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真?的非常感激你们雪中送炭、施舍恩露。”云苏苏低了低头,话锋微转,“但是也非常抱歉,我现在还有一个名额没有完成,暂且不能带你们到新居去。”

话落,那铁匠夫妇神色微变了几分。

他们不解地对视了一眼,面对云苏苏时又条件反射地笑了出来,“没关系,我们不着急。”

路大叔道:“小家伙,你别担心,我们夫妻俩今天特意来找你其实不是为了房子,咱认识这么久了,我们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铁匠夫人在旁边满脸慈爱地点了点头。

见此画面,云苏苏心头涌上来一丝感动,她凭心道了一声“谢谢”,心里?忍不住地想:现实中能遇到这样善良得不顾一切的人,机会少之又?少了吧。

接下来的一句话,云苏苏本是不想在这个时候问出口的,打败她薄面的却是残酷的现实。

云苏苏内心挣扎好一会儿,在铁匠夫妇二人即将离开的那一刻问出了口,“另外麻烦一下,请问你们还知不知道有谁需要房子?”

二人离开的动作一顿,似乎认真想了想云苏苏的话,“恐怕没有,镇长似乎已经知道你挨家询问的事情了,过段时间招人会更艰难。”

别说过段时间了,今天招不上就没了。

念及此处,云苏苏深吸了一口气,鼻息间顿时萦绕着属于树木的独特的清爽芳香味道。

在勒亚平原除了铁匠夫妇,比较熟悉的就属岑谕他们母子二人了,奇怪的是,她感觉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岑母了。

想了想,云苏苏问:“你们知道岑谕吗——那个有一条机械腿的少年,鼻梁挺高,脸挺小的那个。”

这么一形容,本来不知所云的夫妻二人似乎在脑海中对上了号。

路大叔一拍手掌,和傅女士道:“就是那谁的儿子,那个……”说到这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龇牙咧嘴摆了几个失控的表情。

云苏苏看得如坐雾中。

本来没太想明白的傅女士却是瞬间懂了这个奇怪的暗号,“啊,你是说那小子呀,正好我是他们班的科任课老师,他们班主任说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来班上了,好像是他母亲的投影设备坏掉了。”

铁匠夫人又?问道:“你和他认识吗?不过他最近好像因为母亲的事情脾气挺糟的,有一次校长把他强行带到学校,结果趁着下课就溜了回去。”

云苏苏不确定地搓了搓手指,道:“算……算是比较熟悉吧。”

这就解释为什么一直不见岑谕的母亲,还有之前见到他时,表现出来的与初见时判若两人的奇怪态度。

如今岑母不在,岑谕又?变成了那样叛逆的样子,云苏苏顿时露了怯。

为了避免未知的惩罚,云苏苏还是踏上了去往他家的路。

到达岑谕家的时候,少年正在站在门前浇花,靠近窗边的位置,盛开着大朵大朵的郁金香和风信子。

“你喜欢花吗?”

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在“郁馥风香”的空气中响起,少年转过头来,露出他那张削瘦的脸庞。

“不喜欢。”少年回答得很?利落,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出口。

话落,他转回身抬高水壶,洒下的水雾在阳光与花瓣中跳跃穿梭。朦胧之中,似乎一道七色的光彩在雾里隐约浮现。

云苏苏极小幅度地歪了一下她的小脑袋。

【啊啊啊啊女鹅歪头杀太可爱了!!!!!!】

【你们这群婆娘,一个歪头就给你们收买了?谁截图了,妈的,走流量也这么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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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的过程中,云苏苏一直在留意岑谕的细微表情。

如果出现任何不厌烦,她都会更加谨慎小心。

人类大脑构造复杂,一旦情绪出现波动,就算这个人是个重度面瘫,也一定会在明面上露出些蛛丝马迹来。

但对方神色一直十分平和,就连动作都是轻松自如的,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任何抵触的意思。

云苏苏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那个……之前赠送房宅的事情,你看?我还有机会再提一次吗?”

岑谕看?了她一眼,“是你要送房宅还是我送?”

少年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是在讽刺还是诚心发问。

不过倒是可以听得出来他对这个话题兴致不高。

云苏苏气鼓鼓吹了一下头发,按照这个小屁孩的脾性,他这么问绝对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恶作剧心理。

她向现实低头,“我送。”

果然,岑谕听到这句话,两边肩膀剧烈地抖了抖。接着,云苏苏耳边如料想那般传来小屁孩得意的轻笑。

云苏苏叹了一口气,走到他旁边,“你都知道是我送了,什么钱财都不用支付只要签个合同就好了。你为什么还不愿意接受呢?”

岑谕停下动作,说:“和我相比,可能后院那个可怜的女人更需要这个房子。”

“什么意思?”

云苏苏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栋黑黝黝的二层小楼,窗户很小,里?面光线很暗,某一扇窗户还有火烧过的痕迹。

建筑明显年代久远了,楼体老旧,周围杂草丛生。

云苏苏一颗心顿时如眼前的景色般寂冷,“她过得不好吗?”

“我过得不好,”岑谕将手里?的空水壶搁在台阶上,“那对怨夫怨妇每天半夜凌晨吵架,回声在空旷的夜里?从这个楼反弹到另外一个楼,我在夜里?醒来,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嚎叫。”

陈诉与想象中的凄苦画面截然相反,云苏苏惊诧地抬了一下眼眸,露出几分下三白。

“好吧,”从描述上看?夫妻二人似乎性情彪悍。

短短几天云苏苏屡次遭遇被拒的窘境,一番胸有成竹早被碾得零碎,“那我现在过去会不会和对方的丈夫碰见,或者人家根本不需要帮助,把我赶出来呢?”

岑谕拿出一个剪子为花修理枝叶,似乎没有听到云苏苏的疑问。

好半会儿,他道:“这个时间只有女的一个人在家,但偶尔那男的在外面喝酒喝够了或者惹了什么糟心事儿也会回来拿他的糟糠之妻撒撒气。所以你最好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没用的心理负担上,它只会拖延你办事的效率。”

远处那栋老楼破旧得仿佛没有一丝温度。

云苏苏猛然回过神,带着一丝被看透心思?的羞愤瞪了他一眼,心道:爱装蒜的小屁孩!

云苏苏来到这栋黑黝黝且莫名有点渗人的楼前,只见房子的女主人正在院中用搓衣板奋力?清洗衣物,几张洗好的床单挂在一旁的晾衣绳上。

她居然还在用这么古老的洗衣方法?

云苏苏有点吃惊。

这里?虽是未来世界所谓的原始社会,但却与二十一世纪的世界并无两样,像是洗衣机、冰箱、汽车都是俱全的。

而这个女人的家更接近于二十世纪中后期的状态。

楼房老旧,从开敞的大门来看,屋内是没有装修的,筑房用的砖墙水泥都裸/露在外,正是传说中的叙利亚工业风格。

所以从稍远点的地方往这边瞧过来,屋里?显得一片漆黑。

云苏苏两条小短腿一步一挪,试探地向女人走进。

女人发现了她的存在,在泡沫里揉搓衣服的手也停了下来,抬头看?了她一眼。

云苏苏与对方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不知为何,看?起来年龄快四十岁的女人瞧她的眼神却是有点怯生生的。

电光石火的对视给云苏苏传达了一个信息——女人似乎和陌生人搭话的机会不多?,性格偏自我封闭型。

她的猜测很?贴近了。

女人不准备问她的来历,而是又低下头洗起衣物来。

云苏苏率先打破了凝固的气氛,“是这样,我觉得您可能需要一份帮助,不知您是否感兴趣听一听?”

女人重新抬起头,目光诧异。

“不知我接下来的话是否冒犯,”云苏苏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轻,“您需要一栋新的房子吗?”

话落,云苏苏注意到女人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暗淡了。

女人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他会找来的。”

云苏苏问:“是说您的丈夫吗?”

这时候,女人脸上的神情不是单单一个“失望”所能形容的了,她似乎想起什么事,痛苦得几乎快要哭出来。

她说:“这里?就像一座囚牢,根本没有我藏身的地方,无论我躲到哪里他都会把我找出来,然后像拖一条畜生一样把我拖回家,我不能不经他的允许随意走动。”

说着女人撩开衣袖,露出手臂上像蜘蛛网一样的疤痕。

“他会打死我的。”女人微微战栗,终于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云苏苏垂眸一瞧,这一眼,她看见了平生都无法想象到的可怕景象,顿时整个灵魂都震动了一下——只见新旧伤口纵横交错,红肿溃烂,目光所至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眼前画面过于触目惊心,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下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样惨不忍睹的手臂。

世界多?么复杂呀。

有些人日复一日忍受这样悲惨不已的生活,不知情的人却嫌恶夜里?的吵闹。

这大概就是鲁迅笔下的那句“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不用害怕,”云苏苏忍住眼泪,微笑着道:“我说的房子并不在这里?,只要你签这个合同,我就可以带你离开。”

“真?的?”女人惊喜得几乎要站起身。

片刻后,这位可怜女人的目光再一次暗淡了下来,“我不能走,我的孩子,我的母亲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