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捏了好一会儿。

闻秋时掰开握住他细腕的手,从圈禁中挣脱出来,手掌落在顾末泽胸膛。

隔着天云服,森冷寒气绕上指尖,闻秋时眉头微皱,看了看昏厥中的人,几许道:“不要命了。”

晌午酒楼伏魂珠作祟,顾末泽戾气环身,险些失控,幸而未酿成大祸,随后离去应当是为了找地方压制伏魂珠。

一般这种时候,顾末泽会找个隐蔽安全的地方,以免受到外界干扰。

原著里唯一失误的一次,他一边抵御前来诛杀他的正道人士,一边忍受伏魂珠反噬,险些命丧黄泉。

此刻闻秋时几乎察觉不到顾末泽心跳,微弱到极致,若未猜错,顾末泽在压制伏魂珠期间,不知为何强行中断了,才遭到反噬,变得浑身冰冷,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闻秋时思忖片刻,下床走到书案旁,提笔画了张符,随后倒了杯茶,倚在屏风休息等待。

不多时,脸色微白的顾末泽睁开眼,视线一转落在他身上。

闻秋时手腕上的铃铛轻响,回应似地摇了下。

“谁动过?”

闻秋时纳闷起来。

难不成在顾末泽眼里,他没有半点危险性,分明是刀俎下的鱼肉,还有闲情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他放下茶盏,立到床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动弹不得的人。

“这幅模样落在我手上,当真不怕吗?”

顾末泽体内灵力与伏魂珠两股力量争斗得厉害,眉眼充满戾气,正寒声开口,指腹触碰到柔软的东西,他摸了摸搭在身上的被褥,愣了下。

“给我盖的么。”

声音带着些许茫然。

闻秋时笑得温柔:“给你裹尸的。”

顾末泽:“......”

闻秋时俯身,手缓缓伸向他:“还记得酒楼威胁我的事吗。”

顾末泽皱眉:“不会再犯了。”

闻秋时手一顿,没料到他这么快认错,颇为遗憾地收回手,“知错能改,善莫大......”

“二楼太低,效果微乎其微。”

侧卧在榻的年轻男子眼神忽地阴郁,盯着床边沉下脸的青年,语气懊恼,“师叔到最后都没有倚着我,以后我带师叔去千层塔上,师叔......”

“你说什么?”

闻秋时冷声打断,脸上是顾末泽未曾见过的怒色,左手细长的手指曲起,呈鹰爪样朝他伸来。

杀气腾腾,像要捏碎他的脖子。

顾末泽薄唇紧抿:“没人能杀得了我。”

他话说的冷硬,表情却显得有些复杂,漆黑的眼睛一眨不住盯着闻秋时,眼底血色涌起。

“待我恢复,不仅要将你掳到千层塔,还要将你......唔。”

室内响起含混不清的声音,顾末泽脸颊被揪住,往外拉扯,嘴里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音。

他微睁大眼,察觉脸上痛意,半晌没反应过来。

不是,不是该扼住他脖子么。

为何落到了脸上。

“还敢吗?”

闻秋时清越的嗓音传来。

顾末泽愣住,右脸被扯红大半,一根根黑色眼睫上下动了动,凝视着朝他挑眉的青年。

许久后,他才回过神,神色间的冷戾散去。

“还敢。”

语气弱了几分,但依旧坚定不动摇,颇有宁死不屈的模样。

闻秋时:“?!”

他正开口,手指一疼,顾末泽侧过脸,趁他不注意咬了上去。

柔白的指尖被咬破。

闻秋时皱眉,垂眸对上一双狭长漆黑的眼睛。

顾末泽薄唇染上他的鲜血,笑得邪恣,像个没有理智的疯子,“我不仅要让你只能倚着我,还要让你的眼里只有我。”

话落。

他修长的手扣住闻秋时细腕,恢复灵力的刹那,将人拽到下来,抚着白皙脸颊,方才几近停止的心跳热烈跳动着。

客栈房间灵气一凝,仿佛有根弦被骤然拉紧。

顾末泽凝望近在咫尺的面容,眼神深幽,像是穿透了青年皮囊,在与藏在里面的神魂对视。

顾末泽喉结滚动了下。

不知名的燥意再次席卷而来,充斥在心间,连他寒冷的身体都热了起来。

顾末泽神色露出些许迷茫,不得章法地将头埋入闻秋时颈间,嗅着轻浅熟悉的气息,下颌蹭了蹭青年细软发丝。

半晌,他嗓音低哑道:“师叔,你哭给我看好不好。”

心间腾起的燥意找不到发泄方向,顾末泽仅依稀察觉到,他想看面前的人红眼低泣的模样,迫切的想,心里像着了火般。

闻秋时:“......”

不好,一点也不好!

他忍无可忍摸出一张符,按在顾末泽在他颈侧乱动的脑袋。

“定——!”

顾末泽表情僵住,唯有流转的眸光露出惊讶,整个人动弹不得地被闻秋时塞进被窝。

“老实在这待半个时辰。”

没想到用灵符对付的第一个人,会是顾末泽。

闻秋时理了理凌乱衣襟,离榻回到书案,画了会儿符,在只剩盏茶时间时,他揣上两张灵符,朝眼神晦暗的顾末泽招招手,唇角微勾,倒退着浅笑离开。

合上门后,闻秋时转过身,正瞧看到走来的张简简等人。

“长老去哪?”

抬头看到闻秋时一袭青衣,要出门的模样,众弟子脸色大变,如临大敌。

闻长老可是知道楚家主抵达揽月城了?可是想趁他们不注意出去寻人?可是要死皮赖脸地继续纠缠人家?!

众人越想心越沉到谷底。

“长老,我今日绝不放你出这个门!”张简简展开双臂,恨铁不成钢道,“楚家主对你无意,你何必强求,去了也是自讨苦吃!”

闻秋时眨眨眼:“谁说我去寻他,我去赚钱。”

听罢,众弟子面面相觑,看样子有些不可置信,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长老怎么可能......”

“你们不懂,我是不会去见他的,因为,”

面对一群狐疑的视线,青年眼睫低垂,脸上露出落寞之色,随后轻咳出声,嗓音包含痛苦与无奈。

“因为现在的我……不配!”

张简简瞪大眼睛,张了张嘴欲说什么,闻秋时一摆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借口,一个不用疯缠楚柏月的借口。

“我如今修为尽废,早已配不上他,与其水中捞月,不如从此远远看着他。”

“只要他安好,便是晴天!”

听完闻秋时一席话,众弟子心神俱震,嘴唇颤动,迟迟说不出话来。

一面处于长老竟然放下情爱的喜悦,一面止不住心疼。

对于一个自幼修行的人来讲,没有什么比被废修为更受打击的了,换位思考,若是他们处于闻长老的境地,变成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废人,只怕早已撑不住了。

一时间,天宗众弟子心里的怜惜达到极致,即使说完这话的闻秋时面无表情,好似念稿子般,也变成他们眼中的故作坚强。

张简简抢先开口:“长老方才说出去做什么?不如我来效劳。”

闻秋时:“赚钱。”

张简简毫不犹豫道:“好,我这就去帮长老......赚钱?!”

闻秋时点点头,如今一穷二白,做事不方便。

东大街是买卖灵符的地方,他身上还有些许灵石,用来买点笔墨符纸,制符售卖再好不过。

张简简听完他的打算,立即想阻止,但转念一想,心里涌起辛酸。

张简简耸耸鼻尖:“堂堂长老,竟然沦落到亲自到街边卖符赚钱,咱们天宗果然如外界所说,穷到家了。”

他身旁弟子叹口气:“比起灵宗确实如此,你瞧灵宗收的都是世家子弟,各个富得流油,家里贡献给宗门的灵石堆积如山,我等实在有心无力。”

几个年轻弟子摸着扁扁的储物袋,想起宗门处境,悲从中来,突然一把鼻涕一把泪。

闻秋时瞠目结舌:“哭什么?不就是灵石吗!改日有空我带你们去挖最大的灵石矿,到时候动作麻利点。”

原著有剧情围绕灵石矿里展开,其间记载了尚未出世的灵矿,闻秋时早打算好了,等他在大陆站稳脚步,就带上麻袋去挖。

众弟子只当他在说笑。

几许,张简简掏出一个狐狸面具:“长老你戴上,以免被认出身份。”

“不戴,我不是藏头露尾之辈,”

闻秋时蹙眉,颇为生气,“仙宗长老卖灵符怎么了?哪丢人了!”

张简简摇头:“长老误会了。”

他正色道:“今日城内来了许多楚家子弟,还有南岭修士。里面南绮罗姑姑的倾慕者众多,若长老在街上被认出,别说卖符,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问题!”

“可笑,我会怕他们?”

闻秋时哼笑,随后拿过面具反复看了看,沉吟道,“不过这狐狸面具挺好看的,戴上也无妨。”

话落他将面具戴在脸上,轻甩袖袍,提步离开了。

众弟子注视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不由出声感叹。

“长老虽然修为尽失,但这胆魄无人能及!”

“是啊!方才言语间,对于我们所担心的东西,长老只是三分讥笑三分薄凉四分漫不经心,脸上不见半点畏惧!”

“这才是我们天宗长老该有的模样啊!”

但很快,他们还没夸赞完,视线中那道发着光的身影又折了回来。

青年挽起衣袖,露出袖口银线绣制的‘闻秋时’三个小字,气到雪白脸腮微微鼓起。

“有多余的弟子服么,长老服好生明显,还有我的名字,可恶。”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