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七公子,若不是您慧眼识珠,见多识广,怎能得见如此官民同乐的盛景。下官真想在此立一块儿石碑,让后世子孙永记恩泽。”
不得不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张柏这话,听的裴云潇身心舒畅。
“此事全仰赖陛下圣德昭彰,县令大人与众位乡绅倾力相助,有兄长极尽巧思,还有诸位乡亲,我也不过只是出了一分微薄之力罢了。”裴云潇自谦。
“若大人有意立碑纪念,该将他们一并记上才是。”
“这有何难!”张柏如今几乎是有求必应:“但下官还是要请裴七公子为这碑文作序,以彰显公子之功。”
“也罢,就依大人。”裴云潇不再推辞。
她抬眼,仰望着山脊上雄踞的十几架提水车,远看就像一条长长的龙骨,宏伟壮观。
裴云潇不禁发出感叹:
“龙骨车鸣水入塘,
旱来尤可望丰壤。
好风吹起千重粟,
又见耕牛下夕阳。”
“快快!拿纸笔来!”张柏几乎是从身边主簿的手中夺过了纸笔,塞进裴云潇的手里。
裴家七公子的墨宝啊!若是留在青山县,说不定还能引来一些文人雅士前来观赏呢!
裴云潇接过来,挥毫将这四句诗写下,一气呵成。
“好诗,好字!”一旁地唐桁叫好道。
“只盼正如贤弟所望,这个秋天,能等来一个丰收!”
“大人,我看这水车,正如裴公子所言,状若龙骨,干脆便叫它龙骨水车,更为逼真。”主簿提议道。
“好,就叫龙骨水车!”张柏一锤定音。
“吩咐下去,自今日起,全县凡有坡地之田者,皆使用龙骨水车灌溉农田,由县衙亲自督造。”
“是!”
*
当晚,裴云潇与唐桁在青山官驿饮酒庆贺。
酒过三巡,唐桁有些微醺,面对裴云潇,心中感慨万千,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潇弟虽是义弟,却对我有再生之恩,更如我亲生手足。世人皆不信我,唯潇弟始终不弃,桁无以为报。”
说着,又是一杯饮尽。
裴云潇笑中带着些感动。人有七情六欲,无论她再怎么对自己说,她待唐桁乃别有用心,却也无法忽视两人之间日益增进的友谊。
严格意义上来说,唐桁有些像她从小养成的一个,与自己观点思想很是契合的朋友。
虽说他二人如今的关系还做不到像两人结拜时发的誓一样,为对方两肋插刀,但起码,不会插对方两刀。
“潇弟,干!”唐桁已是醉了,拿着空空如也地酒壶,仰脖喝了半天,也没能喝到一滴。
“兄长醉了,该歇息了。”裴云潇笑道。
说好的腹黑龙霸天男主呢?她面前这个喝醉了的唐桁,怎么有点傻乎乎的?
“嗯……”唐桁听了话,头一歪,直接就睡了过去。
裴云潇按了按太阳穴,她也有些上头了。
那就这么着睡吧……
*
裴云潇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一睁眼,醉酒后的劲儿还没消,头都是蒙的。
身上盖着薄被,裴云潇仔细回想,自己昨晚睡时并未盖被子,难道是唐桁?
想着,她转头就去找昨夜与她同榻而眠的唐桁,谁知道只见床铺凌乱,人却不见了。
“锦年。”裴云潇扬声唤道。
“小公子。”锦年立刻出现在屋中。
“兄长呢?”
锦年摇摇头:“我也没看见。”
“奇了怪了,人能上哪儿去呢?”裴云潇撩开被子就要下床去找。
被子一翻,一张字条掉在地上。
裴云潇捡起来一看,正是唐桁的字迹:“突有奇想,不及告辞,请静待佳音,兄桁……什么鬼?”
“什么什么鬼?”锦年觉得这词新鲜。
裴云潇一气:“气话,好孩子不要学!”
锦年:……
唐桁这一走,就走了整整三天。虽说也不是很久,但总让裴云潇有一种养大的猪要去偷偷拱白菜的错觉。
结果第四天傍晚,唐桁居然扛着个锄头回来了。
“兄长,你这是?”裴云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静待佳音,难不成静待的是锄头吗?
“这是我给潇弟的一个惊喜。”唐桁从肩膀上将锄头拿下来,在手里挥了两下:
“这是我用一种新式的炼钢之法冶炼出的锄头,轻便省力,锋利非常。”唐桁举起锄头。
“!!!”裴云潇震惊了。
没有一点点防备,书里唐桁改进的炼钢法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发生了?
开了挂的男主果然所向披靡,汹涌无敌!
“除了锄头,还有镰刀、犁耙……不过我时间紧迫,我就想做了这个,其他的可以以后再造。”
裴云潇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
“兄长……兄长好本事!”裴云潇上前握住唐桁的手,一脸的欣慰:“兄长造水车在前,现在又造出这般好东西,天下百姓定会感激兄长的。”
“潇弟莫要酸我了!”唐桁被她称赞地牙酸,头皮都有点发麻:“我打算将此事告知县令大人,让他在全县推广。”
裴云潇一乐。那这钱岂不是又要张柏来掏了?
之前县中募集的款项被全部用来建造龙骨水车,然后按户数分配给了全县百姓。
这一做法也让裴云潇写进了送往京城的请功奏报之中,那些出了钱的人听说此事,愣是连最后一丝怨气都消散了。
“兄长大公无私,县令大人一定会感谢你的!”裴云潇都可以想到,张柏那又想要政绩,又不想出钱的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们刚提起张柏,锦年那边就来敲门了。
“小公子、唐公子,县衙来人,说是知府刘大人驾临县中,为龙骨水车一事宴请县中各富绅,特派人来邀请。”
“知府?”唐桁惊诧不已。
裴云潇却是道:“嘿,来的挺快啊!”
“潇弟早知知府大人要来?”唐桁看过来,只见她脸上丝毫未有惊讶,显然是意料之中。
裴云潇歪头一笑:“不然我何必飞鸽传书向京城请功?看来,陛下降旨褒奖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
“走吧,既然是知府大人邀请,自然是要去的。”
“对了。”裴云潇指指锄头:“兄长正好可以把这事一并告诉知府大人。”
见裴云潇这般,唐桁越发好奇了。可她偏偏又不欲多说,无论怎么问,都不肯透露半分。唐桁也只得作罢。
二人换好衣服,跟随着县衙的人来到了城中的大酒楼。一进门,只见酒楼里摆了几桌宴席,座上客皆是县中乡绅。
那些人一看到裴云潇和唐桁,立刻起身问候,言语之间满是赞赏与感激,丝毫没有当初出钱时不情不愿的样子。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这个荣幸,让知府大人亲自宴请的。
二人在大堂几番寒暄客套,县令张柏方匆匆从楼上下来,亲自相迎:
“裴七公子,唐公子,知府大人有请。”
“县令大人亲身相迎,实不敢当,请大人引路。”裴云潇客气道。
三人前后脚进了酒楼上的雅间,知府刘膺闻声抬头,立刻起身相迎。
“裴云潇、唐桁见过知府大人。”
“不必多礼,快快入座。本官早听闻青山县得了两位少年英才,建造出龙骨水车,福佑百姓。就连陛下也圣心大悦,下旨称赞此乃大历之幸!”刘膺说道:
“本官白日里已去唐家庄看过,真是叹为观止。二位公子天纵英才,前途无量啊!”
裴云潇和唐桁又是自谦一番,与刘膺你来我往地交谈着。
“对了,本官适才听张大人说起,裴七公子与唐公子是年少结义,情谊甚笃。两位为青山县百姓做出如此好事,真是志同道合,惺惺相惜啊。”
“我可不敢当大人的称赞。”裴云潇笑回道:“我长于京城富贵乡,时常惭愧不能知民生百事。义兄在田间躬耕日久,想出提水之法,我也不过只是尽了自己的绵薄之力,简直不值一提。”
“这话不妥,公子太谦了。”刘膺不赞同:
“本官虽外放多年,却也知京城事。五年前裴七公子便能写下如江南三赋一般的文章,胸中沟壑已可见一斑。若天下官吏皆有公子之心,我大历何愁不会海晏河清,四海承平呢!”
裴云潇闻听刘膺最后一句,当下举起酒杯:“多谢大人称赞,那我便愧领了。”
“今日蒙大人招待,我刚好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知两位大人。”裴云潇顿了顿,将唐桁炼出更为轻便的翻垦农具一事说了出来。
刘膺与张柏闻之,愈发的兴奋,看向唐桁的眼神,仿佛天上掉下来一个大宝贝,正中他们的怀中。
刘膺拍着唐桁的肩膀,满口称赞,又是英雄出少年,又是英雄不问出处的,看得出,他是由衷地欣赏唐桁。
裴云潇在一旁看着,约莫时机已到,便出言道:“说起来,我还想要请刘大人替我做个见证。”
“哦?是什么?”刘膺一阵好奇。
“我与兄长早前便约定,要在科场一决高下。可兄长近日来忙于建造水车一事,我怕到时他怪罪我胜之不武啊。”
“唐小兄弟也有心科考?”刘膺神色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