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路遇山匪

崎岖盘旋的山路上,有一支车队正在行进。

黄沙漫天,车队后远远缀着的唯一一辆挂着旗的车也早已破损不堪,整支车队除了沉默寡言的马夫吆马的声音,竟再也没有人说话。

待车队绕过了半座山时,一个人从那辆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冲着马车前赶马的马夫小声说:“容叔,甩掉了后面那些人吗?”

赶车的容叔见他出来,恨不得立即把他又按回去,苦口婆心道:“哎呦我的殿下哎,您乖乖坐回去,没什么事儿了,咱们马上就到江北……”

容叔话未尽,从不远处的山岭之间不知何时窜出一队人马来。

为首的大汉满面横肉穿着江北山区特有对襟黑布衫,外面搭着小皮毛坎肩儿,看向他们这边的目光不太友好。

容叔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快速道:“殿下您快进去,咱们可能遇到麻烦了!”

“还是刚才追杀我们的那伙人吗?”齐墨没乖乖听容叔的话坐回去,而是远远望着那支不知来路的马队,只不过一眨眼功夫,那些人靠得更近了些。

“不是,殿下,您快坐回去吧!”容叔看清了那些人在马匹后头支着的旗子,上面用线歪歪扭扭绣了“虎头帮”三个字,容叔心里一盘算,猝然想起这来势汹汹的“虎头帮”便是号称江北第一大的匪患,心里不由暗暗叫苦。

他见齐墨还在好奇张望,催促语调更急了些:“殿下,这是悍匪啊,不比一路追杀我们的那些人更弱,您且赶紧坐回去!”

齐墨闻言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坐回去,隔着厚厚的帘子问:“容叔,这悍匪真有你说得这么厉害,地方官也不管的么?”

容叔忙的无暇顾他,招呼起了前面踟蹰不前的几匹人马,齐齐向后退去。

摇着虎头帮大旗的那些土匪见他们往回撤,心知暴露了,便抄了个山路,直直的拦在了撤退不及的齐墨面前。

容叔见逃脱不了,便强自定了定心神,从马车上跳下来,对匪首拱了拱手:“敢问仁兄今日堵在我们一行车队前,有何贵干哪?

容叔隐蔽的对后头擦开帘子偷偷向外看的齐墨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待会若是情况不好便一个人先跑。

为首的土匪长得贼眉斜眼,偏偏脸上有大块模肉饱绽,乍看凶神恶煞得紧。

他打量着这支看起来便穷困潦倒的车队,讥笑着反问道:“过了我的路,总该留下些什么吧?可你这……我还真看不上眼,不如你把后头坐着美人的轿子留下来,你等我便不留了,怎样?”

容叔皱了皱眉:“后头轿子里坐着的并非女子,而是我病弱小侄,不如我等留下些银两,也好请各位仁兄喝口小酒。”

车马边随行的人早早便掏出了包着银两的包袱,递给过那些如狼似虎的土匪后便退回去,着容叔。匪首颠了颠手上的银子,指着那只轿子:“可我更想看看轿子里被你宝贝得紧的美人,到底长了个什么倾国倾城样。”

后面的土匪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拥而上。从京城带出来的武士们经过日夜的疲于奔命,早已筋疲力尽,此刻只能勉强抵抗着。

匪首驾着马,刚要从挡路的容叔身边绕过去,便觉面颊上一凉,抬手一摸便看见了满手鲜血。

容叔袖中藏的飞刀擦过他耳边,撕开了一条长口子。

匪首反过身,他手中的那把长刀划过容叔的衣袖,容叔几乎可以听见衣帛破裂的声音。

他没有听见尖刀没入血肉中的嗤声,只听见面前一声闷响——

不知何时出现在匪首身后的齐墨手中持着一把长剑,有些无措地看着容叔。

那些虎头帮的土匪见到自己老大倒地不起,急了眼似的往齐墨这边涌来。

容叔还想护着他,谁知齐墨持剑长身玉立,神采奕奕道:“真是抢道抢疯了吧?也不看看这是哪儿的马车,皇城出来的也是你们这些山野莽夫敢动的?”

土匪本来还有撤退的意思,听了这话反而一齐涌上来了——

“这小子有点来路,把他绑回寨子去,找大当家的好生商量商量!”

齐墨还没来得及躲开,首先扑上来的土匪便扑倒了他,那把剑在抢夺之间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越的响声。

齐墨双手被捆住,被另一个悍匪夹带在了马上,马匹飞驰之时,飞扬的黄沙糊了他一脸。

不知过了多久,齐墨从马背上被解了下来。他抬起头,刚想四处寻找容叔一行人的身影,便发现自己早就不在原地了。

齐墨看了一眼正在嘀嘀咕咕商量着些什么的土匪们,掖了掖自己藏在袖中那块硬硬的东西,还未拿出来,那土匪便道:“我看这小子也不像是什么省油的灯,给他喂二两蒙汗药,让他好好睡一觉。”

齐墨被捏着腮帮子,灌了半口苦得要命的药,手不由自主一软手中的小剑还没出鞘,便“哐当”一声落了地。

那声音清脆响亮,把一匹胆小的马吓得窜进了树丛里。土匪没去管那匹走失的马——反正也不是自己寨里的,多一匹少一匹都无伤大雅。

“哟,这小子还藏了把家伙呢!”土匪捡拾起地上的精铁小刀,放在手中掂了掂分量,把它放进了自己袖中。

齐墨被喂了药,手脚一阵发软,竟站不起来了。

那土匪小头目讥笑道:“不是还能么?还皇家车马?我呸!”说罢便招呼着周围站着的土匪们,大声道:“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有些来头,兄弟们,把这小子绑回咱们寨子去!大当家的当赏我们喝酒吃肉啦!”

土匪们没有丝毫异议,两个土匪一左一右地架着齐墨,等着小头目下一步指示。

小头目指了指那只轿子,指挥道:“那马车也拉走,到时候若是咱们倒霉,遇到了盘路的,也别慌张,就说这小子快病死了,我们带他回老家看病呢!

齐墨被药迷得有些恍惚,除了手脚麻木,就连话也说不成全句:“……你们这般器张,不怕官府的找上门么?”

小头目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抗造,这时候还没昏过去呢,便走上前两步,冲他得意笑道:“你懂什么?官府的算什么?便连镇守此地的镇北王都要称我们大当家的一声兄弟呢,还有什么好怕的?

架着齐墨的两个土匪不再等候,粗暴地把他扔进了轿子里。

齐墨只感到后腰处传来一阵钝痛,不用想便是青了。

现在容叔生死未卜,这儿不比京城,他一点亲故也没有,就连这里镇守一方的镇北王也早和匪患勾结一窝——

齐墨闭了闭眼,心道他这么些年,还真是没遇到过这么背的点儿。

马车行进得摇摇晃晃,险些把手脚皆不能动作的齐墨给甩出去。齐墨经过这一颠簸,手脚处的麻木劲儿竟然下去不少,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还是麻木不堪,但至少有点知觉了。

他这一动不要紧,方才还平稳如水的心脉忽然如同被火燎着了,烈火滚烫,顺着他的躯干弥漫到了四肢百骸,整个人好像要烧着了一般。

齐墨心一惊,皱着眉看着自已还不能动的手。

这蒙汗药不纯,还掺杂了一些催/情的药物,机缘巧合之下,虽是解了蒙汗药八成药效,却更难以忍受了。

马车忽然停下了,齐墨屏着呼吸,沉下心来分辨外头的声音。

土匪小头目可能上辈子嘴开过光,车还未行至山下便被人拦了。

拦他们的人穿着一身浅蓝色骑马服,腰间插着一把未出鞘的剑,正冷漠地看着小头目:

“尔等是何人?如此挡道,不知今日我府上公子在此打猎吗?”

小头目本就心虚,眼神躲躲闪闪,勉强应付道:“小人,小人今日带着生病的侄子回乡,未曾听过有大人在此打猎……小人这就走!这就走!”

“慢着。”骑马公子皱了皱眉,用半出鞘的剑拦住他,用剑柄指了指他身后那顶轿子:“回乡?我在江北长了二十余年,可未曾听说过有哪座乡是在这虎头山上的!”

土匪小头目向后头接应的土匪使了个眼色,另两个人拉起那顶马车,手疾眼快拔出骑马公子的剑,胡乱往他身上一劈,转身招呼起骑着马的同行土匪,兵分两路,一路往山上奔驰而去,另路往山下夺命狂奔。

徐毅见那些土匪跑了,指着那些下山的土匪消失的方向,向身边跟着的随从下令道:“你们先去,这些一个不留。”

吩咐完,徐毅调转回马,朝着十步外手中还端着把□□的另一骑恭恭敬敬行了礼,垂下头道:“将军,那被劫走的马车如何处理?”

沈怀璧不置可否地垂下眉,手中还是把玩着那只弩,等他把□□上好,才抬起头,淡淡道:“你去追到刚才那些跑了的,我且去那虎头寨参观参观,也好不辜负了大当家与我称兄道弟良久的期望。”

徐毅向来对他言听计从,冲沈怀璧抱拳,说了句“是”,便去追那些去追赶土匪的随从了。

虎头帮寨子离此地不远,只需上个山便是。

若是那些逃往山上的土匪没在路上拈朵花惹棵草,此刻必早就到了。

沈怀璧骑坐马上,手中还端着那把弩,态度自然地绕过了樵木栅栏,刚要往寨子里头走,便被放哨的小土匪看见了。

他刚要吹响哨子,沈怀璧一抬手,那支早就上好的□□直直的插/在了他胸口处。

——

齐墨袖子里还提着一把从马车上顺下来的短刀,警醒地看着依然如原样的帘子。

马车停下后,那些土匪并没有过多注意他,而是跑去禀告大当家的去了。

齐墨却觉得自己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心中如揣了个汤婆子似的,火烧火燎得非同一般。

他甩了甩头,将快要湮灭的清明意识抖回来了些许,握着短刀的手还是在微微颤抖。

恍若是他的幻觉,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擦开帘子,露出了一张容貌昳丽的脸。对方见了他,能够入画的后眼微微弯了弯,还未说出话来,便被齐墨拉进车中,凉凉的唇印上了齐墨热得发烫的面颊。

齐墨天生神力,美人皱着眉从他手上挣开,又被他按回怀中。

齐墨此刻就像久久浸泡在炽热岩浆里的人,此刻一块冰落入他怀中,他下意识地将这块能够救命的冰拼了命地塞进怀中,久久抱着不能撒手。

久旱逢甘露,冰融成的水一滴滴淋在心火上,浇灭了最后一粒火星。

齐墨不知睡了多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正觉心情大好,睁开眼便对上美人压着怒火的眼睛。

齐墨不知睡了多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正觉心情大好,睁开眼便对上美人压着怒火的眼睛。

美人不知为何没推开他,长手长脚的委委屈屈缩在他怀里。

齐墨脑袋里空了一瞬,迟疑道:“你是……”

美人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里满含着怒火,几乎要把他自己这块冰给烧化了——

“从老子身上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