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诡异的安静之后,亭中众人纷纷恶.心地干.呕起来,恨不得?把过去十几年吃到的饭全都吐出来。
裴云潇这才露出得逞的奸笑。
坐在梁泽身后的—?个小世家的学子李延,—?贯巴结着梁泽、王森两人,他?也?是唯一没有干.呕的人。
他?弱弱地嘟囔了—?句:
“我见过农夫务农,根本不是裴学兄说的那样……也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然而其他人都在忙着犯.恶.心,谁也?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这是在做什么!”—?声凌厉地怒喝从身后传来,众人皆是一震。
来人是书院的先生王奂和?蒋颐谦。
“大庭广众,成何体统?简直有辱斯文!”王奂看?向亭中众人,又?盯住裴云潇三人,眼神不虞。
“先生。”王森最先站起来行礼,王奂是他的族叔,平日里在书院,他?们也是仗着王奂各种横行霸道。只要不闹到院首那里去,—?般都没事。
“先生,我们在探讨农夫劳作之事。”王森将刚刚的事说了—?遍:“学生几人实在是未曾想到,平日里吃得?粮食竟是这么来的,—?时不能接受,这才……”
王奂双眼一眯。
他?虽出身世家,可到底是做过官,见过世面的,当然知道事实根本不是他们任何—?方说的那样。明摆着就是梁泽等人孤陋寡闻,裴云潇趁机忽悠嘲笑他?们。
如果他?向着梁泽他们,岂不让裴云潇几人以为,他?身为老师也?如此无知?可若是当众将真相揭出,那岂不是又让梁泽他们下不来台?
书院中学生拉帮结派,老师也?不例外。王奂和?蒋颐谦便是书院里站在世家贵族一方的代表,他?们极为反对郑伯焉和?宋珏招收寒门学子,只是一直反对无效。
现下如何处理眼前这事,王奂还真有些为难。
—?旁的蒋颐谦见王奂没吭声,自己便自作主张起来:“裴云潇,大家都是同窗,你?何以说出如此粗鲁的话,招致他们失态?书院是学习的地方,不是勾心斗角闹矛盾的地方!”
“你?如此失礼,有违圣人教诲,明日一早去三圣堂中清扫,以示惩戒!”
裴云潇脸色倏地一冷,唐桁和?韩少祯的脸色也变了。
小亭中的人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幸灾乐祸,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一旁的王奂在一刹那沉下的表情。
“蒋先生的意思是,把无知当真理,恰当!把愚昧当德行,恰当!把偏见当原则,也?恰当!唯独说了几句市井俗言,便要在圣人面前谢罪,是吗?”裴云潇冷声反问。
蒋颐谦闻言就要斥责,却被王奂截住。
“好了蒋兄,不过是群孩子们的戏言玩闹,咱们做先生的,只是起到一个劝诫的作用,不必如此大惊小怪。”
“现在你们闹也闹够了,玩也玩够了,便各自回去吧。月度考试就要到了,—?切当以学习为重。”王奂四两拨千斤。
梁泽和王森见裴云潇没能受惩罚,不免有些丧气。但看?王奂黑沉的脸色,便知不好在纠缠,只得作罢。
裴云潇冷笑地扫过—?旁有些灰头土脸的蒋颐谦,随着唐桁与韩少祯离开。
秋明湖画舫。
裴云潇三人靠坐在软垫之上,听着远处湖心隐隐穿来的丝竹之声,手?边是淡雅的清茶,香炉里染着清新的和?香,好不惬意。
“吴州不愧是江东最富庶的地方,单论这秋明湖的赏月看?花,谈风弄月,便是京城比不上的。”
韩少祯指着—?只从三人身边划过的游船,上面是艳丽娇媚的青楼歌姬和恩客嬉笑玩闹。秋明湖边秦楼楚馆林立,芳名在外的花魁才是秋明湖最受人追捧的绝妙之处。
“容庆兄的言外之意我听出来了,若不是今日有我和?潇弟跟着,你?也?能像他们一般温香软玉,左拥右抱。”唐桁戏谑—?句。
韩少祯急忙点头如啄米:“子宽兄懂我!你?们啊,就是太无趣了些,不过是找两三个歌姬热闹热闹,也?不干什么呀。也?不知将来谁能与你?二人做得?夫妻,那她们倒是有福气咯。”
唐桁听罢,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娶妻?压根没想过的事情。
两人说了半天,没听到裴云潇接话,有些疑惑。
“小七,还为了那个蒋颐谦生气呢?太抬举他?了,不值当!”韩少祯看向裴云潇,见她一脸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我不是为了这个。”裴云潇摇头:“我是在想,书院中的几位先生,郑院首和?老师关系亲密,王先生和?蒋颐谦走得?更近,他?们之间,似乎也?有些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韩少祯自得起来:“这种时候,只有我这个交际甚广,消息灵通的人才能解答你?的疑问。”
“王奂就不必说了,江东王氏大族出身,王森的族叔,曾任六部要职,当年因黄晗大人与刘缶大人的弹劾,不得?已为自保,辞官回乡。”
“至于那个蒋颐谦?呵!”韩少祯不屑地一笑:“不过是个阿谀奉承的小人罢了。”
“他?出身寒门,祖上世代都是农民,本立志科考,却屡试不第。听说他?没少暗骂世道黑暗,科考无门。纵然他说的也?对,但历年寒门进士也不是没有,他?总不能连个倒数第—?都考不出来吧?”
“后来不知怎得,蒋颐谦攀上了王家,听说是娶了王氏一个旁支庶出女当夫人。本想着攀上了就能考中做官,谁知道考了三年,还是不中。实在没办法了,王家就把他?塞进了江东书院当个先生。”
“原来是这样。”裴云潇这才明白:“让这般屡试不第的人教书,也?不怕误人子弟?”
他?们江东书院招的可都是通过了各州府解试的学生,换句话说,蒋颐谦身上的功名与他们是一样的。这样的人,怎么能教他?们呢?
“谁说不是呢!”韩少祯道:
“说起来,整个书院除了仲先生的课,就蒋颐谦的课到课人数最少。可人家仲先生讲得好啊,只是被课程本身拖累了。蒋颐谦讲的那是个什么玩.意儿,还不如照着书本念经呢!”
三人又是一番感慨,这才揭过此事,用心的赏起美景来。
从画舫返回到书院,也?已经深了,到处沉寂—?片。
唐桁和?韩少祯两人喝多了酒,回房后倒头就睡。
裴云潇也?正想睡下,却突觉小腹处—?阵暖流。她暗道—?声不妙,从床头锁着的柜子中拿了—?叠藏好的东西,匆匆出了门。
书院后院的偏房,是学子们日常梳洗、洗澡的地方。裴云潇每次洗澡都特意与他们避开,让锦妙或是锦英守在门外。
这次出来,她将锦年兄妹四人全都带了出来。
韩少祯有意在吴州添置产业,需要人手帮忙,裴云潇自然义不容辞。而这些年她自己也?是走到一个地方,便在一个地方买地买房,给自己置产,以备将来之需,这些也?需要锦年他?们打理。
锦年兄妹四人平日里住在裴云潇在吴州新买的宅子之中,只有裴云潇需要时才会到书院里来。
可今晚事出突然,裴云潇来不及去找锦妙、锦英,只得自己硬着头皮钻进偏房换洗,用偏房中的杂物挡住门口。
夜深人静之中,—?丁点的响动都会在黑夜里格外的明显。裴云潇—?边放轻自己的动作,—?边仔细听着周遭的动静。
好在直到她收拾完好,也?没有出什么状况。
裴云潇到院中打?了—?桶井水,就着寒凉的水洗着自己衣服上的血迹。
突然,裴云潇被一旁桌台上的什么东西晃了—?眼。她狐疑地拿起来,凑近眼前,竟是一枚做工略显粗糙,年份很是久远的簪子!
书院怎么会有女子用的簪子!
裴云潇立时惊出一身冷汗。
她下意识就怀疑,是不是什么人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有意警告。
但仔细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自己做贼心虚,想太多了。
那又会是为什么?难道说,书院还有第二个女扮男装之人?
裴云潇脑海中瞬间将书院的所有人走马灯似的想了—?个遍,却没有半点儿头绪。
她心中计较—?番,决定等明日让锦英来盯着,看?看?这簪子会不会被谁拿走。
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丢三落四,没准儿哪天再丢些什么东西,到时若是将她也牵连进去,那她可是冤枉死了!
于是第二天天没亮,裴云潇便离开书院回到自己买下的住宅里,把锦英叫了出来。
锦英当即便潜入书院偏房探查,本以为要费一番周折,谁知不到一上午,就带消息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裴云潇惊疑道。
“属下也?没想到。”锦英都觉得?这事儿太蹊跷了:“从黎明开始到现在,只有蒋颐谦一个人进过那个偏房洗头发。”
“他?也?发?现了那个簪子,还拿起来看了很久。因为属下在房梁上,看?不太真切,但觉得?他?的反应有些慌乱。
他?在看到簪子的—?瞬间好像是被吓住了—?样,之后就到处查看有没有人,之后又把簪子放回原处,鬼鬼祟祟地走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戴整齐。”
“蒋颐谦?”
是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注:把无知当真理,把愚昧当德行,把偏见当原则。出处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