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森林静谧而美丽,明亮的月光照在树冠却穿不透浓密的树叶,还好有萤火虫在林间飞舞,为这平凡的地方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
夜晚的湖边总是热闹非常,它在这个时候出生,破茧成蝶。
然而它是不是别的蝴蝶不一样?
它的翅膀不对称,一边黑一边白,这让它掌握不好平衡,自然也不可能飞起来。
而且它的身躯体太脆弱了。
第一天尝试,从茧上面掉了下来,它只飞出去一米,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第二天尝试,比昨天好了些,它飞到了湖边,然而因为控制不好力道,差点扑棱进水里。
第三天下雨了,它的翅膀被打湿,勉强躲在一朵花下面,抬头望着躲在树叶下的同类,满心羡慕。
第四天它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无力的在原地煽动翅膀,尽管心里明白,可能对它来说飞翔只是一个奢望。
第五天是个艳阳天,草木都被太阳晒得恹恹的,它依旧在花的下面,趴在泥土上还算凉快。
第六天的它几乎睁不开眼睛,边煽动翅膀的力气都没了,心里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比它出生早的同类还在天上,而它即将原地去世?
好遗憾啊,还没体验过飞的感觉。
夜晚的林间寒气重,除了忙着找对象的萤火虫和喜欢夜晚扰民的青蛙,很少有动物还醒着,连头顶的花都睡了。
它觉得很困,又不想睡。
恍惚间它看到月亮似乎被打开了一个缺口,有金色的液体从里面漏出来,滴到身上暖洋洋,很舒服。
原本自然气息浓郁的林子里突然多了一丝烟火气,它警惕着,如果被抓走,人类不会善待动物,尤其是脆弱没有反抗能力还死的快的昆虫。
然而它感受到的只有温暖,那个男人把它放在掌心,动作轻柔。
“皇蛾阴阳蝶?到是少见。”
它能感受到托着它的皮肤在微微震动,可是它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一只细嫩的手指轻点在它背上,麻痒的感觉传遍全身,有种柳枝抽条的感觉。
它看着自己小小的拳头和背后不对称的翅膀,内心惊现无限惊喜,还活着,成了人,有了健康的身体,还能继续尝试飞行。
“外表体现为雌性吗,”男人抱着它轻声说着,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它说的:“那便以皇蛾为名吧,冠以种族之名,也不算辱没了你。”
于是这一天,它成了她,有了个如师如兄如父的家人,还有了名字。
这是多么大的幸运!
那个男人说:“你可以叫我先知。”
“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于是之后的很长一段年月,她都跟着先知四处游历,见到过很多风景,认识过很多人和妖,也懂了很多道理。
世界予我之砒.霜,我报世界之蜜糖。
她渐渐长大,也渐渐学会了温柔与洒脱,拿起与放下。
但她还是不能飞,而且长得也很奇怪。
身体仿佛被劈成了两半,又像是把两个不同性别的人强行拼接在一起,不男不女,不人不鬼。
先知告诉她因为她是一只皇蛾阴阳蝶。
“我是怪物吗?”那时她还小,什么都不懂,满心满眼都是飞。
“当然不是,”先知温柔而低沉的嗓音像是最好的古琴弹出的曲子:“你是不被世界认可的奇迹。”
“我是奇迹?”
“当然。”先知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想飞起来吗?”
“嗯!”那时候皇蛾的眼睛一定是清亮清亮的,想被露水洗过的黑曜石。
“两个办法,一是再破一次茧,成一次蝶,二是褪去肉身,转修鬼道,凝聚实体时重塑外表。”先知提醒她:“不论那种,九死一生。”
她选了第二种。
幸而她成功了,从妖成了妖鬼。
重塑外表需要一些特殊的材料需要到处找,先知把她的骨灰给了她,又被她亲手还回去。
“就用这个吧。”
“…………”先知看了她好久,希望她只是一时兴起:“确定吗?”
“嗯!”皇蛾脸上的笑容好不作伪,温柔而坚定,几近固执。
“如果有天能遇到让我愿意用灵魂去保护的人,那即使是魂飞魄散也没有关系吧。”
于是,她用灵魂铸就了飞翔的资格。
飞翔是她追求了一生的梦想。
皇蛾的一生除了开始,几乎没有经历过太多的苦难。
直到与先知分道扬镳的那天,她才明白了“再见”的意义。
自己独自游历的感觉也还好,随时随地都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其实她一直都不太明白,先知为什么说她是奇迹?
直到一次偶然间她遇到了另外一只皇蛾阴阳蝶。
这才发觉它好像这么多年就是遇到的第一只同类。
而它只活了六天。
她埋葬了它,像是埋葬了过去自卑的自己。
时至今日,终于明白了奇迹的意思。
也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的不是飞翔,而是自由。
心灵的自由。
然而自由止于孩子。
别误会,不是她生的孩子,是捡的。
先知也有这个捡孩子的毛病,时间长了她也染上了。
天知道当她知道妖物人口增长速度加快的原因不是鼓励二胎,而是捡遗落在人间魔界修真界的刚开智的幼崽时有多么风中凌乱。
难怪妖物不在意血缘和食物链…………
好像自己也是被捡回去的一员…………
而且现在她也捡了一个小幼崽…………
这个妖界吃枣药丸!
吐槽归吐槽,皇蛾还是认命的养起了孩子。
给这个金发银眸的婴儿起了个名字叫:烛芒。
养娃不易,皇蛾叹气。
辛辛苦苦把一个三头身的团子养成了一个五头身的豆丁。
母胎solo了几百年的单身狗硬是掌握了一堆育儿技巧,把说好的弟弟差点宠成了儿子。
一把辛酸泪!
但是弟弟可爱!!
值了!!!
妖界的大家也很喜欢这个乖巧听话的男孩,给他在皇蛾的木屋周围种满了白玫瑰就因为他的眼睛是银白,同时非常积极的传授给他一些杀人放火、毁尸灭迹、刀刀不见血的技(yin)巧(zhao)。
耳濡目染之下,烛芒成功变成了一个切开黑。
原本的普照大地的圣光一去不复返,善意和真诚全给了放在心上的那些妖物。
皇蛾非常欣慰,觉得自家弟弟终于长大了,决定出去玩几年。
烛芒:QAQ
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活着回来之后,她终于出了妖界。
浪是不可能浪的,至少最近几年是别想了,皇蛾看着自己怀里黑发红眸和烛芒长得一样的豆丁,一脸疲惫。
冷漠.jpg
光和影,就叫景川吧。
没错,就是这么随便!
相处五分钟皇蛾就看出来了,这个孩子和烛芒不一样,如果说烛芒是小天使,那么他简直就是熊孩子本熊!
而且自从教会他控制自身以后自己就打不过他了,这特么就很尴尬。
好在经过了几年的磨合与适应,景川皮归皮,至少有了底线和基本的三观,偶尔也会听话。
可是,她还是不敢把他带回妖界。
烛芒在那里。
和先知同行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皇蛾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光和影的帝王,命中注定相爱,也有爱而不得宛如诅咒的结局。
最终皇蛾还是带景川回去了,大陆不能待,追杀妖物的修士和魔修突然多了起来,即使不明原因也能猜到,战争快来了。
不出所料,两个少年在飞舞的白色花瓣中一见钟情,成了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之后的日子平静又幸福,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平衡,直到战争毁了一切。
人族和魔族联合入侵,妖族浴血奋战,吃了数量的亏,浴血奋战,死伤惨重。
景川和烛芒是孩子,皇蛾不擅长攻击,和其他幼崽或者以辅助为主的成年妖物留守在后方。
战况从先知出手发生了改变,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跟着大部队一起从一个空间裂缝中撤离,队伍行进到一半通道内被外面的战斗波及发生震动,他们三个跌出了通道。
皇蛾用自身近一半的力量把烛芒和景川绑到一起,确保他们不会分开,自己却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皇蛾渐渐醒过来,她躺在木屋的床上,透过窗户能看到景川和烛芒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晒太阳。
他们长大了,是个真正的可以顶天立地的男儿。
一切都很美好。
如坠梦中,不愿醒来。
皇蛾几乎想哭出来。
熊孩子拉着小天使走进来,坐在床沿边抱住她又放开。
“姐姐,你愿意当我们的证婚人吗?”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青年十指相扣,满脸笑意。
皇蛾愣住了,眼泪无意识的滑落。
不论这是不是梦境,请不要让我这么快醒来。
“这是梦吗?”
“你说呢?我的傻姐。”景小川成了景大川也还是一样的记仇和幼稚,轻轻的捏了捏皇蛾脸上的软肉,亲昵而自然。
烛小芒在旁边看着他们闹,自己到是笑得很文静,如果能把手里的留影水晶放下就更乖巧了。
果然还是切开黑。
“好,我当然愿意。”她听到自己这样说:“你们可是我的弟弟啊。”
妖族对于婚礼没有那么多讲究,和平时的宴会差不多,只是多了一双主角。
几乎所有的妖都来了,至少皇蛾数了数,发现和自己相熟的那几个都在。
一直在低头写写画画的笔记本,眯着眼睛好像怎么都睡不够的梦魇,安安静静喝果汁的小花花,和自己对象腻腻歪歪的黑乌鸦…………
真真是群魔乱舞。
皇蛾无奈得不打算管他们,一会儿直接扔出去。
她看着自己弟弟脸上一直没消失的笑容,终于没了一丝遗憾。
蝴蝶的一生非常短暂,而我活的特别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