了?内讧呢?”
沈怀璧不答,转而问了一个别的问题:“十一,你在京城这么多年,你可曾听过花满山庄里面,究竟谁是领头人?这么大一个庄子,若说他们三个完全势均力敌,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样就没有人可以很好的管理整个山庄了?。”
齐墨思索了几?秒,道:“都说满月坊是销金窟,奇香阁是藏宝室,还剩一个华容馆,我也?是偶然听见的,因为华容馆的名气没有其他两个地方出名,所以我并不知道多少?。”
“这样吗?”沈怀璧站在光线与黑暗的交界处,斜斜一道光打下来,正好落在他平直宽阔的肩上,眸色晦暗分明,他接着道:“我倒是有幸听闻过一二,华容馆号称医死人,肉白骨。可能在你们纸醉金迷,只贪求玩乐的京城名声不太响亮,可在朝夕之间,将士们一不小心便要缺胳膊短腿的江北,却可谓是声名鹊起。”
“其中有一位华神医,也?就是华容馆的馆主谁也?不知他是什么来头,是哪里的人,但他却有起死回生之术和一份妙手回春的医术。
那时候心里有一些执念,始终都放不下的人,就会去千方百计花费千金求得一人生还。
但是你说奇不奇怪?这神医端着的架子挺大,常常避世不去见人,连华容馆也?是一具空壳,平日里常挂上一把锁,里面是没有人的。”
沈怀璧显然还没说完,齐墨便不错眼珠地看着他,等?着他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但每年从花满山庄卖出来的药那么多,打的都是华容馆的名号,小十一,你猜猜,这么多灵药,到底是从哪儿炼出来的呢?”
齐墨不笨,只是平日里常常脑回路与别人不一样,再加上反应慢了点,这才被沈怀璧日日耳提面命。
可现在沈怀璧提点了他这么久,他早就明白了——
“奇香阁里面这么多炉鼎,里面放的肯定不全然都是香料。若是瘟疫的源头——也?就是母蛊——在花满山庄里的话,那只能是在奇香阁里面了。”
沈怀璧用赞许的眼光看了?他一眼,接着道:“所以满月坊主是枉死的,我猜那朵硕大的八瓣儿莲花也是在他们紧急撤离花满山庄之前,有人特意弄上去的。”
齐墨手上没闲着,还在继续翻箱倒柜。
“但是,如果花满山庄里面真的有母蛊,只要找出它确切的方位,如果要加双保险,只要知道刻意杀害满月坊主的凶手,真凶就能水落石出了。”
齐墨把他所有不明白的地方全部说出来,这也?是沈怀璧困惑的一点。
凶手刻意嫁祸满月坊主,他在掩护谁?
八瓣莲花蛊这是从哪来的?明明已经族灭了的苗西族,当它世?上最后的遗孤,也?就是齐墨的生母淑妃故去以后,还有谁知道莲花蛊?
为什么莲花蛊出现的时机如此巧妙,就像是专门用来阻挡江北东大营东上的步伐一样。现在外面时局混乱,唯一能够快速通往京城的徐州城又深陷于苦难之中。
沈怀璧心里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预感:隐藏在幕后的人,不想让他们这么快就到达京城,那里一定有他还没有做完的事。
沈怀璧看了?一眼还在忙活的齐墨,还是准备先不要告诉他好了。
先皇驾崩来的太突然,自己也?不知道齐墨到底恢复了?多少?。虽然他现在与之前表现的并无二致,但沈怀璧还是担心——
人的情绪就像一把弹弓,皮子绷得太紧了?,那是会断的。
因此,沈怀璧含糊过去:“你问我,我能去问谁?不如把满月坊主弄过来,你和他聊聊?问问他是谁害的他惨死,谁刻意酝酿的这场‘瘟疫’。我们也不用勤勤恳恳在这里弄这么久。”
齐墨心道也?是,手中翻找证据的速度加快。
谁知炉鼎都是由精铁淬炼而成的,里面一般都放置的是炭火和药材,没有人会可以用手进去掏,于是工匠偷懒,把里面做得粗糙了?些。
这样一来,齐墨的手总是被凸起的尖锐铁刺刮出深浅不一的伤口,往往是毫发无损的一只手进去,又是伤痕累累的一只手出来。
沈怀璧开始没看见,齐墨怕他发现,就自以为聪明的把自己的手藏在层层叠叠的衣袖下面。
他若不藏还好,在这稍为昏暗的环境下还看不太清楚,他这一藏,整个人就变得不甚协调起来,引起了沈怀璧注意。
“你把你手藏起来干什么?”沈怀璧见齐墨的手总是不拿出来,奇怪问道:“上次你那手还没好透,又磕着碰着了?吗?”
他说罢,并要来捉齐墨的手看。
齐墨哪里肯让他得逞,就像只被点着了?屁股的猴子,几?乎是一下子就窜出了五六步远。
沈怀璧冷下脸来,伸出一只手:“我数三秒钟,你把手放上来……三,二,一……”
齐墨实在怕他现在这个模样,凶得能吓死人,他暗暗嘟囔了?一句怪不得沈怀璧这么多年老大不小的还是找不到老婆,一直孤家寡人一个,原来是因为太凶了,无论他有多好,别人都被他凶跑了?,还有谁能够体会到他的好?
齐墨只敢小小的想了一下,而是乖乖的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里。
沈怀璧的掌心体温偏低,手指上还有一层薄薄的剑茧,有些地方摸上去的触感有些粗糙——那是无数次的大伤小伤愈合后长出的新肉,肉是长出来了,但是还是凹凸不平。
沈怀璧握住他的手腕,看着他手上参差不齐的伤口皱了皱眉:“怎么搞的?”
齐墨有些扭捏,不敢看着他的眼睛,垂着头道:“那个炉鼎里面就是有很多凸起嘛,就是刮蹭了?一下,伤口都很浅,没关系的。”
沈怀璧仔细看了?一会儿,半晌没说话。
“为什么要去用手摸?”
齐墨敛着眉答道:“有的炉鼎里面装的是药渣,有的里面装的是柴禾。不去摸一下,怎么能把里面的东西弄清到底是什么呢?”
“你想看里面的东西是吧?”
齐墨点头,还没开口,就见沈怀璧突然抬起脚,面色淡然地踹翻了离他最近的一只炉鼎。
里面焦黑的药渣和柴禾骨碌碌滚了?一地。
沈怀璧看他还愣在那里,坦然道:“不是说想看里面的东西吗?怎么还愣在这里,快去看吧!”
齐墨:……
不得不说,江北霸王花就是霸王花,连搜证的姿势都这么清奇。
齐墨眨了眨眼,俯下身去,刚想用手去扒拉那些东西,沈怀璧又当了?一次及时雨,扔给了?他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木棍。
齐墨任劳任怨,蹲在地上用一根木棍扒拉那些被烧焦的黑不溜秋的东西;沈怀璧则继续暴力搜证,踹翻的炉鼎数不胜数,悲惨的倒在地上,黑乎乎的鼎口像是在向齐墨无声的控诉:
这个人太离谱了!!!
齐墨垂下头,肩胛骨轻微耸动。
沈怀璧看了?,发现这不靠谱的小子居然在笑他,臭着一张脸问:“你笑什么?”
齐墨的手还在扒拉,忍着笑道:“没有啊,我只是……只是看这个炉鼎长比较好笑罢了,师哥千万不要误会。”
他说着,手突然不动了。
沈怀璧还以为他又受伤了,问道:“怎么了??”
齐墨用一只手提起了一个小罐子,看着他轻轻道:“我好像,找到了蛊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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