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唐桁重伤

裴云潇一向?自诩千杯不醉,从小到大,从未在喝酒应酬上有过迟疑。

她有时在想,这或许是对她穿越的补偿,毕竟一个女扮男装之人,饮酒在所难免,若是随意便?醉了,岂不危险?

因此裴云潇从来没将喝酒当回事,甚至如应酬需要,她也?不会?刻意节制。

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喝着?喝着?,就醉了。

眼?前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脑子昏昏沉沉,迷迷蒙蒙,即便?她一遍又一遍地使?劲儿睁着?眼?,试图保持清醒,依然无法阻止,汹涌而来的睡意……

裴云潇感觉自己陷在一片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她怕黑,所以有些着?急,脚步跌撞地,到处找寻着?出路。

突然,她看到远处隐隐约约显现出一个光点,心中大喜过望,急忙朝前奔去。

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全部铺陈在裴云潇的眼?前。

一个人影从最亮处走来,穿着?一身威风的铠甲,披风在身后?飞舞飘扬……

“兄长!”裴云潇惊喜地唤了一声。

她好激动,他们已经半年多未见了,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的消息,如今乍一见面,才?知心中的想念竟已如此深了。

“兄长?”裴云潇朝唐桁欢喜地跑过去,想近距离地看到他。

可?不管她怎么跑,唐桁与她的距离都是不会?改变的,无论她怎么费劲儿,根本不能触碰他!

就在裴云潇心下发急的时候,一柄□□从黑暗里猛地刺处,正中唐桁的心脏。

唐桁脸上的笑意僵住,血色迅速地褪去,只有那双眼?睛,还在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好像在看着?什么难以割舍的东西……

“兄长!”裴云潇目眦欲裂,大声痛呼。

她发了疯地朝前奔跑,伸长了手臂,妄图抓住哪怕一个衣角。

可?唐桁后?退的速度却越来越快,直到再次变成一个光点……

“兄长!”裴云潇大吼一声,身子猛地坐起?。

眼?前,没有不见五指的黑暗,也?没有亮得惊人的光点,只有……昏暗的油灯,朴素的陈设,还有——一个人。

“赵、赵大人?”裴云潇震惊地看向?坐在她面前的赵希哲。

此时此刻,她才?发现,她不在自己的房中,而在一张床上,赵希哲正坐在她的床边。

“没想到,你连醉了,叫的都是唐桁……”赵希哲似笑非笑。

裴云潇不由?得缩了缩身子,警惕地看着?他。

赵希哲轻笑一声:“逸飞你喝醉了,便?在我这里睡下了。”

裴云潇脑子仍旧有些混沌,但理智告诉她,她绝不能在这里再待下去。

她跳下床,故作镇定:“对不住,酒后?无状,失礼了!”

说完,她逃也?似地冲出了房门?。

回到自己屋中,裴云潇屏住呼吸,将整张脸浸入水盆中的凉水之中,才?勉强得到了一丝的清醒。

看着?镜中发丝微湿的自己,她甩了甩头,来不及想别的,一整颗心中全都是——

兄长,还好吗?

*

“潇弟!潇弟!”

随州客栈,郭世宪和池渊盯着?床上意识不醒,像个血人一般,呼喊着?什么,身体却不时痛苦颤动的唐桁,眉头皱得死紧。

“郎中,他到底怎么样了?”池渊心急如焚。

“毒箭已拔,但伤在心口,血流不止。能不能活,要看命了。”郎中摇摇头。

池渊一趔趄,不敢置信。

“周必!”愣了一会?儿,池渊反应过来,冲向?一旁一直按着?唐桁身体的周必。

“说!到底怎么回事!唐桁武功高强,不可?能随便?暴露命门?!”

周必嚎啕大哭:“……是我!都怪我!唐大哥是为了保护我!”

“我要不是为了回去看热闹,我要不是这么没用……都是我!我对不住唐大哥!”

郭世宪见两人情绪都很激动,只得上前将两人强行分开。

“池渊!你冷静点!伤唐桁的凶手还在逃,你先发什么疯!要想发疯,就去把?那畜.生给老子抓来千刀万剐!”

池渊终于?克制下来。

“大将军,这毒箭,我以前见过!”池渊定了定神:“将军可?还记得曾经羯颉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那支天狼军吗?”

郭世宪面色一凛。

他如何不知?就是因为这天狼军,大历惨败于?羯颉,耻辱地丢失了边塞九城,至今未曾收复!

可?这天狼军,不是早就销声匿迹了吗?

“你的意思是……?”

池渊凝重?地点点头:“当初天狼军消失时,就有人传言只是被隐匿起?来了。如今唐兄弟刚刚破了他们开战的阴谋,他们便?不惜启动这样的秘密军队来刺杀他,可?见是急了。”

郭世宪沉思:“当年我也?听过些传言,不是说那天狼军掌握在羯颉老国?王手中吗?难道政权交接,主和的新王未曾接管?”

池渊握紧拳头:“潜入我大历,当街就敢行凶,连唐兄弟如此身手都身负重?伤,不是天狼军,还能是谁?”

“大将军,以天狼军的本事,现在怕是封了随州城,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人了……”

郭世宪头上的青筋一个劲儿的突突。

天狼军重?现世间,意味着?一场血雨腥风的大战,就要来临了!

池渊和周必在客栈守了唐桁整整七天七夜。

池渊在懊悔,若唐桁不是被自己派出采买物资,若身在随州军营,天狼军也?不敢贸然擅闯。

周必在愧悔,若唐桁不是被自己强行拉着?去看吵架的热闹,也?不会?对人群中的杀手全无防备。

就在两人心力交瘁,心神不宁的第八天,唐桁悠悠转醒。

郎中说,人能醒,就能活;人不醒,就埋了。

“唐大哥!”

“唐兄弟!”

唐桁刚一睁开眼?,面前就是两张放大的,担忧的脸。

他分明刚刚看到了潇弟啊?那张记忆里丰神俊秀的白净面庞,怎么变成这两个糙汉子了?

“你……,我……”唐桁张开嘴,才?发现嗓子干哑的发疼。

不等唐桁说什么,周必便?将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又是道歉,又是自己骂自己的,唱念俱佳,热闹得很。

要不是郎中进来把?他赶出去,唐桁觉得自己的脑壳都要被吵裂了。

他受伤了,还是伤在心脏下方不到一寸的地方?

可?真是命大啊!唐桁暗笑。

他可?不能死,他答应裴云潇要回去的。

……

唐桁的伤情稳定后?,池渊把?他接回了军营,派专人轮流看。其中,就数周必来的最勤。

今天,又是周必来送药。

“唐大哥。”看着?唐桁喝空药碗,周必有些犹豫地张口:

“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只要是这么说的,那就肯定是不能问的!

唐桁脑中霎时浮现出裴云潇说过的这句话。

他当即就想拒绝,可?看着?周必那亮晶晶的眼?睛,却又偏偏说不出口。

“你……那你问吧。”

周必眼?神立刻变得好奇和期冀:“唐大哥,‘潇弟’,是谁啊?”

“他就是我与你们说过的,我的义弟。问这个做什么?”

周必眼?神变得古怪:“唐大哥,你……你在昏迷时,叫了上百次这个名字,就跟得了相思病似的……”

“胡扯!”唐桁心里一慌。

“什么相思病?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周必,你小子又皮痒了是不是?等我伤好,看我怎么练你!”

周必跟唐桁相处久了,深知他面冷心不冷,两人又极为熟悉,说起?话来便?没了顾忌。

“好哇,唐大哥敢跟我打赌不?”

“等你好了,咱们去城里的万红楼里试试,你要是能忍得女人近你的身,你让我练啥我练啥!”

唐桁笑骂一句:“你小小年纪,懂得倒不少,去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我才?不去,你也?给我少去!”

他除了当年赚钱不得已,一向?不太喜欢这些地方。因为他似乎,对女人的脂粉过敏,闻不得那种香气……

周必像是跟他杠上了:“就去听曲儿,别的什么都不干,你敢不敢?”

唐桁心里着?实有点虚。因为只有他清楚,这次受伤后?,他梦见了裴云潇多少次!

甚至就在昨夜,他居然还梦见了潇弟变成了一个绝色的姑娘,一个劲儿的朝他怀里钻。

唐桁觉得,他快疯了!

“去就去!等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狠话出口,落地无悔。

半个月后?,当唐桁被几个兄弟拉进万红楼时,都恨不得给自己嘴上两个巴掌——真是嘴欠!

一进门?,热情的老鸨看见熟客,扭着?腰肢就迎了上来。

周必难得在唐桁面前充回大爷,纨绔公子范儿端得十足,吩咐了几句,便?进了包厢。

不一会?儿,各色的歌舞姬就鱼贯而入,浓重?的香粉味道瞬间充斥满屋。

唐桁下意识就皱了眉头。

歌舞开始,可?唐桁的脑袋里却想的全都是两年前他和裴云潇重?逢时,一起?到青楼打探消息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还对裴云潇,抱有着?些许功利心。

如今想来,竟不知何时,这份心思已是全然不再,只剩彼此的情谊与扶持。

真是恍如隔世……

一个漂亮的女子倚过来,身姿娇媚婀娜:“公子,奴家绣绣,怎么不喝酒啊?”

唐桁感受到周必瞬间转过来的眼?神。

想到那鬼扯的赌注,唐桁硬着?头皮,强迫自己忍受绣绣的亲近,被迫闻着?她身上脂粉堆出的香气。

绣绣……

似乎那次与潇弟,也?遇到了个叫绣绣的姑娘。

当时裴云潇还笑言,世间何人不是俗人,见钱眼?开,谁都跑不了。

“公子……”

绣绣向?来是侍奉客人比较尽心的,见今日的客人里,就数这位看着?出身不俗,一只纤纤玉手便?柔媚地抚上唐桁的胸口。

唐桁低头,看向?那莹白的皓腕,蓦然想起?在京城何府发生的事。

那夜,他攥着?裴云潇的手腕,那么纤细,柔软,让本就烈火焚身的他,心猿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