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沈皙栀站在那里,忽然说不出话来。
她的眼睛愣愣地眨了一?下,缓慢地将视线挪到乔纵身上。
乔纵低着头坐在椅子上,右手手肘搭在桌边,微微低着头,眼眸也垂着,看不清情绪。
沈皙栀抿唇,眼睛盯着他。
这个男人,仍是初见时的那副模样。生了张祸水似的脸,气质绝佳。靠近了却才知道,是沾了毒的罂粟花。
外表艳丽,内里却腐烂不堪。
沈皙栀忽然觉得,像是有一?桶冰水,在寒冷的冬日,将她从头到脚泼了个遍。
她一瞬间从美梦中惊醒,坠入无边无际的深渊地狱。
沈际临说过,乔纵不会看上她,和她在一起多半就是看中了她是沈明轩的女儿。
那时候沈皙栀不信。
爱情蒙蔽她的双眼,让她丧失了全部的理智,而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她还傻傻的以为,乔纵会跟她站在一边。
她不想看见乔纵这么狼狈的样子,所以站了起来,叛逆地和父母对着干。
可她的一?腔孤勇,换来的是乔纵的一?句“配不上”。
她的眼眶一点一点地泛酸,鼻尖很烫,喉咙里也像是被堵住了。她控制不住地从喉咙里冒出了一?声呜咽,压抑不住的愤怒和难过,铺天盖地的从心脏蔓延。
沈明轩没料到会听到这句话。
他诧异的瞥了眼乔纵,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态度和缓了些:“既然配不上,那就请乔先生放手。”
乔纵低着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餐桌中间有一?盏水晶吊灯。
灯光明亮,洒在他身上,他的眉眼精致又妖艳。他殷红的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也只是叹了口气,讽刺的勾了一?下唇角。
“乔先生要走了?”蒋天资抬起头,随口问了句。
乔纵“嗯”了声,一?开口,嗓音已是沙哑:“叔叔,阿姨,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他拉开身后的椅子,侧身准备离开。
身后响起沈皙栀带着哭腔,凶巴巴的声音。她的嗓音有点偏软,哭起来时带了几?分娇。
“你?给我?站住!”
乔纵的身子僵硬住,他的手指一?点点的收紧,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停顿一下。
“乔纵!”沈皙栀仍在身后叫他,小姑娘的语调都哽咽了起来:“我?叫你站住!”
乔纵停住脚步,语气平静地问:“怎么?”
他居然还问她怎么了?!
沈皙栀抬起手,两只手捂住眼睛,抽噎着问:“你?刚才还说,要我?相信你?的。你?是在骗我?吗?”
乔纵没有答话?。
他的背影清瘦挺拔,衬衣包裹着宽肩窄腰的好身材。沈皙栀却从这个背影中,读出了渣男的味道。
“你?说你喜欢我的。”沈皙栀说,“也是在骗我?吗?”
乔渣男依旧没有回答她。
沈皙栀捂住脸,拼命地咬着唇,压抑着哭腔,问:“你?全都在骗我?吗?乔纵,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明知道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乔渣男没吭声,他抬脚离开了。
沈皙栀的眼泪从眼眶里往外冒出来,她从指缝间看着乔纵的身影,用最后的尊严强撑着说:“乔纵,我?以后要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乔纵的脊背紧绷了一?瞬,身形明显滞住。
泪水模糊眼膜,沈皙栀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沈明轩与蒋天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
沈明轩揉了揉额角,缓声道:“栀栀,别哭了。”
乔纵已经走出了门口。
“栀栀,不值得。”蒋天资伸出手,碰了碰女儿的胳膊,语气很温柔:“爸爸妈妈给你?找个更好的,好不好?”
沈皙栀的脖子仰了仰,她吸吸鼻子,将眼睛里的泪意逼退。
她泪眼朦胧看了眼妈妈,哭着说:“……不、不好!”
被女儿这幅伤心难过的样子吓到了,沈明轩的声音放轻了一?些:“怎么就不好了?爸爸妈妈给你?找比乔纵更好的,比他好看,比他更喜欢我们栀栀,行不行?”
沈皙栀哭着深吸了一?口气,她拼命摇头,嗓音尖利:“不好不好不好全都不好!”
没想到她这么执迷不悟,沈明轩的脸色一变。
下一?刻,沈皙栀踢开椅子,跑了出去。
她好喜欢乔纵。
他不正经逗她时,她喜欢;他正儿八经演讲时,她也喜欢;他为她干架时,她更是喜欢的想要为他尖叫。
她喜欢这个人的一?切。
沈皙栀跑出去的时候,乔纵没走远,刚好行至小花坛边。
沈皙栀一?抽一搭的叫住他:“乔纵乔纵乔纵!”
有那么一?瞬间,乔纵恍然以为是梦。
他闭了闭眼,眼睫微颤。
须臾,少女从身后抱住了他。
她的手臂环住他的腰,将他抱得很紧,她的脸贴在他的后背,泪水渗透过衬衣布料,灼烧乔纵的肌肤。
小姑娘用一种很委曲求全的姿态求他:“你?不要走好不好,别走,你?配得上我?,全世界都没人比你?配得上我?了,真的,乔纵,乔纵,乔纵我喜欢你呜呜呜呜呜呜……我真的好喜欢你,你?为了我?努力一?下好不好?乔纵好不好呀?”
乔纵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人活生生地剜去了一?块肉。
伤口血淋淋,却又有人往上面撒糖。
甜与痛分不清,混杂在一起,难受的叫人想发疯。
小姑娘的脸颊不停地蹭他的后背,娇滴滴的喊他:“乔纵乔纵,拜托了,你?去跟我?爸妈说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乔纵垂眸,视线落在沈皙栀交叠在他身前的双手上。
他面无表情,抬手,一?根一根的将她的手指掰开,微哑的声音说:“沈皙栀,你?冷静一?点。”
沈皙栀挣扎,不许他走,他刚掰开一?点,沈皙栀就继续收紧。
“那你没喜欢过我?吗?”她倔强地问。
乔纵没应。
沈皙栀像是悬在悬崖上,抓到了一?根稻草的人,“你?喜欢我,那你为了我?,勇敢点,好不好嘛?”
她的手指还在与乔纵的手作斗争。
直到乔纵开口:“我?不能喜欢你。”
这句话一?落地,沈皙栀的手便被掰开,乔纵推开了她的手臂,头也没回,毫不留恋的走了。
沈皙栀的手指被他掰得发痛,指根都麻了,泛着红。
她扁扁嘴,无助地哭起来,骂了句:“渣男!”
-
乔纵的车子停在沈家外面。
他今天来见了沈明轩,两人谈了点事。之后接到了沈卿译的电话。
乔纵谈完事没走,从一楼爬到了沈皙栀房间前的阳台上。
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决定,未来便会一?片光明。
却没想到,正是这个决定,让他永无靠近她的可能。
沈皙栀的父亲说,要找一个能照顾沈皙栀一?生一?世?的男人。
他做不到。
反而他死了,沈皙栀会难过。
长痛不如短痛。
倒不如让沈皙栀觉得他是个渣男。
以后他不在了,沈皙栀或许还会觉得痛快。
乔纵坐在车子上,手背遮住眼睛,神色倦怠。
他疲倦到甚至不想说话?。更累的是心。
过了许久。
夕阳暗下去,车子里看不清东西。
乔纵将手背放下来,给沈卿译打了个电话。
“干嘛啊?”沈卿译很不耐烦:“有事?”
乔纵呵出一口气,笑了:“老哥,出来玩。”
“玩什么?玩你啊?”沈卿译很冲地问。
“我?有什么好玩儿的?”乔纵不大正经道:“还不如玩儿你。”
沈卿译:“……”
沈卿译:“你?有毒啊。”
“没。”乔纵低声道:“来陪我。”
沈卿译:“……你好娘啊。”
“心?情不好。”乔纵若无其事道。
沈卿译冷漠地说:“关我屁事。”
乔纵声音放的很轻:“看见我?们沈爷心情就好了呀。”
沈卿译:“……有病。”
沈卿译:“地点。”
乔纵给的地点在一家酒吧。
酒吧名字叫蜜色,沈卿译看着这个名字,嫌弃的皱了皱眉。
他到的时候,乔纵正坐在吧台边,手里端着一?杯颜色斑斓的酒,只是盯着看,没喝。
沈卿译从后面勾住他的肩,讽刺道:“粽子,您还敢喝酒啊?”
“不喝。”乔纵仰起头,将脑袋靠在他胸口,伸出手,拍了拍沈卿译的胳膊,扯了扯嘴角:“沈卿译,我?怎么觉得你?过得好幸福。”
沈卿译被他这个摸胳膊、靠胸口的动作恶心的不行,他嫌恶地推开乔纵,在他身边的凳子上坐下来,“你?怎么了?”
“你?说呢?”乔纵偏头,眸色迷离地望着他。
沈卿译受不了,撑着额头:“你?别一天天这么gay里gay气的行不行。”
“真的喜欢啊。”乔纵笑了一?下,唇角的弧度凉薄又嘲讽:“沈爷。”
沈卿译鲠了一?下:“你?闭嘴。”
“你?说,”乔纵叹着气:“你?怎么一?天天的快乐的跟个傻逼似的。”
“……”沈卿译翻了个白眼:“你?才傻逼。”
“呵呵,”乔纵肩膀动了动,放下手里的酒,赞同道:“我?不就是个傻逼吗。”
沈卿译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
乔纵低头,嗅了一?口酒香,而后小小的喝了一?口。
沈卿译面色骤变,吼他:“乔纵,你?干什么!”
他说着便夺走乔纵手中的酒,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喝酒是个什么下场?想死想疯了啊?你?想死,别死我?面前,死远点儿,别让老子知道。”
他这么凶,乔纵也没生气。
男人单手撑着脸,偏头望着他笑。他容貌极盛,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春日的花全都开了。然而眉眼间却是一片凉:“沈卿译,我?死了以后,你?每年回去看我?吗?”
“不会。”沈卿译冷冷道。
乔纵的胳膊搭在沈卿译肩上,吐着气,方才喝的那一小口酒仿佛有些上头。
他神色迷醉,声音透着隐约的笑意:“那你要记得,给我?带上一?束玫瑰花。”
“你?死就死,我?不会看你?。”沈卿译胸腔起伏,压抑着难过,“你?给老子好好活着。”
乔纵恍若未闻,他悲哀道:“我?喜欢。”
可是我得不到。
我?守不住。
我?注定失去。
我?不要她陪我去地狱,我?给她自由。
我?爱她。
作者有话要说:要记得文案上的内容呀!现在还没分手!马上粽子就要吃醋醋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