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娘闻言蹙了蹙眉，虚弱一笑：“昨儿不是都说清楚了？哪怪的着你呢？真要怪也是怪我自己贪玩不是？”
四郎头也不抬：“还是怪我！是我起的话头，我要是不提你也不会想要出去。”
“腿长在我自己身上，你怎么拦得住呢？”
四郎仍旧认死理：“我要是再坚决一点，你就不会出去、不会打雪仗了。”
“那照你这样说，还是应该怪我自己，源头还不是因为我自己身子不够强壮？你瞧，都是一起出的门一起打的雪仗，你穿的还没我多呢，你都没事，我就病倒了。”慧娘被他这认死理的犟脾气气笑了，本来她是病得有些厉害不想多说话的，气得恨不得妙语连珠堵死四郎接着说的路。
四郎仍不放弃：“可是你身子不好你也不想的啊，这怎么能怪到你头上？”
“那难不成你想我身子不好？照你的说法，除非你想我生病，不然不也怪不到你头上？”
四郎语塞，他当然不想自己媳妇儿生病，可是……
“你俩搁着说啥绕口令呢！”刘氏端着熬好的米汤进来，就听见了他俩在那对峙。
四郎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认错还没能说得过媳妇儿，只好喏喏道：“没……没说啥。”
刘氏见他不想说，也没有一定要追问的意思，小夫妻嘛，有点小秘密很正常。
“慧娘病着，你少叨扰她惹她劳神，好好休息才能早点病愈。”见慧娘脸色仍旧不大好，刘氏告诫四郎道，“让你照顾她，不是让她陪你说话的。等她病好了，有多少话想聊都来得及说。”
四郎懊恼道：“是我忘形了。媳妇儿，你赶紧歇着，我不闹你了。”
慧娘方才也全靠那一口郁气撑着，才能跟四郎你来我往辩了许久，婆婆进来一打断，强撑着的那口气就散了。她本不欲再多言，但又怕四郎自责，只得疲惫地应道：“不妨事，说几句话罢了，不劳神的。辛苦娘和四郎了，我用不着人专门照料的，歇歇便好了，你们忙吧，家里事多，慧娘帮不上忙已是羞愧不已了，怎么好还麻烦你们照顾呢！”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刘氏故作不悦，“四郎是你相公，他照顾你当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我是你婆婆，虽说不是亲娘，也是半个娘了，做娘的照顾生病的女儿不是更正常了嘛！瞎客气啥！”
慧娘鼻子微微发酸，眼窝有些润，她强忍几乎要溢出来的感动，在心里默默感叹：是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用不着客气，虽然葛家人就从来不觉得照顾家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继脱离葛家那个泥潭之后，又能遇到宋家这么好的婆家，她葛慧娘何其幸运呢！
“嗯，谢谢娘！也谢谢四郎！”慧娘在四郎的帮衬中安心地躺进被窝，小脸依恋地蹭着温暖的被子，笑着说道。
刘氏坐在床沿上，摸摸慧娘的额头，感觉到没之前那么烫了，喟叹一声道：“你呀，就放宽心好好歇息，等你表舅来了，让他给你开几副药喝喝，过几日便好了。如果有什么不适之处，早些告诉我们，也好早想办法治疗缓解不是？”
“我近日有些忙，难免有些顾及不到你。四郎到底是个男人，心思粗，没那么仔细，你若是不说，他很难自己发现你不舒服的。不管怎么说，身子是自己的，还是得自己照料好才行……”刘氏帮慧娘掖着被子，絮絮叨叨地念叨着。
慧娘强撑精神听着，四郎却不干了：“娘，你刚不是还说我拉着慧娘说话打扰了她休息嘛！怎么现在自己还明知故犯了呢！”
刘氏一噎：“……就你话多。”
四郎嘟囔道：“我瞅着您话也没少到哪去。”
他声音小，故而刘氏并未听清他说的话，但纵然未听清，刘氏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闭嘴吧你！长能耐了，还教训起你娘来了。”
刘氏转向慧娘又仍是一副慈母温和模样：“你好好休息吧，我和四郎不吵你了。等会你表舅来了我们再叫你。”
慧娘乖巧应了，自觉闭上了眼。
见她听话，刘氏招呼着不愿意走的四郎关门离开：“你在屋里呆着干啥？我可不放心你，你嘴最是歇不住，等下憋不住话了吵着慧娘了怎么办？”
“我不会的……”四郎一心想留下来看顾慧娘，不情愿地道。
“快走！”刘氏完全不为所动，发挥自己当娘的威严，低声喝道。
四郎可耻地怂了：“……走就走。”
见四郎终于离开，刘氏暗自舒了一口气：不把人清空，慧娘那种看重别人的人能安心睡才怪！也不知道葛家是怎么养孩子的，刚及笄的小姑娘，硬生生养得比嫁人好几年的小媳妇做事还要周全，也不知道多吃了多少苦才换来这份周全呢！
“你闲着没事就去村口看看你爹回来没，这大雪天的，可别摔了。我去加点柴火把火墙烧起来，你那屋没炕，光使火盆怕是不顶暖。”
四郎蔫头耷脑地道：“嗯，这就去……”
刘氏哼道：“男子汉大丈夫蔫头耷脑的像什么样子！”
四郎有气无力地睨了她一眼：“娘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呢！不让我不陪媳妇儿就算了，还不让我惆怅一下啊……”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能不能想我点好！在你心里你老娘就是那种棒打鸳鸯的人？”刘氏无奈地翻了白眼，气呼呼地道，“你也不看看你媳妇儿那客气样儿，有人守着她能好好休息么！”
四郎闻言一愣，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哦……
“你可长点心吧！”刘氏没好气地道。
四郎难为情地挠挠头，讪讪地道：“还是娘体贴入微……我就没想到这块来……”
“呵！知道自己蠢笨就好。”刘氏冷笑道。
四郎被亲娘这嘲讽的语气气得有些上头，只得不断告诫自己：冷静！冷静！这是亲娘！
“知道自己蠢就证明还没蠢到无药可救。”刘氏继续开嘲讽。
四郎脑海里名曰理智的那根弦一下子就崩了，冷静个屁啊，亲娘……好吧，亲娘还是亲娘，而且，不光有亲娘，亲爹也快回来了，他要是真敢跟亲娘翻脸，亲爹亲娘就敢给他来个家法伺候……
“我去迎爹！”杠又不能杠，四郎只得咬牙切齿“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