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万花丛中

这日,两人如往常一般早起练功,杨过知道自己昨天做的有些过头,便仍是恢复之前百般讨好龙女的情态,在她身边跳来蹦去,道:“我就是个大坏蛋,日前不要脸地欺负姑姑,以后如若再犯,便教姑姑把我的屁股打开花。”小龙女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正色道:“你已经把古墓和那王重阳留下的全真教武功都学完了,现在咱们开始练玉女心经罢。”

原来数月前,杨过去重阳宫捉了个小道士,已从他口中套出那全真教的内功心法口诀,两人很快将王重阳在室顶所留的武功精要大致参究领悟。杨过知这玉女心经的练法,当下喜上眉梢。两人来到石室,过不了两月便将那心经上的外功练得纯熟。等到要练那内功,小龙女面色犯难之时,杨过便将那块“风水宝地”脱口而出,她不由喜出望外——一则为可练此功而喜,一则却是因为能见杨过裸身,心下隐隐的期待此事。这个念头深藏心底,连她自己也没发觉。其实人之所欲,便似大江东流,浩浩荡荡,怎可强挡得住?

这花丛虽静谧无声,杳无人迹,端的是隐蔽得紧,但即使无人,白日里也怕野兔、狍子撞到树枝,于是两人便于二更天时来此。当晚晴空万里,四下虫声吱吱,树影幢幢,两人深入花丛深处,便要开始练功。杨过却不急解衣,向花丛对面望去,他个子高大,坐着便能高过身前那些花叶,只见小龙女的身影虽被花丛挡住,但也能朦胧间看她宽衣解带,露出两条雪白的手臂。杨过实非好色之徒,但眼前神仙般的人儿正在脱衣去裳,自己脑子里不受控制,不断想入非非,又怎么忍耐得住?

可他两世为人,心性自非寻常,还暗示自己,眼前情景,早已见过千百次,这一下终究是给他承受住了。过得两月,小龙女已将玉女心经练到第七段,杨过心神不专,却也练到第七段。再过半个时辰,两人七段的行功均要练成。

这日三更,两人一如既往在此合修。此时此刻,月亮早已从山腰中钻出,映照在这墨绿色的潭水之中,偶有风吹树叶落,也只泛起一点小小涟漪。忽听右侧树林中沙沙作响,杨过初时只道是狍子行经,并不在意,哪知响声愈大,连树枝咔嚓断折的声音也传入耳来,他才知是有人。当下立马运气归入丹田,止了练功,拔剑向右侧行去。

只见树林走出两人,头上均梳发髻,身着蓝色道袍,一个略带秀气,一个稳重成熟,两人正高声吵嚷,向着花丛方向走去,却不是赵志敬和甄志丙又是何人?杨过只一眼便认出二人相貌,想到当年姑姑遭此人玷污,当即怒不可遏,本想立刻上去将两人碎尸万段。但他毕竟心存良善,况且这一世两人也没做那些事情,便一面作弓箭步,手握长剑,一面静下心来听他们说些什么。

“甄师弟,你要想好了,若是你不肯做,掌门师叔知你犯了淫戒,待到那时,你不是一样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甄志丙冷笑道:“你这般说我,难道你就没犯那淫戒?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也不必□□立坊。”赵志敬听他讥讽,却浑不在意,缓缓道:“哼,你也知咱们俩现在是绑在一起了,你若不做,我也和你落得一样的下场,又何苦呢?你要想好,咱们死就死了,可全真教上百年的清誉,不能就此断送!”甄志丙面上神色稍缓,叹了口气,说道:“咱俩都冷静点,去那边坐下详谈吧。”说罢,两人却朝小龙女方向走去。

杨过听他说“犯了淫戒”,道他是又对小龙女贼心不死,但仔细一想,自己未入全真,那他又是怎么见到我姑姑的?甄志丙又怎么会说赵志敬也犯了淫戒?他正想着,眼见两人继续迈步前行,吃了一惊,立马足不点地,冲上前去。

他修习古墓功夫,轻功虽高妙无比,但于在万籁俱寂的暗夜之中,却也发出些许响动来,这一剑正是刺向那甄志丙。那甄志丙功夫不弱,在长剑扑面之前已然反应过来,但怎耐杨过暗中冲出,这一剑来势甚急。甄志丙飞速拔剑,堪堪挡住攻势,却以被杨过左手点中胸中“玉堂穴”,当场动弹不得。杨过回收长剑势头,再向赵志敬胸前攻去。

赵志敬见奇变骤生,本欲逃跑,但见眼前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便心下稍宽,暗骂甄志丙无能,刚想向后疾退一步,使出全真剑法迎敌。却怎料杨过此时九阴真经大成,玉女心经也已到七段,内力、身法都远非百年之所能比拟,他信手拈来,竟也不用玉女剑法,只是途中变招,一招全真剑法中的“大江似练”直刺他下盘,赵志敬心中大惊,此乃全真入门剑法中最平常的一式,却被他舞得风驰电掣,有如马钰亲临一般,他本就难以抵挡,这一愣之下,竟是连手都抬不起来。

眼见得那剑已朝自己裆部飞去,他这一下已魂飞天外,只道自己非成太监不可,但只感劲风一偏,左腿已然中剑,随后伏兔穴上一麻,腿上无力,倒地不起。杨过不待二人出声,上前点住他们哑穴,转身轻轻地朝花丛走去。

过得半个时辰,渐渐月到中天,甄志丙只见花丛中走出两人,一个是刚才一招便制住自己的高大少年,另一位却竟是一个出尘的仙女,周身散发着沸腾的轻雾,如真亦似幻,实非人间所有。他无法动身,也说不了话,但只看得他目瞪口呆,嘴角留涎。杨过见他这幅神态,更是气愤,对小龙女道:“姑姑,这两人半夜来此,鬼鬼祟祟,对你图谋不轨,咱们杀了他们吧。”

甄志丙此刻丝毫不觉杨过正在出口说话,他一动不动地瞧着眼前这个女子,只觉要是能一辈子就这么看着她,就是全身瘫痪又有何妨?却见她皱了皱眉,也不知说了什么,甄志丙斗然间勃然大怒,正要破口大骂,但苦于说不出声。心想:这天底下有什么事能让她为之难以抉择,自己就是舍了命不要,也要帮她办得服服帖帖的,有人欺负她,他就是打不过也要趁机杀了那人,把他身子斩成十七八段。

这时,眼前明晃晃地显出一把长剑,挡住了他的目光,把入定的老僧惊醒过来。却听见赵志敬正朝他大喊:“甄师弟,你快说话啊!咱们此行正是误打误撞,打扰了这对神仙眷侣,并无歹意啊,你说是也不是?”他这才把贪婪的目光从白衣少女上移走,发觉这个高大少年正拿剑指着自己,不由大惊失色。小龙女听赵志敬口中说着神仙眷侣,脸上一红,抬头对杨过道:“过儿,他们胡说八道,你赶他们走吧,我从未见过这两个人,想必他们真是误闯进来的。”杨过微微一笑,朝她使了个眼神,抬手把甄志丙哑穴解了,将手中长剑又伸进了几寸。

甄志丙连忙满脸堆笑,眉头皱成一条细线,说道:“是啊,我们两个是不小心跑进来的,真的没有打扰两位的意思。”杨过却仍不把剑放下,他围绕两人转着圈,走走停停,突然猛地喝道:“那你们口口声声说甚么“淫戒”,却是为何?”甄志丙张大嘴巴,楞一楞神,急忙看向赵志敬,向他求援。赵志敬眼睛轱辘一转,吞吞吐吐地说:“我和我师弟实在忍受不住,就…就去山下妓院走了一遭,因此犯了淫戒,其余的一概不知啊。”杨过见他这般说法,也在心中暗加思忖:“他确实没见过姑姑,不然定然不会露出像刚才一样的神情,应是自己未入全真教,以至世界有些变化了。”

杨过当下收剑入鞘,站到两人面前,笑着说道:“这么说来是我们冤枉你了,好说好说,只不过两位道长犯了淫戒,那倒是有些难办,这修道之人自是要六根清净,是不是啊?”甄赵两人相互对望,均不解其意,却都是“嗯”了一声。杨过邪魅一笑,把玩着手中利剑,接着说道:“那两位道长既是把持不住,那小弟便有个法子来助二位修行如何?”话音刚落,他以握笔状拔出长剑,直向甄志丙裆下插去。

那甄志丙惊恐万状,一瞬之间,竟尔听不到自己心跳,两眼一闭,晕了过去。赵志敬却看得清楚:长剑透石而过,没入两寸,直插在甄志丙裆前半寸处。但见得石上有流水经过,却是暗黄色,那长剑上也染了些。杨过哈哈大笑,口中却大叫晦气,径自拔出长剑,往赵志敬身上一边擦拭,一边说道:“我姑姑不愿取你们性命,今天姑且放过你们,下次再让我撞见,非让你们成太监不可。你们的穴道一个时辰后就会以自行解开。姑姑,咱们走吧。”说罢,两人转瞬间便消失不见,赵志敬望着他们背影,只觉身法之快,竟是生平仅见。

两人并肩而行,此时晨曦初现,残月渐隐,整个天地都被照亮了。小龙女开口说道:“过儿,今日幸好有你,不然我非得重伤不可。”杨过道:“那又有甚么了,姑姑,以后千万不可再说此话了,这世上只有你爱我,怜我,我也只爱你,怜你,我的命就是你的,为你做任何事都是理所应当,又有甚么值得道谢的了?”小龙女见他说得热情真挚,不免动容。此时她于这清心寡欲一道实是破了五成功力,自己却丝毫不知,当下见杨过如此在乎自己,又肯将性命交给自己,心中喜到极处,竟是落下泪来。

杨过见她半天不答,便朝她看去,未曾想她竟哭了起来:秀眉大蹙,眼角下弯,一滴又一滴的泪珠缓缓滚落。他刚要出言安慰,却见她往自己肩头靠来。杨过见状,知道好时机不可错过,立马将她拦腰抱起,却是把她的头放在自己胸前。他感到小龙女浑身一震,若有挣脱之势,但只片刻,她就依偎在自己怀里动也不动了。

也不知这般过了多久,听得小龙女问道:“过儿,你是怎么制服这两个道士的?”杨过脸上登现得意之色:“姑姑,他们武功平常得紧,我先用一招玉女剑法的“彩笔画眉”抢攻,点了一人穴道,再用一招全真剑法的“大江如练”直取他下盘,那牛鼻子被我吓得动都不敢动,我若不想与全真教为敌,早让他俩都成了太监。”小龙女笑道:“是啊,我的过儿长大了,武功高了。”接着又道:“变成太监,那是甚么?”杨过突然一怔,只觉此话极难回答,想了半天,只好如实答道:“那就是把他们撒尿的话儿割了。”小龙女奇道:“撒尿的话儿如何能…”

这时天空呈出一片金黄色泽,千万条光束并行攻来,真有如佛光普照一般。太阳虽已问鼎蓝天,但仍是一片血红。两人缓缓而行,一束阳光照射在小龙女的脸上,殊不知,她脸色之红,比起这当空旭日却也不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