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伯焉点头:“不错,实?践才能出真知嘛。”
他指着唐桁,朝宋珏道:“承玉啊,今年书院打算开设一门农学课程,我看就让他来做课程的助教,也为书院的学生们做个榜样。”
“这?……”宋珏有些犹豫。
别说书院里那些世家子弟了,便是有的寒门学子,都觉得种地务农是有辱斯文的事情,郑伯焉的这?种想法,未必能行得通啊。
“慕声兄,这?个课程是不是有点儿……”宋珏犹豫道:“而?今科考选仕并不涉农事,何?况学业繁复,这?些学生恐怕不情愿学这?些。”
郑伯焉却很坚持:“管子云,粟者,王之本事也,人主之大物。有人之涂,治国之道也。”
“科举入仕,便要为官一方。不通农事,何?以代君巡牧,劝课农桑?更别提兴修水利,丰实仓廪了。便是功利些说,官员考核还要看政绩呢,学了这?些,对晋升也是有帮助的。”
这?话说得不能说不对,但?宋珏担心的还是学子们的关系。
把唐桁定为助教,很容易引发其他学子的逆反。若唐桁不能与同窗处好关系,就算有裴云潇保驾护航,对他的将来也没有益处。
宋珏将自己的担忧告诉了郑伯焉。
没想到郑伯焉一拍大腿,道:“这?有何?难?承玉你将他也收作亲传弟子,其他人便是不满,也要敬他三分。至于其他的,我倒觉得他有能力处理好人际关系。”
宋珏一脸黑线:“慕声兄,我本来就有意收他为弟子,如今叫你这?么一说,倒成了你的功劳了。”
裴云潇脸上一喜,雀跃地看向唐桁。
唐桁反应极快,连忙跪下行拜师之力:“学生见过老师。”
顿了顿,又朝郑伯焉一拜:“也要谢郑院首促成。”
“你们啊!”宋珏无奈地指了指三人:“好了,快起来。”
“当日逸飞拜师,我给的是一块儿昆山暖玉。你们既是结义兄弟,那也不能厚此薄彼。刚好那昆山暖玉就是一对儿,等明日我就派人给你送去。”
“学生谢过老师!”唐桁冷静下来,这?才想起拜师匆忙,自己也未曾将拜师礼带来,也只得承诺明日再送到宋家去。
“你还未曾取过表字吧?”宋珏问道。
“是,请老师赐字。”
“嗯……”宋珏打量着他,想了想道:“大道至简,莫不如就叫子宽吧。人生在世,世事多艰,遇事将心放宽,看开一些,没准儿又是另一番天地。”
宋珏不知道唐桁详细的身世,但?竟从他面相、言行观察,该是过得不顺意的。虽说唐桁对裴云潇极有兄弟回护情意,对师长又十分敬重,但?还是泄露出他心底的几分戾气。
裴云潇暗暗惊讶,宋珏不愧是名儒,一眼就将唐桁看得大差不差。唐家人已罪有应得,如今唐桁需要的确实是心宽。
唐桁沉默半晌,终究露出了受教的表情:“子宽,谢老师教诲!”
“哎呀!”裴云潇突地一抚掌,脸上露出几分顽皮:
“这?下可如何?是好?兄长是我的结义兄长,可若从师门论,兄长还应该叫我师兄,这?不乱了套了吗?”
宋珏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结义是结义,师门是师门,不能混为一谈。”
“老师说得有理!”裴云潇狡黠一笑:“不如兄长管我叫师兄,我管兄长还叫兄长,咱俩各论各的,如何??”
“……”唐桁带着几分无奈,几分纵容,终是道:“是,就听逸飞师兄的!”
“兄长客气!”
待傍晚韩少祯回来时,就见桌上棋盘凌乱,裴云潇和唐桁两个人坐在桌案两边,面对面的,什么也不干,就是你叫我一句,我叫你一句的。
“师兄。”
“兄长。”
“师兄!”
“兄长!”
“师兄!!”
“兄长!!”
……
“哎哎哎!这?干嘛呢这是!”韩少祯手臂一横,挡在两人眼前:
“叫什么呢叫急眼了还?又是师兄,又是兄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今日老师收下了兄长为弟子,五哥你说,兄长可不得叫我师兄吗?”裴云潇得意洋洋。
“是要叫没错,但?你俩结义在先,都叫了这?么多年了,而?且唐兄本来就比你年长啊。”韩少祯道。
“唐兄,你呢,就这么由着他胡闹?小七可是撒气泼来就不饶人的,我这?么多年可是深受其害啊……”韩少祯装委屈。
“无妨,她觉得有意思就好,高兴最重要。”
唐桁自己心思沉郁惯了,也知道裴云潇平日里也极为压抑,难得她如此开心,自然是由着她。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在裴云潇的身上寻找二人幼时那无忧无虑的影子,亦或是寻找那些他不能拥有的情绪。
“快快,兄长你刚刚又输了我十个子,还欠我十声师兄呢!”裴云潇懒得再搭理韩少祯。
唐桁继续抱拳:“逸飞师兄……”
韩少祯无语扶额。好家伙,输了十个子!若说唐桁不是放水,谁信?
“幼稚鬼!”韩少祯抖了抖袖子,拿了本书,无聊地靠在榻上读起来。
裴云潇笑得脸都有点儿疼了,眼角都泌出了些泪水。
她也觉得自己中二的不得了,可是她就是一听这个称呼就觉得好笑,没有原因?。
在与唐桁、韩少祯三人中,她的年纪是最小的。难得远离京城纷扰,重回学校,她怎么也得给自己找点乐趣。
*
没过几日,书院便正式开课了。
当郑伯焉宣布今年要新开农学课程,还介绍了农学先生仲慜,并说由唐桁任助教时,很多学子都很是不满。
只不过郑院首在江东极有名望,学生们不敢在他表现出来,但?这?份不满全都在第一堂农学课上被宣泄了出来。
仲慜先生长得有些奇怪,左半边脸似乎受过火烧,嗓音沙哑,气场阴郁而?深沉。无论堂上学生们如何?睡的睡,不听的不听,他还是自顾自地讲着,一点儿不被影响。
在座的明明都是饱读了多年诗书的学生,偏偏这堂课却讲起了几岁小儿都知道的五谷四时等农业基本知识。唐桁非常敬业的记录好课堂的笔记,以便有人需要复习。
听了大概半个时辰,梁泽终于听不下去了:“我们到书院来,学得是经世济民的为官之道,却要听这些无聊无用的东西,是何道理?”
梁泽一说,课堂里打瞌睡的学子们也都清醒了,直勾勾盯着仲慜先生要如何?作答。
然而仲慜先生像没听到一样,只是停顿了一刻,随即便又接着往下讲。
梁泽自认为代表了众多学子的心声,愈发变本加厉:“师者,传道,受业,解惑。如今学生提出困惑,先生难道不该解答吗?”
仲慜随便地抬了抬眼皮,压根没给梁泽一个眼神,淡淡回道:“不听,你可以出去。”
梁泽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却见仲慜毫无怒气,神色极为认真:“我在这里就是为了上课,你们在这里就是为了听课。你们听不听,与我上不上无关。你们不愿完成自己的事,就不要耽误我完成我的事。”
学生们多少?有些瑟缩,没想到仲慜动辄就要人出去,感觉很不好惹。
这?话听在梁泽耳里,就颇有些挑衅意味。于是他竟真的拿起自己桌上的笔墨等物品,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
仲慜依旧毫无反应地讲着。
有些人一见这?种情景,也大着胆子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出去。
仲慜还是一如既往。
到最后,整个屋子就剩下了三分之一的学生。
作者有话要说:就问你有没有被这章的两只xxj尬到脚趾抠出一栋别墅?
为了写出这种尴尬感,我现在已经住四合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