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赵氏的嫡出小公子,赵希哲!”
庆阳赵氏?裴云潇恍然大悟。
当朝太后的母家,裴氏最大的政敌,是比京城何家还?要厉害的存在。
难怪呢,难怪梁泽就像找到靠山一样突然牛气冲天?起来。
要知道以前他顶多?暗戳戳地找事?,或者只会去找唐桁的麻烦。不过就是在唐桁那里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就是了。
裴云潇半天?没说话,可看在梁泽眼里,就是她怕了。
唐桁见裴云潇神?色不对,心中升起一股担忧,低下头凑近她耳边:“怎么了?是个麻烦吗?”
裴云潇回过神?来,抬头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小事?。”
随后,她上前两步,站在距离梁泽五步远的地方?。
她的身量在女子中算是高的,因此在男子中也不低。梁泽站在台阶上,也就能与她平视。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裴云潇第一次,在书院中用这般冷厉的语气说话。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我裴云潇来书院,为的是学习经世致用之道,将来科举入仕,为天?子分忧,为百姓造福!在书院,我并?非什么裴家的公子,而是才疏学浅,求知若渴的裴逸飞而已!”
“江东书院,吴州最具书香之地,本该是一片净土,却偏偏要被人染上阴.私.龌.龊。
我裴云潇行?得?端,做得?正。有幸得?众位同窗青眼,才愿与我相交往来。裴某不才,不懂人情世故,只知以真?心换真?心,实在担当不起你的无端臆测!”
裴云潇气场全开,清亮的双眼睥睨着梁泽,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究竟谁的身边是朋友,谁的身边是走狗,公道在人心!
梁泽被这无形的压迫压制地不禁后背有些?发寒,出了一身的虚汗。
仓皇之间,他才惶然想起,就算裴云潇在书院表现的多?么和善,甚至顽皮不羁,她永远是潼阳裴氏最受瞩目的七公子!
她孤身一人领皇命查察江南私盐巨案,到锡州调兵,杀入柘州城。
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大义灭亲,逼迫裴氏宗族处死了参与私盐的宗亲。
还?有汾阳侯,一个堂堂勋贵,是她在奏报里献策将其处死以儆效尤。偏偏圣上还?同意了!要知道,大历朝多?少年都没有杀过勋贵了?
此时的梁泽眼中,裴云潇已经化身为了罗刹,每说一个字,都像射向他心上的利箭。
可裴云潇,并?没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庆阳赵氏又如?何?
从?她裴云潇决定?走上唐桁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与大历整个世家豪族,甚至包括与裴氏作对的准备。
她与人相交,虽然都是计划之内,但?她也是用心去交换。
士为知己者死,她从?不敢小瞧士人心中的那腔赤诚之血。
金钱、权力都有可能消失的一天?。她不需要投机之人的簇拥,她要的是能一起并?肩对抗天?道的同袍!
唐桁,韩少祯这些?都不必说。谢英、沈思齐、秦东襄……哪一个不是因为彼此相知而感情愈深?
梁泽以己度人,还?以为人人都与他一样,只能用钱权笼络走狗。像他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懂得?人心。
“我来吴州,是慕淳朴民风,慕先贤遗泽,慕书院盛名。我留在吴州,是不舍美景当前,不舍老师教诲,不舍同窗情谊。
我带着谦逊而来,并?无敌对争强之意。但?你,自状元酒楼中那一番争执,就已经立于必败之地了!”
一席话说完,梁泽与王森皆不敢多?言,周遭更?是鸦雀无声。
可以说,在场的人除了唐桁,没有人见过裴云潇这副模样。
他们也才恍若初醒,平日里裴云潇其实处处都在收敛锋芒。可越是这样,却反而越让人由衷的亲近。
学生中如?谢英、如?沈思齐几人,此刻心中对裴云潇的情分已俨然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梁泽和王森这会儿才从?刚刚被压制的喘不过气的感觉中缓过劲儿来,暗暗有几分劫后余生的侥幸。
但?心中仍旧不甘心地幻想着,等赵希哲进入书院,他们就能紧随其后,与裴云潇一派较劲儿。
郑伯焉一行?人从?回廊中转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一群学生静静站立,一言不发的诡异场面?。
“怎么回事??怎么都在这儿站着?”
众学子转过身,齐齐施礼:“见过院首、二位先生。”
“院首,既然大家都在,那就在这儿说吧。”王奂开口道。
郑伯焉点点头:“也好。”说着,他将跟在身后的一个年轻小公子引到身前来。
“这位是庆阳来的赵希哲,日后与你们一同进学,大家恰好认识一下。”
台阶下的学生们纷纷抬头,齐刷刷地把目光落在赵希哲身上,那目光中有审视,有偏见,有微妙的敌意……总之就是没有欢迎。
郑伯焉:???一会儿不在,我的学生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在下赵希哲,字永年,庆阳人氏,见过各位学兄。”赵希哲对众人的目光恍若未闻,礼数十分周全。
谢英打量着这个新来的同窗,朝一旁的沈思齐耳语:“难道这就是咱们和豪门?贵族的差别?怎么这一个个长得?都跟善财童子似的……”
沈思齐的目光扫过赵希哲的五官,道:“单就外表来看,还?是差逸飞一些?。”
“没错。”秦东襄点头附和:“逸飞气质清隽端正,乍一看相貌气度恰如?其分,相得?益彰。这位……失于夺目了。”
“诶,子宽觉得?呢?”秦东襄碰碰身旁的唐桁。
唐桁没说话,心里却在说——他从?被雷劈中醒来的那一刹那就认定?,裴云潇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公子,其他人的容貌在他这里,从?来都不值一提。
朋友的敌人就是敌人,三人果断地站在了裴云潇的这一边。
裴云潇也在看赵希哲,不过不是为了他的脸,而是……眼前这人,不就是她今天?才在状元锁坊见过的那个张公子吗!
赵希哲自然也看到了裴云潇,他面?上划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又被笑意覆盖,绕过廊柱,脚步略有些?欢快地朝裴云潇走去:
“原来兄台也是书院的学子啊!真?是太巧了!今日是永年失礼了,望兄台见谅。”说着,赵希哲竟施了个大礼。
众人:???说好的政敌呢?
裴云潇避开了赵希哲的礼数,语气疏离:“出门?在外,改名换姓也是常情,赵公子不必如?此。”
“今日在店中未曾来得?及说明?,在下裴云潇,京城人氏,表字逸飞。”
赵希哲脸上的笑容有片刻地凝滞,但?随即全然不见:“兄台就是裴家七公子?我第一眼见你就觉你并?非凡俗之辈了,果然名不虚传!裴学兄,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说完,赵希哲又侧过头,一脸希冀又神?秘的小声补充了一句:“如?果能多?指教一下那个魔方?,就最好了!”
这一番举止下来,不光一众学生,就连裴云潇都有些?愣住了。
这位赵小公子,未免有点儿自来熟?
不过脸色最难看的要属梁泽和王森了。
本还?想着看两强相争呢,结果这赵希哲一脸狗腿是几个意思?还?让他们白挨了裴云潇一顿抢白,白高兴半晌!
郑伯焉也不管学生之间的眉眼官司了,他拍了拍掌,朗声道:
“想必各位已经知道秋游登高之事?了,为了公平起见,此次分组由抽签产生。一个时辰后,大家在这里集合,抽签分组!”
“是!”
*
“来来来,每人抽一根竹签啊。”秦东襄抱着一只签筒走到每个学生的面?前:“共有东、西、南、北、中五种字样,每种字大概七或八根签,字一样的就是一组。”
拿到竹签的人都开始寻找起了自己的队友。
裴云潇抽出一根竹签,翻过来一看——北。她下意识就去看唐桁的,可唐桁抽到的却是“中”。又去看韩少祯,结果他手里拿的是一个“西”。
这下倒好,他们三个全被分开了,也不知道自己会跟谁一组。
“裴学兄,请问?你……拿到的是‘北’字吗?”
裴云潇回头,唯唯诺诺,有些?怯意的是李延。
她记得?他,似乎是梁泽身边不太受重视的一个小跟班。
“正是,李学兄也是‘北’字吗?那我们就是一组。”裴云潇露出一抹善意的笑容。
“好、好……”李延忐忑地站到了裴云潇身边。
又过了一会儿,又有四个裴云潇平日里不太熟悉的学子拿着‘北’字签找过来,在看到裴云潇和自己相同的时候,都表现得?很是欣喜,连连表示自己绝不会拖后腿。
一个组最多?有八个人,也就是说,裴云潇这一组,还?要再有一个或两个人加入。
裴云潇不禁有些?期待。
另一边,唐桁和谢英分到了一组,韩少祯与秦东襄也拿到了一样的字签。
可沈思齐却偏偏和梁泽、王森分在了一组。那两个人一脸的老大不情愿,沈思齐倒是泰然自若,欣然接受。
剩下的人,越来越少了……
“裴学兄,你是‘北’字吗?”一声欣喜地低呼传来,裴云潇带着些?许希冀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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