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桥,一个总是口是心非,总在关键时刻傻得真?心实意的人。
段榆不知道怎么回,意兴阑珊地打字。
【段榆:开玩笑的,开工了。】
回完这条消息,他放下手机,闭眼放空了一会?,等周围有了细碎的人声,才起身洗漱。
段榆拿到金月季提名很出人意料,不仅业内没料到,粉丝连梦也没敢梦。
一方面是怕被骂不自量力,给哥哥招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段榆正式复出时间很短。休息了两年,回归不到一年就拿下奖项提名,这是什么黑马剧本?尤其是段榆也还年轻,远不到男演员的黄金期。
这次是提名,和一群老戏骨竞争奖项,大概率拿不了奖,但纵向对比,这个提名已经让他领先同龄男演员很多了。
因此,提名?的消息传开后,更多合作找上门来,剧本和商务合作,甚至还有?综艺节目,这一点从赵元元例行?公事给他汇报情况的频率可见一斑。
受了《良宵》这种电影题材的影响,来邀约的有?很多正剧爱情向的剧本,有?几个质量不错,段榆没有拒绝,打算留下睡前仔细看看。
白天剧组的戏还是排得很紧,山里空气虽然比城市里好,但总的环境条件不如外面,加之剧情到了最?后一个阶段,情绪和体力抵达崩溃边缘,大家都是憋着?一股劲儿在熬。
今天这场戏还算轻松,席青和迷七来到谜语之森,踏上寻找自己的过?去的最?后一程。此时两人已经对自己的身份有?了大致的猜测,席青属于正派阵营,而这些日子与他称兄道弟的迷七则刚好站在了相反的阵营。
这段路程中两人相互协助,又相互猜忌,正好与想初遇时的情绪重合,又略有不同。
具体的表演场景是迷七掉下深坑,席青要救他,但因为手边没有?工具,只能等到第二天天亮才能动手。两人一个在地面上,一个在坑里,看不见彼此的面容和表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这天晚上天气好,月亮的银色光辉洒在丛林间,加上打光板,拍出来的画面特别漂亮。
席青嘴里叼了根草,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地面上,翘着?脚看着?镶嵌在墨蓝夜空里几粒星子。
“你?恢复记忆了吗?”他忽然问。
底下人闷声说:“没有。”
隔了很长时间,下面人文:“你?呢?”
席青沉默了很久,面上没笑,声音里却有笑意:“我也没有。”
“卡——过?了!”
安静的剧组顿时喧闹起来,段榆去监视器前看了一遍回放,和蒋文清聊了几句回去才回去收拾东西。
【谢桥:睡不着?的话,陪你一会??】
段榆指尖一顿,上条消息还停留在他说收工,谢桥发的猫猫加油的表情。
段榆洗漱完,带着剧本上床,没告诉他今晚蒋文清大发慈悲,让剧组的大家下山住酒店,免受蚊虫侵袭。
【段榆:怎么陪?】
谢桥的消息来得很快,像在手机前等着?似的,段榆算了算时差,他那边应该还没到起床的时间。
【谢桥:给你?唱歌?随便你点。】
段榆勾了勾唇。
【段榆:摇篮曲也会?吗?】
【谢桥:……会。】
消息停了一会?,他果真?发来一条长语音。
谢桥嗓音带着?初醒的沙哑,有?很轻的鼻音,很认真地唱了摇篮曲。
他大约在床上没起,中间有翻身时布料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听着也很舒服。
语音末了,谢桥低低地缓声问:“听够了吗?换一首好不好?”
这么大人了还唱儿歌,多羞耻啊。
段榆猜到他的想法,不让他如愿。
【段榆:去忙吧。】
沉寂了一会?,谢桥又发来一条长语音,开头是深觉耻辱又无可奈何的语气:“怎么会?呢,我一点都不忙,就想给你?唱歌。”
他又哼了一遍,语音最长只有60秒,中间断了就另起一条。
微信语音会自动连播,段榆看着?剧本,将手机放在枕头边任他放着。中间歌声忽然停下,谢桥问:“宝宝,你?睡着了吗?”
然后又是一条语音,还是他的歌声。
段榆指尖一顿,微微挑眉。
欲盖弥彰,是谢桥的作风了。
睡着的人当然不会?回消息。
不知道播到第几条的时候,谢桥大约确定他睡着了,忽然没头没脑地低声问:“你?之前说偏心我,是什么意思?”
段榆都能想象出他将手机递到嘴边,像说悄悄话一样谨慎的姿态。
然后是一段很长的寂静,段榆以为语音停止了,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语音条上的信号标识仍在闪烁。
段榆将剧本放在一边,刚把手机拿到面前调大音量,扬声器里就传来谢桥的声音。
“是又喜欢上我了的意思吗?”
他的声线很低沉,没有喜怒,因此显得很认真。
段榆愣住,莫名有?些心虚地音量调回最?低,半晌没有动作,坐在床头忽然陷入了静默。
扬声器放大谢桥的音量,也放大他沙哑充满磁性的嗓音,像无害的小钩子,一根洁白柔软的羽毛,轻轻挠在他的心上。
谢桥好心唱助眠曲的第一个晚上,段榆失眠了。身体虽然疲劳,但闭上眼,脑子里的想法活跃地蹦跶出来。
他哪里是来陪他的,明明是存心使坏,不想让他好好工作,让他头疼的。
仔细算算两个地区的时差,他这边入睡的时间,谢桥那里才五六点,远不到起床的时间。谢桥一直是起床困难户,没有行?程时醒这么早,非常难为人了。
坏心眼的谢桥,笨得很真?心实意。
段榆又想叹气了。
这样的日子连续过了一个多周,谢桥似乎越来越习惯早起。反倒是段榆,有?时被蚊虫骚扰,有?时因为桥言桥语彻夜难眠,由内而外散发出疲惫的感觉。
黑心劳工头如蒋文清,也不由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压榨过头了。
想起蒋文清之前对自己的担心,段榆将憔悴的真?正的原因瞒了下来,“没事,我会?调整好的。”
今晚就可以取消这个项目了。
段榆这么和谢桥说的时候,他多少能通过?文字看出谢桥的失望。
除了第一晚被段榆点歌要求唱摇篮曲,谢桥之后就不再问他想听什么歌,自己想唱什么唱什么,什么合适睡前听就唱什么。他似乎对自己的新歌情有?独钟,每天至少要唱一遍《下雨天》。
然后算着?段榆的睡眠时间,试探过他睡着后,在语音里讲一些平时不敢讲的话。藏在大段长语音里,料定了他不会?发现。
那点小得意的心情,在字里行?间清晰可见,段榆并不戳穿,就当自己不知道。
对谢桥来说,少了一个偷摸做“坏事”的途径,他自然要失望。
草草聊了两句,道了晚安之后,段榆终于早睡了一次。早睡一次效果好比大保健,段榆第二天不用闹钟自然醒了。洗漱完,距离开拍还有?一段时间。
【谢桥:要看烟花吗?】
段榆以为他要发照片,回了个好,没想到过了两秒,谢桥就弹了个视频聊天过来。
段榆犹豫了一下,接通电话。网络加载得很慢,段榆拿着手机去工作人员提过?的凉亭,那边信号比较好,周边也没有人。
画面几乎是一帧一帧呈放出来。
最?先看到的是谢桥的脸,谢桥垂眼看着?屏幕,讯号连接上之后很快翻转镜头,将手机对着?不断浮现烟火的夜空。
“看得见吗?”他问,声音被不稳定的网络拆得七零八落。
他那边正是晚上,大约是地方节庆,各色各式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段榆回了句看得见,心思却滞留在谢桥刚才一闪而过?的脸上。
他本来就在控制体重,感觉一趟出国瘦得更厉害了。下巴尖尖的,眼眸黝黑深沉,看起来与以前有?很大的改变。
谢桥不说话,段榆看着?他的视频画面,眼珠一转,忽然发现自己这边的镜头正对着自己。以自拍的形式看自己的脸很乖,段榆没多想,也将镜头翻转了,对着深山老林。
谢桥:“为什么不让我看?”
段榆:“……”
段榆:“不习惯。”
谢桥:“烟花好看吗?”
段榆:“嗯。”
气氛从几个问答之后变得奇怪了起来,仿佛空气粘稠得让人难以呼吸。本来是很正常的分享,谢桥提了那一茬,现在好像他们双方都抱着不可宣之于众的心思开的视频。
“段老师,可以开始准备了!”远远的,有?工作人员喊了一声。
段榆应了一声,不等他开口,谢桥说:“我想给你?写一首歌。”
“什么歌?”段榆下意识问。
“就是一首歌,”谢桥说,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和你?,和我,都有关的那种。”
段榆没接话,谢桥善解人意道:“去吧,有?人叫你了。”
“嗯。”段榆咬了下齿边软肉,指尖触到红色的挂断键,没松开,“生日礼物,和你?有?关的,等你?回国给你?。”
谢桥静默了一瞬,问:“真?的吗?”
笑意在爽朗的声音里藏也藏不住,段榆想到他喜形于色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也笑了。
不等他说一句真的,谢桥又说:“那应该和你?也有?关。”
打了一会?没有意义的哑谜,两人沉默下来,段榆及时挂掉视频,以防被那种黏腻的空气缠上。
剧组要到另一边山头拍摄,转移之后他们才知道这座山有?多大。之前剧组扎营的地方是一片森林,森林之外,山的另一侧,是陡峭的悬崖。
“所以才不让你们乱跑,这边很危险。”蒋文清说。
《神秘泉》最?后一场戏,席青和迷七这一阶段的结束,就在这以坠崖的形式告一段落。
安顿和布置场地需要时间,段榆在一边休息,蒋文清过?来:“段榆,借你?手机打个电话,我的没电自动关机了。”
段榆把手机解锁了递给他。
蒋文清眼快看见他之前的画面,没想到别的什么,打趣道:“杀青没几天了,你?这都等不及开始数日历了?”
-
在国外的最?后一天,谢桥没有课程,和老教授告别之后,课程相关事宜收尾都交给了助理。不用再忍受别人的压迫,无事一身轻,谢桥去商业街逛了一圈,给段榆买了不少小玩意儿。
段榆送礼物,当然也要有?回礼。
他出国回国,当然还要给他带点伴手礼回去。
杂七杂八的东西买了一大堆,最?后要托运,不好随身带走。
上飞机前一晚,护照不知所踪,在公寓里找到凌晨两点才找到。
在飞机上被莫名?其妙的人搭话,r扰了清梦。
这些不顺的事都没有?影响谢桥的心情。一想到还有?十几个小时就能见到段榆,他就顾不上其他,全心全意都是这件事带来的愉悦。
一个月,实在是太漫长了呀。
虽然在外的这段时间不是毫无所获,通过?文字感觉和段榆拉近了不少距离。但隔着?网络聊天,哪里比得上真?正把人搂进怀里,闻闻他的味道,贴着他身上的温度。
很多兴奋,很多期待,一点退怯,都可以总结成他归心似箭。
旅途剩下两三个小时,谢桥醒了。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醒来便睡不回去,视线飘到舷窗外。
透过舷窗可以看到大朵柔软洁白的云团沉甸甸的,尽情舒展着?,随着时间推移,缭绕云气之间逐渐浮起橙黄的日光。耀眼的光线由窄变宽,如颜料般渲染这幅无声无瑕的画卷。
幸好现在身边常备纸笔,他还能写点东西打发时间。为段榆写一首歌,写一首关于他们的歌,谢桥在纸上做着?头脑风暴,将腿软闪现灵感记下。
“您好,先生,您要的水。”乘务员拿来一瓶水。
“谢谢。”谢桥接过瓶子,拉下口罩,拧开喝了一大口。盖好盖子,低头一看自己的纸稿,半张都是段榆的名?字。
他愣了一下,好像忍不住似的,拉起口罩,在口罩遮挡下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得意地笑了。
下飞机之后,谢桥走VIP通道,找到公司的保姆车。来接他的是秀姐,开车的是旺仔。
谢桥上车开口就问:“段榆回来了吗?”
按照段榆之前给的信息,他正好今天杀青。
旺仔向来怕他哥,藏不住事,直接避开视线。
谢桥:“?”
“知道你?要问这个,”秀姐叹了口气,表情不太好看,谢桥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去医院。”
谢桥脑子里顿时跟塞了一只警铃似的,发出不祥的警告声。他猜到什么,浑身的刺都张开了,仍然不死心地追问:“去医院干嘛?”
秀姐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段榆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都不要慌,不是大问题!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舒桥舒桥舒桥、清清清清1个;
可以斗个地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