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小孩子家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贝贝们!给本章评论的小天使们发放小红包哦~~沈怀璧的目光在触及到齐墨裸露出来的肌肤时,轻轻被刺了一下。

他强行压抑着怒气,对李丰伟道:“绑回去!”

李管家诚惶诚恐,生怕霸王花又发作,指挥着几个人把黄牙捆起来,待到做完一切之后,他倒有些为难被捆着衣衫半解的齐墨了。

“本将说了,给我绑回去。”沈怀璧侧脸被火把燃起的光染上半点橙红,五官轮廓柔和明晰,他这样看着齐墨,眼里都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自几日前,他与十一殿下误打误撞凑成一对开始,两个本来没有任何牵绊的人被命运织下一层因果。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很羡慕齐墨,打小开始他便想成为一个无论何时都心怀着天下的人。可从他十四被屠戮全族,伶仃孤苦地一人独活在军营里时,这个可笑的梦想便自然而然破灭了。

他脾性古怪,他知道,但是没关系,只要整个江北都变成一块铜铁,让他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便好。

他见过太多的肮脏污秽,自然对齐墨这朵从京城温室来的娇花表现得稀罕些,这几日相处,齐墨虽是事事不着调得多,废了沈怀璧好一番心力,可他心中藏在最里最柔软的地方,却在一次次地颤动。

若说十四岁之后,谁真正离沈怀璧最近,他心里的答案一定会是齐墨。

沈怀璧自我开解了一番,看着脸上被抽得皮开肉绽的黄牙,心中怒意渐渐平息。他挥了挥手,制止李丰伟把被捆着的齐墨原原本本扔进随行带来的马车内,轻轻叹了口气:“殿下,你能不能省点心?”

齐墨本就有些委屈,听见沈怀璧这么一说,憋在心中的泪意猛然爆发,两汪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却半晌没落下来。

沈怀璧不知何时叫退了下属,走近他这边,帮齐墨把丝毫算不上整齐的衣裳扣好。

齐墨的头发天生有些打着卷儿,顶在脑袋上的头发自然也很容易翘起来,此刻他泪眼汪汪的,不肯抬起头来,像极了……撒娇的小狗狗。

沈怀璧没出声,心中暗想着这头发的手感一定很好,手便盖了上去,极其自然地摸了两把。

“你今夜出现在这儿,想必也知道你容叔的事儿了。我无意瞒着你,只是准备不足,想……”

他还没说完,齐墨有意无意地环住他的腰,肩胛骨一耸一耸的,还在暗自抽噎着。

沈怀璧平时损人的话张口就来,现在突然要让他好生安慰别人,他还真一时想不出来。

抱着他腰的齐墨哭得又很凶,沈怀璧只觉得他这几滴眼泪比三十万敌军压境还要让他脑袋疼。他没办法,只好顺着齐墨的脊背摸摸,像是给他顺着毛。

“我……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啊……”齐墨抽噎半晌,才冒出这么一句。

“嗯。”沈怀璧直接应下,接着道:“知道自己没用就好,给我省点心,行不行?”

齐墨哭得久了,眼睛都有些红,他下意识抬起手刚揉了两下,手腕便被人捉住。

“你那眼睛不想要了就捐给有需要的人,别糟践了。”说罢,沈怀璧才后知后觉自己说话太重,微侧过半张俊脸,乜着眼看他,柔润黑亮的眸子似是不忍,便补了一句:“别揉了,好不好?”

他伸出一只手递给齐墨,唇角拉平,绷着一丝弧度:“今夜我得到命令,徐州爆发动乱,明日一早我便要带兵前去镇压。”

齐墨抬起眼,把手放进他掌心,那手骨骼匀称,掌心带着干燥温热的暖意。

沈怀璧握住他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边道:“本将打算今夜去探探虚实,你是与李丰伟一起去,还是……”

“和你一起。”齐墨斩钉截铁道。徐州就在江陵边上,沈怀璧既然叫了他去,便不是没有打算的。

“将军!”李丰伟本就对他夜探徐州的行程极不满意,此时见他还要带个小包袱一起,只好出声制止道:“若殿下一同前往,小的愿同十骑将士携行,为将军保驾护航。”

齐墨刚还高昂的心绪被他一语击垮,又迅速跌落下去。

“人去多了反而有不好的地方,你们好生把江北守好,旁的不必担心,我自有方法应对。”

沈怀璧不再说话,握住齐墨的手拉他上马来,二人同乘一骑,往东南方向绕道而去。

江北再往南,一路山环水绕,天际间装点着几粒明星,为奔骑的二人无声指明方向。

“你容叔那儿也不必太担忧,估计只是寻常毛贼,见他们车架华贵,这才绑了。”

沈怀璧这话一出口,齐墨点完头后才后知后觉想起,他与沈怀璧仅有的那一次旖旎,也是路遇山匪,沈将军才被自己……

他晃晃脑袋,面上不由烧得绯红,幸好他与沈怀璧不必面对着面,这才没让他瞧出异样来。

过了一会儿,齐墨突然想起什么事儿,有些嗫嚅地开口问道:“将军,你还钱了吗?”

沈怀璧正单手捏着缰绳,闻言不由一滞,他早就知晓齐墨借了人家一匹马,来之前就还与他了,便明知故问道:“什么钱?”

齐墨眨了眨润泽的眼睛,有些尴尬,解释道:“我从江北……逃来的时候,借了人家一匹马……”

“那马呢?”沈怀璧的声音冷凉,像是盛夏夜里无波无澜的池塘,半天漾不起一丝波痕。

“……”齐墨踌躇片刻,道:“算了,等回江北再说。”

沈怀璧唇角不由牵起一丝弧度,打趣道:“早就给了。逗你玩儿都不知道,傻小子。”

齐墨怔然无语,只觉身后靠着的人胸膛太硬,他虽是被迫靠着,也终究是不舒服吗,便不自觉往后蹭了蹭。

他这一蹭倒好,弄得后面的沈怀璧倒有些不自在,他的身体只好微微绷着,像是一只弓弦绷到极致的角弓。

齐墨感受到后面的异动,还茫然无知问道:“怎么了?”

沈怀璧:“……”

两人说话间,天上竟落下点点小雨来。

“此处离徐州还有十几里路,不如先寻个客栈住下,待雨停了也不迟。”沈怀璧把马停下,怕他担忧容叔,又格外添了一句:“只待到雨停。”

即便是深夜,客栈依旧灯火通明,怕都是为夜班过路的客人准备的。

徐州是水乡,娇美女子多,给他们上菜的老板娘说话也带上点吴侬软语:“侬这个小公子好生俊俏,怎么这么晚还赶路?”

齐墨只顾着雨何时才能停,况且他生性讷然,一时接不上话,并不睬她。

老板娘倒不在意,她更垂青的还是坐在他边上的沈怀璧。

“客官,可要口酒喝?陈年桃花酿也有。”

沈怀璧淡笑,礼貌回绝道:“不用麻烦了,我兄弟二人只是暂时歇脚,不便饮酒,怕误了事。”

老板娘颇为遗憾地点点头,旋即又端上一盘小糕点,捂着嘴浅浅笑道:“这是奴家亲手做的桃花酥,见与公子有缘,便请公子品尝一二。”

齐墨恰时转过眼,看着那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酥点,眨了眨眼。

沈怀璧刚想推拒,又看见齐墨的眼神,想起他今夜未进一粥一饭,想必早就饿了,便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劳烦再上几碟糕点……不要咸口的。”

老板娘收下银子,亲自端上来几碟码的整齐的糕点,也不打扰他们,兀自退下了。

“你不是饿了?吃。”沈怀璧向来不喜这些小玩意儿,认为都是这些甜了吧唧的东西都是哄小孩儿的。

齐墨犹豫了一下,耳根处染上一抹薄霞,知道他是专门为自己点的,他吃了几块桂花酥,见沈怀璧不动手,问道:“沈将军不吃些吗?待会赶路奔波,怎么受得了?”

沈怀璧冷漠道:“不喜。”

这种小孩子吃的玩意儿,本将军才不会吃一口!

齐墨看了他两眼,手上拿了块澄黄的一口酥,轻轻碰他嘴唇:“吃一块嘛,等下会很饿的。”

沈怀璧坚持不过两秒,败在了齐墨的眼神上,不情不愿把那块糕点从他手中抢过来,塞进嘴里,不过嚼了三两口便吞下,木着脸不发一言。

“好吃么?”

“不好吃。”

一口酥的味道在唇齿间化开,带着一点桂花香气。平心而论,确实挺不错。

沈怀璧乜着眼看着他吃,又找那老板娘要了一瓶果酒。

齐墨心中大为感动,心道沈将军待自己真是好,怕自己噎着。

谁知沈怀璧对他殷切的目光无动于衷,自顾自倒了一杯酒。

齐墨看着他把酒杯放下,对方瞥见他的眼神,一点也没有自觉,还以为齐墨要干什么,便轻蹙着眉问:“怎么了?”

齐墨:“……没事。”

“小孩子家家,不许喝酒,以后养成了恶习可不好。”沈怀璧一眼洞穿他想喝酒的愿望,特意将摆在他面前的酒坛子往自己这边挪过来了点儿。

齐墨无语凝噎,好在沈怀璧还算良心,给他叫了一杯豆奶,自己逍遥畅快地喝酒去了。

待到晨光熹微之时,云霞万丈,尾处被熏染上一抹秾艳色泽,金光从破处的裂缝中穿透,潋滟晨光洒满人间。

沈怀璧收拾好行装,敲了敲正在打瞌睡的齐墨的脑袋。

齐墨迷迷糊糊睁眼,见沈怀璧逆光而立,他微侧过半张脸,唇角勾起一个浅淡至极的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