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不久,宴清在小渔船度过了异世界的第二个年。
和先前的没什么差别?,寒冷的天气?并不能阻止热闹温暖的气?氛散漫于一室。
这段时间小鱼常常躲在宴清的卧室里,即便囿于一小屋中,时常不能出来玩耍,他也甘之如饴,不愿意离开这小地方去广阔的大海。
宴清不会劝说他,其实她也不舍得和他分离。
某日清晨宴清和小鱼在房里睡觉,两个脑袋紧密地靠在一起,昨晚闹了半个晚上,两人?比以往起得更迟,这个时辰若是以前早已吃完早餐。
小鱼比她醒得更早,看着她的睡颜好一会儿,然后?看着看着忽然笑起来,笑容甜蜜得像是浸过蜜罐。
就?像是一场甜美的梦,他真的拥有了清清。
太过幸福,甚至让他有种错觉,这种幸福会像美丽的泡沫一样消散。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的笑容微微敛起。
宴清毫无察觉。
他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的眼睛底下?抚了抚,那里有一圈青黑,一旦她熬夜,便会如此。
手指渐渐往下?,悄悄抚在她唇珠上,轻轻压慢慢碾。
似被冰凉的触感惊扰,宴清眼皮微动,颤了颤,有要醒过来的预兆。他立马收回手,过后?她又平静下?来。
小鱼等了一会,没忍住心中的蠢蠢欲动,缓缓靠近,唇轻轻落在她的眼皮上,接着往下?压在唇瓣,舔了舔后?不再动作。
待宴清醒过来时,他的唇依然保持这个动作。
意识还有些混沌,一张俊脸放大在面前,她不大在意回亲了一下?,然后?移开唇起身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捋平右边翘起的发?丝。
动作间门外出现了动静,传来敲门以及杨母的声音:“小清,怎么还没起床?早餐都?冷了,我重?新热过给你端进来。”
宴清一个激灵,立即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瞥了一眼躺在她身边的小鱼,一边手脚慌乱地把他拉起来,边往外大声说:“等下?,等我穿好衣服。”
杨母静悄悄地站在门外,似在等待。
屋里一阵兵荒马乱,大冬天的,宴清急得汗都?流下?来了。
小鱼虽然身形消瘦但高高大大的,比初见?时长高了不少,往柜子里推,却是推不进去,柜子还是太小了。
宴清环顾四?周,又把他的半个身躯从?柜子里拉出来,塞进床底下?。
期间小鱼随她摆弄,没有半分的挣扎或者拒绝,就?像是个可以任意摆布的人?偶,可脸上的表情却是很生动的,抱着自己的白色衣袍,噘着嘴委屈巴巴地被她推进床底。
宴清抱歉地亲了下?他的脸颊,把床上的枕头一同塞进去,捋平床单的皱痕后?这才把门打开。
杨母嘴角带笑,捧着饭盒放在靠窗的桌子上后?说:“趁热快吃吧。”
“好。”
宴清简单地回了句,有些紧张得站在床边,待杨母将?视线落在床上,更是慌张得挡住目光。
家人?并不知道?她的屋里竟然藏了一个男人?。
这是宴清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情。
她并不想让他们发?现这个秘密。
小鱼即便年纪不大,不懂世俗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男女应该避嫌。江父杨母再开明,也不会允许破坏她名声的小鱼继续和她在一块。
剩余的时间有限,现在不能和他分开。
心思百转间,听到杨母随口说:“刚起床被子还没叠,我帮你叠了吧。”
宴清哪里敢让杨母再多待一会,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忙挥挥手说:“我来,我来就?行。”
杨母嗔怪地说:“你快吃饭,这一会的工夫就?行了。”
宴清怕再拒绝露了马脚,只好提着心吊着胆坐在椅子上,手里径直捧着一碗小米粥,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面朝床的方向,目不转睛地看杨母的动作。
杨母两手各捏被角,动作利落地抖了抖。
宴清的心也随着被子一同颤抖,第二口小米粥再也喝不下?。
将?整张被子瘫在床榻上,杨母细心平整地叠,而?床底的阴影处伸出一只手,明目张胆地朝宴清招了招手。
看到第一眼宴清差点背过气?,咬牙几乎能听到牙齿摩擦的声音,她故意重?重?地咳嗽了两下?,透出一丝威胁和生气?的意味来。
果然见?那只手像被空气?烫到似的立即收了回去。
宴清胸腔里狂跳的一颗心稍微平缓了一点。
杨母整理好后?离开屋子,还贴心地帮她带上门。
门彻底关上的一瞬间,宴清呼出一口气?,拍着胸口想,还好没发?现。
这也太特码刺激了。
等小鱼迫不及待从?床底下?钻出来,就?见?她板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
他有些心虚,半是撒娇半是讨好地抱住她,用一种轻灵清脆的声音附耳说:“清清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被这么好听的声音一哄,再生气?的情绪也能散得一干二净。
宴清勾唇,小鱼见?此眨了下?眼睛,拉近距离在她的侧脸蹭了蹭。
一顿早饭被二人?分食,吃了将?近一刻钟才吃完。
之后?这种突发?情况时常会发?生,刚开始的慌乱无措过后?,宴清已然变得十分淡定。
幸亏江父杨母进来都?有敲门的习惯,这才能够保住这个秘密。
两人?并不都?是一直呆在屋中,为了能不被打扰二人?的相处时光,宴清时常要先打听江父的出行,或是等杨母去前院才得闲带着小鱼溜向后?面的森林中。
森林里不论是白日还是夜晚,都?安静得出奇。
一方面是冬天气?温下?降,小动物可能在冬眠,另一方面妖怪都?被消灭干净,再也没有提着灯笼的、采蜜的小妖出来游荡。
宴清从?汐的口中得知,广成?宫差不多除尽了整个浮海国的妖怪,唯有剩下?三三两两躲藏的小妖。
寂静的森林成?了宴清和小鱼独处幽会的地方。
没有人?会打扰他们,宴清时常会蹲坐在河流边,支着下?巴含笑看小鱼在水中嬉戏。
小鱼喜水,且不管冬日,再冰冷的河水对?他不会产生任何负面的影响。
宴清的身上裹了厚实的棉袍,手掌上套着棉线编织的手套,这手套异世界并没有,是她自个收集了些编出来的。
浑身上下?严严实实的连一丝风都?漏不进去,更别?说是让她碰水了。
宴清只坐在岸边,有时候会看着小鱼发?呆然后?说说话,有时候会点燃篝火做烤鱼。
每次小鱼从?水中钻出来,湿软的银卷发?搭在肩膀上,全?身沾染上水汽,他会倾身靠过来给了她一个微凉却甜丝丝的吻。
森林里的每个角落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
枯败的雪松和柳松树下?、河流中心特地安置的木船上、森林边缘的山脚下?……都?有两人?的痕迹。
冬日过后?便迎来了绿意盎然的春季,某些光秃秃的树木重?新点缀绿叶,野草树叶间总能见?到粉色、白色各种颜色的小花,或是一串串缀满枝头,或是孤零零地藏在隐蔽的角落里。
宴清很喜欢路边粉白色的野花,叫不出名字来,收集了一大片后?,她用一根细绳穿针引线将?鲜花穿成?一个圆圈,简单地做了个花环送给小鱼。
收到礼物的时候,小鱼先是懵了会,接着眼眸发?亮,手捧着花环像捧着宝藏般。
他喜爱收集宝物,可这花环是她做的,让他觉得比那些宝物更好看。
“喜欢吗?”
“喜欢。我要藏在盒子里不让其他人?看见?。”
宴清将?这花环戴在他的头顶:“美丽的事物就?该装饰美丽的人?,藏起来就?浪费了。”
戴上花环的小鱼敛起眼皮,羞涩地笑,一刹那间万物都?在他的颜色下?变得黯淡。
宴清似乎被他迷住了,好一会才恍神。
世人?都?说人?鱼善于用歌声引诱渔民跳海,可她觉得,他的容貌也不遑多让。
她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
自从?上次被宴清夸完后?,小鱼的一天时间除了睡觉时间几乎每一刻都?戴着花环,看上去珍惜极了。
并且积极地在眼前晃悠,总要让她再次夸几句才满足。
这幅求表扬的姿态看得宴清憋笑不已。
然而?花摘下?叶子后?终会枯萎,等花逐渐褪色衰败,小鱼也变得郁郁不乐,终日捧着这花环,眼里像是被夺去了光彩。
极少会看到他这样奄奄的眼神,本以为过几日新鲜劲没了,他总会恢复成?那副欢快愉悦的表情。
结果半个月过去,他仍然是没什么改善。
无奈之下?宴清又给他做了一个又一个花环,比之前的更加精致。
小鱼惊喜得重?新焕发?了光彩,但宴清打击道?:“等有一天,花是会枯萎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别?再难过了。”
他点了点头,沉浸于欣喜中,没怎么思考她的话。
开心、失落的情绪跟随着花的凋零和重?新制作如此往复。
直到春日过去,才停止。
小鱼最终还是接受鲜花不能永远地陪伴在自己身边,他把那些花都?埋在了院子里的桃树下?。
偶尔还会往那个方向留恋地看一眼。
这些都?看在宴清的眼里,她没说什么,暗自叹息。
她就?像这花,无法永远陪伴,但他总会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偶尔能够怀念她,在某一日想起时不觉得难过就?可以了。
时光流逝,从?萧瑟凛冽的冬日走到了林木青翠的春天,烈日炎炎的夏季,再走到花残叶落的秋天。
宴清的身体也像是这季节,从?富有生气?变得颓败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