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小鱼总是愁眉苦脸的,这让宴清感到奇怪。
询问后,他?左顾右盼,总之就是不看她,垂着脑袋呐呐地说:“没什么?。”
这幅姿态摆明了有?问题。
宴清故作?生气的样子:“你什么?事都不告诉我,可见你心里并不信任我。”
她的声音极其冷淡,压着嗓子说话时,脸上没半点表情。
这种伪装非常有效,一下子就让小鱼慌了,他?软着声音委屈道:“不是的。”
因为没有?腿,他?常常是坐在地上或者石头上,偶尔才会立起尾巴来,此刻坐在溪流的石头边,被迫仰着头看向宴清,整个鱼都变得焉巴巴的,仿佛深受打击。
宴清强忍着摸他脑袋的心思,视线定定?地看着他?:“你说,遇到了什么?事?”
小鱼犹疑了片刻,眼眸中的情绪逐渐从犹豫、担心中转变成垂头丧气:“几日前我进入一个女子的梦境,试图将这个噩梦改造成美梦,可是……失败了。”
话?音刚落,他?抬起头来,下意识看宴清的反应。
只见他?眼珠漆黑,心中情绪必定?波动不稳。
宴清拧起眉道:“不过是小事,你为什么?不愿意说给我听?”
“我……”小鱼结结巴巴地说,一直看着宴清,“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宴清愣住,没想到他是存了这样的念头。
一时之间她又想笑又怕笑了伤他的心,只好抿紧唇憋着,好半天才回了句:“不会的。”
说罢又补充了句:“在我心里,小鱼是很厉害的。”
小鱼反应了几秒,面上染上一片红霞,唇角不自觉上扬,看上去比方才高兴多了。
宴清哄完后,好奇问:“是什么?梦境难倒了你?”
“梦里是一个荒无人烟的草地,方圆百里只有一棵树,以及树下的一个白衣女子。”小鱼仔细回想,“起初我进入梦境后还很困惑,这看上去不像是噩梦,连续三夜都是如此,仿佛时间停滞似的,我不知从何下手改变,只好耐心等待。”
宴清认真地支起耳朵听。
小鱼顿了顿:“后来终于发生了改变,不知从哪里冒出三个大汉,手里拿着一把火,试图烧毁那棵树,白衣女子拼死阻拦,他?们争执起来,大汉们人多势众,将女子推倒后一把火将树烧了个干净。然后女子掩面痛哭,梦境从微亮的色调变得?幽暗诡谲。”
“这时我大概明白怎么改变,昨夜天黑后立即入梦,将树木用水墙围住,他?们便无法烧毁了。”
宴清觉得?按照这个发展,剧情应该会被颠覆,结局将会美好。
“又发生了什么?难以预料的转变?”她猜不到,就直接问了出来。
小鱼敛起眸子:“结果那三个大汉将那女子杀了……”
宴清顿住,蹲下身看向他?失落的眼神:“你认为怎么样才能解决这个困局?”
小鱼眼眸黑得?纯粹:“噩梦的转变点是那三人,应该从他?们下手。”
“是了,今夜肯定能解决的。”宴清给他?鼓励。
他?压低了声音:“可我有?预感仍然会失败。改梦到后面会愈来愈困难。”
宴清想,这不就跟闯关一样,接近胜利的时刻,关卡就会变成地狱模式。
看小鱼有些担忧,她微侧头笑了下。
“今夜我跟你一起去。”
“不管结局是好是坏,有?我陪你。”
夜渐深,一人一鱼躺在精致的床榻上,从现实进入她人的梦境,比入自己的梦花得时间更长些。
耐心等待了会,宴清进入小鱼口中所述的世界。
梦境一眼望去便知道是噩梦。
明明是白日,太阳高挂在半空中,仰头时看到的是蓝天白云,再低头或者平视,色调与之截然不同,雾蒙蒙的如同涂了厚厚一层灰色。
远远望去,树下的白衣女子犹如一个小白点,正坐在树梢上,两条腿摇摇晃晃。
小鱼站在她的身边,小声说:“剧情还未开始。”
“她会看到我们吗?”宴清轻声说。
“会的。假若她因此变得惊恐不安,改成美梦仍然会失败。”
“……”
念及此,宴清和小鱼只好偷偷从树背后靠近,走到只余几步距离,她发觉这课树有?些眼熟。
树干高大,叶子呈现小小的椭圆形,密集连接在细小的茎秆上,每个枝头挂满了白色的小花。
不就是槐树吗?
还挺巧的,宴清没多想,掂起脚步往后退了几步,来到侧边,这里是小鱼所说的三个大汉出现地点。
两人静静等待。
待三个大汉凭空出现后,宴清和小鱼对视一眼,手上拿着木棍,一人给了一棍。
砰砰砰。
三声过后,三个大汉昏倒在地,就像游戏里的NPC落地后立即消失。
这下总可以了吧?
宴清满腹信心地看向白衣女子的方向,发现她已起身,站在枝头从不远处望向他?们,一脸的惊恐和慌张。
世界像是换成了鬼片的背景音乐,诡异地浮现隐隐约约支离破碎的细微声音。
像是风声,仔细听,又像哭泣声。
“别——”宴清陡然拔高声音,“我们是来帮你的!”
那女子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全然不听,自她脚下的地面一寸寸裂开,沿着一路往两人的方向延伸。
宴清被迫跳开,却和小鱼分离,脚下的裂缝变得?愈来愈大,几乎是断裂成两半,形成两个山崖。
天上也不甘示弱地掉下云朵和巨大石块。
看来是彻底失败了。
宴清听到对面传来一曲空灵的歌声,掩盖住天地震动的声响,闭上眼睛待耳边安静下来后,再次睁开眼睛。
这时已经回到了现实中。
宴清和小鱼都不愿放弃,翌日夜晚,又一次进入白衣女子的梦境。
当犯了一次错误后,她就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今日准备向白衣女子演一场惊心动魄的转折。
三个大汉现身后冲向槐树,他?们手中握着火把和女子争吵起来。
“滚到一边去,别妨碍我们!”
“求你们不要伤害它。”
白衣女子眼中流露出恳求,张开双臂试图阻挡三个人。
但她的身形太过瘦小,完全是以卵击石。
一个大汉将她推倒。
令一个大汉愤怒地把火把投向树木,白衣女子见此尖叫——“啊!住手!”
趁这混乱不堪的时刻,宴清向小鱼使了个眼色。
收到视线后,小鱼口中念念有?词,随着最后一个语调的结束,天空中忽然下起雨来,倏地将熊熊燃烧的大火浇灭。
顺便也将三个大汉和白衣女子都淋成了落汤鸡。
火把上的火星子跳跃了一下,悄悄地熄灭了。
从绝望中突生希望,这不也是美好的一种吗?
宴清和小鱼至始至终都未现身,两人坐在空旷的草地上,为了防止被白衣女子发现,还刻意变出了一丛半人高的草丛,掩盖住两人的身躯。
两人都觉得?差不多要完美结束了。
大汉们无法烧毁,身上也没个砍刀,总归是不会伤害到槐树。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令所有?人始料未及。
正当大汉们骂骂咧咧地喊了声“晦气”,想要转身离去时。
白衣女子从背后抽出一把刀,一改之前的弱势,眼中迸发出怒火,犹如星火燎原,她毫不留情地从背后一刀一个,速度极快,甚至没让大汉们反映过来,底下就躺了三具狰狞着脸庞的尸体。
大汉们的脸上犹带着不敢置信,又像是恐惧惊骇。
女子咬牙道:“我忍你们很久了,天天进我梦里,烦不烦!?”
宴清:……
小鱼:……
两人顿时无言,相顾片刻后,默默地退回了现实。
宴清本来以为女子是个柔弱的性子,没料到逼急了也是很有?魄力的。
说杀就杀,毫不犹豫。
可能也有?知晓这是梦境,大汉们都是虚假的原因。
问题是,到底怎样改梦才能让她满意,得?到她甜美欣悦的笑容??
宴清回到现实后,陷入了凝重的深思中。
“现实里能找到这位女子吗?”
小鱼楞了下:“可以,她在河中城的一家商贾。”
宴清琢磨着梦里不管怎样她都不满意,不如直接现实里问她。
而?她,就暂时勉强装成一个神棍。
……
河中城一家布坊门口在某一天突然摆了一家小摊。
这小摊不卖实物,空荡荡的桌面连支毛笔都没有?,既不写字卖画,也不是替人算命。
只摆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为汝除梦魇,日夜作?一梦好。”
行人脚步纷纷顿住,围在旁边指指点点。
“哎呀,见人算命见得?多了,头一回听说能除梦魇的。”
“莫不是个骗子,我可不信。”
行人见主人是个年轻的女子,穿了一件红裙,脸颊上掩一片轻纱,看不清模样,兴趣盎然、七嘴八舌地问。
“价格多少?”
“要是无用能退钱吗?”
宴清微微笑道:“只替有缘人除梦。”
众人嘘了一声。
她只回以一个淡淡的笑容。
余光中看到一白衣女子从布坊中走出来,宴清侧过头,陡然拔高声音喊住那人:“这位姑娘留步!”
顺着宴清的视线移去,行人们看起热闹来,纷纷叫道:“罗姑娘,叫你呢!”
罗山灵歪了歪脑袋,脚步一顿,指了指自己说:“叫我?有?什么?事?”
大抵是没想到会有?一大帮子认识的或是陌生的人叫住自己,罗山灵一脸茫然,听到宴清的招呼声就更懵了。
出于礼貌,她走到小摊面前,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
“红衣姑娘说要替有缘人除梦魇。”
“这有?缘人就是你啦!”
罗山灵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字条,眸子微闪,像是有所怀疑,笑说:“我没什么?梦魇。”
正待离去,身后的宴清淡声两个字:“槐树。”
罗山灵止步,倏地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你还知道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哎呀,难道这小摊真有?那么厉害,竟然能知晓别人的梦境。
“槐树,三个大汉,还有?你。”宴清简略地说了几个关键词,“这是你所困扰的梦魇。”
罗山灵挪椅子,坐下来小声说:“是这样。你若真能帮我,去布坊里头说,莫要在大庭广众之下。”
左右张望,她似有?些羞涩,起身后,拉着宴清的手腕往布坊里带。
众人看着她们的背影,遗憾地叹气,这热闹是没法看了。
布坊里只坐着一个掌柜的,正在查点布料的数目,余光看见有?二人进门,以为是客人,边抬头边招呼道:“二位想要什么??”
待看清其中一人,楞住:“小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罗山灵:“你忙你的,我去二楼招待客人。”
坐于茶桌上,给宴清倒了一盏茶后,罗山灵缓缓开口:“姑娘有?什么?办法解决我的烦忧?”
宴清暗道,这也是解决我家小鱼的烦恼。
她笑:“这得?看罗姑娘想要什么?。”
罗山灵好似听不懂,蹙眉说:“不知何意?”
“罗姑娘为何对梦里的槐树有?所执念?”宴清轻抿了口茶,“我需得?知道具体的详情,才可以解决。”
话?音刚落,罗山灵的脸倏然间红如天边的彩霞,渐渐地往脖颈处蔓延。
白的肌肤,红的色泽,竟显出诱人的姿态。
宴清一看小女儿家的羞涩,忽然就明白过来,她这是把槐树当梦中情人了。
一棵树……也能当心上人?
她纳闷地想:这棵树看上去平平无奇,并没有?神智不像是妖啊。
“我,我前段日子一直在做一个梦。”罗山灵捻着帕子,良久后才愿意将事实透露出来,“梦中我是一个渔女,家里人要将我卖给一个老头子做续弦,我不甘心偷偷跑出来,遇到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妖怪。”
宴清眨了下眼睛。
继续听她说:“那妖原是个树妖,起初我并不知道,只以为他是一个好人,愿意陪我在树下聊天、听我诉说苦闷。他?真的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眼眸里好像盛着星辰,我平生第一次感到温暖,渐渐的,不过几日便喜欢上了他?。”
说着,罗山灵眼眶有些湿润:“可是家里人还是将我找出来了,他?只是看着我离去,我以为我的一生便完了,想即使死了也无妨。”
“在我快要出嫁的时候,他?从天而?降,就像是话本里的英雄,把我带回了树里,那树中竟有?一方小世界,这才知道他?原来是妖。”
“但我不后悔,不管他是妖是魔是鬼,我也不愿回去。”
“后来他消失了,只留下一棵开满了白色小花的槐树。”罗山灵难过地说,“我想要守护他,再次看到他回来。”
“这只是一个梦。”宴清知道自己在泼冷水,平静地说,“姑娘似乎太过沉浸于梦中。”
罗山灵摇摇头说:“我很清楚,不过仍是希望梦里的我和他?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说完她低头,唇角泛起眷恋的笑意:“他?存在我的梦里,存在我的心中,那便够了。”
宴清不大理解有人竟然会喜欢上梦里的人。
现实才是真实的,梦境却是虚假的。
虚假的人值得如此吗?
虽然抱着一丝迷惑和不解,但宴清依然应下了罗山灵的要求。
她会想尽一切办法让罗山灵和树妖再次相见。
在那个虚假的梦境里。
……
把罗山灵的话?一一复述给小鱼听,他?竟然表现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
宴清瞪着他?:“你在梦里也有?一个无法在一起的心上人!?”
不知为何,想到小鱼可能也有?个梦中情人,她的心底有?点不痛快,扯了下嘴角。
宴清以为是一种占有?欲在作祟。
小鱼总是全身心围在她的身边,如果他?身边有?了旁人,她感到失落是很正常的。
宴清努力在为自己的情绪找借口。
另一边,小鱼低头想,不是在梦里,而?是在现实里。
他?早已了解自己的心意,可清清却从来未有这种联想。
他?不敢说出来,害怕她拒绝自己。
怕她会离开自己。
两人仅有?两步之遥,心思却各异,并十分隐晦地将想法埋藏在心底,面上都很平静。
正当两人看着对方,气氛有?些诡异时,汐咋咋呼呼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分安静。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汐突然从茶杯里冒出头来,宴清呼出一口气,心中松懈下来。
但见到刚泡好的茶,顺着汐的身体一同被带走,她没好气地说:“说了很多次了,不要从茶水、汤水、洗澡水里钻出来!!”
汐假装没听到,兀自说:“哎,槐因又不见了,他?都好久没出现了。”
“发生了什么??”宴清的话?题成功被带偏,好奇地问,“他?一棵树,成天往外跑干什么?。”
“说的是啊!总是往外跑对他是有损害的,离本体树越远,伤害越大。”汐气得?直咬牙,“肯定又是为了那个凡人女子。我都劝了好多次,人类是无法转世的,他?们死了便是死了,哪里还会有?灵魂啊。”
宴清寻思:这话?没错,带系统的女孩也说过这世界是没有?灵魂的。
汐像个老头子一样叹息:“可是他不听啊,我一说出真相,他?眼眶泛红,感觉都要掉眼泪了,害得我都一百年没敢提起那女子。”
宴清难得地八卦了一句:“哦?他?和那女子是怎么一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上夹子更新时间有点乱,以后恢复到21点更新。
推一下我的完结文:《反派他剧本不对》
季瑶穿书了。
作为恶毒女配,系统要求她在男主和反派眼皮子底下欺负原女主。
季瑶瘫在床上:不想干
随之系统对她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毒打。
那个心狠手辣的反派大佬手撕系统,脚踩剧本,试图消灭所有人毁灭世界,唯独对她温柔以待。
季瑶:这怕是本假书吧?
小剧场:
世界之初,季瑶不知道在混沌中呆了多少年,她问神具体的时间。
神疑惑道:时间是什么?
季瑶懵了:就是日,月,年。
神只说:这里并无时间。
没有太阳和世界,哪里有时间呢。
季瑶这才恍然,有些难受。
神见她难过,创造了世界,太阳,月亮和星星。
从此有了世界有了时间。季瑶重新回到了第一次穿越的地方。
神抱着她低声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