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皙栀醒过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空气中有一股很淡的腥味，被体温烘热之后,倒也不难闻,只叫人觉得过于暧昧。
她侧过脸，去看躺在身边的乔纵。
乔纵睡得很沉，阖着眼,浓密的眼睫垂下来，遮住了眼睑。他大半个胸膛都露出来，酒店里的棉被只盖住了腰身。
沈皙栀盯着他肩上的那点红痕,发了会儿呆。
昨晚乔纵对她所做的那些事情，一幕一幕的变成画面浮入脑海。她从来不知道，那种事情令人痛苦却又欢愉。
她抬起右手,去看无名指上的戒指。
是情到浓时，迷迷糊糊间，乔纵套到她手指上的。
当时沈皙栀只觉得指根一凉，她神思清明几分，抬眸看向上方的乔纵。
乔纵吻了一下她的眼皮,好似漫不经心：“这戒指大小正合适,你戴吧。”
沈皙栀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她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哦”了一声。
乔纵便笑了,更加放肆。
想着想着,沈皙栀的眼皮打了个架，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明亮的日光从落地窗爬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大片的亮痕。沈皙栀揉了揉眼睛,发觉有一道人影背光而立。
“乔纵？”她开口，嗓音嘶哑，说话时喉咙间还轻微撕裂的疼痛感。
乔纵收了手机，转过身，“醒了？”
沈皙栀躺在床上点点头，“几点了？”
乔纵说：“十一点半。”
他走过来，沈皙栀这才注意到他腰间只围了一条浴巾。视线瞥过他裸着的肩，回想起昨晚，沈皙栀的耳朵尖涨的通红，脸上也热热的发烫。
乔纵坐到了床边。
随着床塌陷下去一小块，沈皙栀觉得心底的某道防线也像是被人攻破了。她半撑着身子，胳膊抱住了乔纵的腰。
肌肤相贴的触感，令人心底酥麻。
沈皙栀将?脸贴在乔纵腹部，没脸见他，但是又舍不得和他分开。
“怎么了？”乔纵摸了摸少女的脑袋，“哪儿不舒服？”
小姑娘不说话，脸颊亲昵的蹭了蹭他。
然而乔纵一垂眸，便见到少女雪白纤瘦的后背，还有铺了满肩的长发。乌黑的发，雪白的肌肤，还有上面被他弄出来的殷红的痕迹。
乔纵眸色一暗。
他的手挑起小姑娘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一寸一寸细细的打量。
“我饿了，”沈皙栀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胡乱说着：“我想吃饭。”
她的声音有些?哑，却又意外的嗲。乔纵觉得心都要被她给揉碎了，他舔了一下唇，轻轻啄了一下少女有些?微肿起来的红唇，哄道：“饭有什?么好吃的，吃哥哥。”
沈皙栀：“？”
沈皙栀：“！”
下一瞬乔纵便压了上来。
沈皙栀在心里骂了乔纵许多句混蛋。
这个混蛋对她一点儿也不好，饿了也不给她饭吃，还要她吃什?么哥哥！
可乔纵却也有令人沉迷的时刻。
……
折腾完已经下午四点多钟，沈皙栀饿的前胸贴后背，又累又难受。
乔纵神清气爽的站在床前穿衣服，他动作慢条斯理，将?衬衣纽扣一颗一颗的扣上，侧颜清俊，除了头发有些?乱之外，全然看不出病弱的模样。
沈皙栀趴在床上瞪着他。
乔纵穿戴整齐，理了理领口，走到床边，俯下身来，笑道：“还满意吗？”
沈皙栀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她扭头，语调冷漠：“一般。”然而耳垂却红的像血。
口是心非的小姑娘。乔纵伸出食指，戳了戳小姑娘的脸颊，略有些?苦闷地问：“那刚才是谁哭着求哥哥的呀？”
沈皙栀：“……”
爱谁谁。
反正不是她！
嗯。
不是她。
沈皙栀充耳未闻，“我饿了。”
“嗯？”乔纵自然而然地应：“还要吃哥哥？”
“……”也不知道这个老男人到底是听懂了装不懂，还是压根儿没听懂。沈皙栀怀疑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不行哦。”还没等沈皙栀怼回去，乔纵便低笑道：“哥哥得休息一会儿。”
“……”沈皙栀掀起眼皮，哀怨地看了眼他。
她到底年纪小些，脸皮也没有乔纵那么厚，被他这么几句话调侃下来，脸已经红的通透。
乔纵坐到床头，将?她从床上捞了起来，抱坐在了腿上。
沈皙栀与他面对面坐着，一下子因羞涩不敢看他，一下子却又忍不住想没什?么好怂的。她眼眸半遮半掩地去观察乔纵的神情。
然而一抬眸，便对上了男人的视线。
乔纵也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沈皙栀心猛地跳了一下，揪紧了男人肩上的布料。她蜷着腿，半跪着，肌肤贴着乔纵身上的布料。有些?不大舒服。
乔纵一只手臂揽住了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而后稍稍用力，将?她蜷着的腿抬了起来。
沈皙栀有点发怔，呆呆的抬眸。下一瞬人便被乔纵揽住肩，紧紧地抱住了。这个动作太突然，她睁大了眼睛，下意识问：“干什么？”
男人的手指还摩挲着她的脚踝。
他的嗓音低沉喑哑，像是酿了千百年的酒，听在耳里有些?醉人。
他说：“皙栀，求你，别离开我。”
沈皙栀没说话。她拍了一下乔纵的肩，没有给出回应。
他却将她抱得更紧，紧的好似想要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之中，他低哑道：“答应我。”
沈皙栀捏着他的耳垂，揉了揉。
明明会离开的人是乔纵自己，可他又干什么来求她别离开呢？
这话听在耳里刺耳得很。
沈皙栀说：“乔纵，我饿了，吃饭吧。”
她从乔纵身上起来，忍着酸涩的感觉，自己捡起沙发上堆着的衣服，一件件的穿上。没有注意到床边的男人一直盯着她看。
那视线专注却又骇人。
许久许久，乔纵闭上了眼。眼角有轻微的泛红。
吃完饭沈皙栀回学校，乔纵送她到宿舍楼底下。
沈皙栀准备上楼之前，手腕被他扯住。她回头，不解：“还有事吗？”
像是被她这“渣女”的口吻气到了，乔纵笑了：“回去收拾下东西，搬到哥哥家去住。”
“啊？”沈皙栀震惊：“什?么？”搬到乔纵家去住？
乔纵拍了拍她的头，压着嗓子说：“听话。”
男人的掌心干燥温热，沈皙栀想起刚才在酒店里乔纵说话的，心里也软了几分，她推开乔纵的手，“知道啦。”
三个室友都在。
见沈皙栀回来，三人都像是狗仔一样，八卦嘻嘻的凑上来：“哎呀，皙栀，一晚上没回来你干什么去了呀？”
沈皙栀全身都有些?不舒服，也没有耐心说话，她简单收拾好几件衣服，装进?书包里，和室友打了声招呼便准备走。
乔纵还在楼下等她呢。
沈皙栀脚步不自觉的轻快了几分。她背着包，却也不觉沉重，反而有些?许的期待。
哪怕和乔纵没有结果，然而有一个足够美好的过程也是好的。
男人站在玉兰树下，风采绝然。
小女生们的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沈皙栀眯了眯眼睛，站在宿舍楼门口，朝乔纵招了招手。
乔纵含笑望了过来。
沈皙栀一眼便看见他脖子上的“草莓印”，刚才乔纵就是这么被人围观的吗？她脸一热，背着书包想往回走。
可乔纵已经走到她身前。
男人半倾着身子，语气温和：“很累了吧？”
她点点头。
乔纵的手穿过她的肩，将?她的书包取了下来，给她拿着。
他说：“单车是租来的，刚才还回去了，哥哥背你去停车场，行不行？”
周围还有人在看。
沈皙栀低着头，极其小声道：“嗯。”
他便蹲在了她身前，将?背弯了下来：“上来。”
沈皙栀环住他脖子，乔纵双手抱住她膝弯，用力颠了颠，说：“抱紧点儿，别摔了。”
她紧紧的搂着乔纵的脖子，将?脸趴在他后背，像是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被爸爸背着的时候。
乔纵对她真好呀。
沈皙栀伸了伸脖子，凑上前，在乔纵的脸上亲了一口，甜甜道：“谢谢乔先?生。”
“不客气。”乔纵弯唇笑了笑。
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互相道谢。
走到桥边时要上楼梯坎，沈皙栀想要下来，她怕乔纵的身体撑不住。
男人白皙的面皮上已经有了汗，从额头流下来，他偶尔会沉闷地喘上一口气。
沈皙栀看在眼里，心里针扎一样的痛。
乔纵却道：“不用。”
他冷冰冰凶巴巴的，沈皙栀也有点儿赌气，她故意往乔纵耳朵边哈气：“就你能。”
乔纵没生气。
他只是痛恨自己这幅无能的身体，才这么一小会儿，就已经累的不行了。天生体弱的他，连像正常的男孩子那样，给自己心爱的女孩子一段正常的恋爱都做不到。
他甚至背了她一小会儿，都会觉得累。
呼吸进肺部的空气像是一把把刀子，割破他的神经与理智。
沈皙栀没有答应不离开他。
他的身体又这样孱弱。
等他死了，沈皙栀会去找比他更强壮的男人。沈皙栀和那个男人，会做一切他和沈皙栀做过的事情。
乔纵眸色阴沉。
他咬牙背了她一段路，快到校门口时，乔纵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戾气，他一把将?她放了下来，“自己走。”
男人的气场格外低沉，就连说话也分外冷淡。
沈皙栀不明所以。
少女从小娇气，被他这样一说，心里就有点儿生气：“自己走就自己走。”
她看也没看乔纵，扭头就走了。
校园门口好长的一段林荫路。
深秋树叶簌簌往下掉落，乔纵盯着她的背影，站在原地，眸色很冷。
可他下一瞬就看见了少女手上戴着的戒指。
沈皙栀买的戒指他没戴，收起来了。
可是出于私心，他给她戴上了。出乎意料的是少女没有拒绝。
这个戒指像是一簇小小的火苗，点燃了什?么东西。
少女仍旧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乔纵很想问她，到底知不知道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是什么意思？然而他到底问不出口。
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头，直到咬出血来，才阔步上前，“沈皙栀。”
沈皙栀脚步停了一下，侧头。
乔纵弯下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骤然腾空，沈皙栀的心脏也像是悬空了一瞬。那种心空般的感觉叫她不安，她下意识的搂紧了乔纵。
“你烦不烦。”沈皙栀说。她还记着刚才乔纵凶了她，她委屈极了。
乔纵脸上的神色缓了缓，径直抱着她往前走，全然无视周围学生们的视线。他眼眸半垂，放软了脾气哄：“对不起宝贝，刚才我说话语气太重了。”
她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哄好的。沈皙栀哼了一声，“哦。”
乔纵说：“回家。”
停车场在校外。
那么长的一段路，乔纵一直抱着她没停歇，一口气走到头。
很久之后沈皙栀回想起来这一天，已经不记得那晚的晚霞与晚风，也不记得一路上周围围观他们的同学都说了什?么话。
却还记得，乔纵对她说，回家。
很简单的两个字。
却那么动听。
回家了。
可是乔纵还有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