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凌飘瑶留在凌家宿院，申屠娅刚从她的房间出去。凌飘瑶起身关上房门，她寻了一把椅子坐下,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心脏砰砰直跳。
寒风萧瑟,窗外黑影微动,下一刻房门无声开启，电光石火间一把剑向凌飘瑶刺来。
“我能救江迢迢,师兄住手！”
凌飘瑶睁开眼睛,剑锋离着自己的脖子只剩下一根发丝的距离,她看着眼前一身黑衣的沉衍，他盯着她面无表情，“你死了，她就能活。”
凌飘瑶看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刃,努力让自己声音强硬有说服力，“我的心头血大半都给了你,即便将剩下的全都取出来,也救不了灵力全无的江迢迢。”
沉衍冷哼,“救不救得了，总要试试。”说着剑锋前推，凌飘瑶细白的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痕。
凌飘瑶咬唇,“我有办法救她,真的！”
沉衍住手，“给你十个呼吸的时间。”
凌飘瑶语速极快,“百灵丹早已被我服下，若无第二颗百灵丹绝命散根本无解。但是我的精血里含有百灵丹的药效，只要每月服用我的精血再辅以月瑶族的解毒圣药便能压制江迢迢体内的毒素。”
沉衍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凌飘瑶话中办法的可行性。
凌飘瑶察觉出沉衍眼中的松动，继续道：“剜了我剩下的心头血之后我必死无疑，若是不能救她，那师兄也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
凌飘瑶指着旁边的桌上的东西，“我已经备下了一份精血和汤药，能否压制毒素师兄一试便知。”
沉衍收了剑，面上不喜不悲。
在察觉月瑶族的百灵丹是被凌飘瑶吃了，所以用她心头血滋养的月瑶果才可以褪毒的时候，他就打算鱼死网破杀了凌飘瑶，取心头血救江迢迢。届时他就算被发现也已经保全了她。
可是，现在若是两人都能活，他又怎么舍得去死。
他看到桌上提前备好的药就知道凌飘瑶没有必要说谎，既然知道他会过来找她并且提前备好了药，就说明这药有用。
若是这份药没有用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寻求凌家或是仙苑的庇护，而不是在这里等着他。她会明白今日的药若是假的，今晚也只是逃得了一时而逃不了一世。
若是她害的江迢迢失去了最佳治疗时机而死的话，他既然敢在仙苑动手杀她一次，就敢杀她两次。
凌飘瑶看到沉衍收剑便彻底放心了，“师兄拿着药去救人吧。”
沉衍将药拿在手里，厉眸扫向她，“你想要什么？”
方才她的话里说的很明白，江迢迢体内的绝命散这药无法彻底解毒，只能压制。这些东西，每月都要服用一次。
若是她没有所求，怎么会甘心每月送上解药。
凌飘瑶淡笑：“飘瑶别无所求，只求师兄日后可以护我安危。”
沉衍掐上她的脖子，将她掼到墙上：“让我护伱安危？凌师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好事。”
凌飘瑶被掐的脸色青紫，却仍是倔强道：“飘瑶自然明白，不然师兄也不会过来找我不是？可是现在，我的命就是江迢迢的命，我活着江迢迢才能活着。”
“师兄知道精血每取一次，血液里的药效便少一分的道理吧？若是我受伤，谁知道会失多少精血，到时候又有没有足够的药力去压制绝命散。”
是这样的，百灵丹的药力存于她的血液里，血液可以再生，但是药力不可以。每取一次血便会稀释一分药力，只有让她少流血，才能尽可能地留住精血里的药力，才能为迢迢争取到更多的时候。
沉衍将她甩下，拿着药离开了。
凌飘瑶从地上坐起来，白色的衣摆落在地上像一朵圣洁的白莲花，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却有些狰狞。带着三分不可置信的怀疑，又带着三分秘密被人扒开的胆怯，最后剩下的全是得愿以偿的快意。
凌飘瑶今日在半空时施诀让沉衍落下御剑，原本只是听从申屠娅的命令，给人刺杀江迢迢的时机罢了。她想，若是江迢迢死了，沉衍会像申屠娅所说的那样，像待江迢迢那样全心待她吗？
沉衍心脉上有她的心头血也不是白有的，只要她通过自己的血液施展月瑶族秘术，争取到一盏茶的时间让他暂时没了战斗力还是可以的。
可是谁知道，明明他痛得站都站不起来，明明蜷缩在地上动一下都难，那种情况下还能护住江迢迢。
一次两次都是这样，肺腑之痛、荆棘之刑，都是将人折磨致半死的伤痛，骆熠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不能在她的身边。
被魔域的人带离仙苑的时候，骆熠在就要救下她的那一刻，转身将申屠妍儿抱住的画面都快成了她的梦魇了。
在魔域地牢里数百道魔气荆棘加身的痛都抵不上心痛的十分之一。
后来骆熠将她救了出来，得知江迢迢也被救出来的时候她是松了一口气的，那魔修的魇术她是领教过的，江迢迢又没有修为，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可是，她们在客栈内相见的时候，她的精神力恢复很好，连脸上的伤口都没了。那一刻，凌飘瑶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所有的担心都变得可笑。
她被伤得体无完肤，江迢迢却能在沉衍师兄的保护下完好无损。
凭什么？身处同样的境地，为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她，难道就是因为江迢迢没有灵力就要多保护她一分吗？
所以她听从了申屠娅的命令，想看看若是没有江迢迢她会不会也被护的完好无损？
结果事情败了，沉衍与江迢迢同时中绝命散。
而唯一可以解开绝命散之毒的百灵丹也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她吃了。那么沉衍就要这样死了吗？她恍然想到了自己的心头血，含有百灵丹药效的心头血可以保住他的性命。
凌飘瑶恍然想，那这样是不是也算她救了他？
可是方才，沉衍过来之前申屠娅来过，她的话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沉衍查到了我们的身份，不知为何，他竟然和申屠婵有联系，从她那里知道了月瑶果的由来和作用，他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我查到一些消息，他好像也和魔域那边有点关系。”
“能在仙苑隐藏多年肯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恐怕今日之事也会察觉到一二。你要早做打算。”
申屠娅话中‘早做打算’的意思，要么将事情撇干净打消他的怀疑，要么就是趁机让他为她所用。
想到身中绝命散的江迢迢，她心里有了主意，就是不知道沉衍会不会为她做到这种程度。
她提前准备好了精血和解药，原本打算去清凉院找沉衍，但是转念一想，她将解药重新放到桌子上坐下。
若是沉衍真的如母亲所说知道了事情真相，她想看看他能为江迢迢做到什么程度。是撕开伪装直接过来找她，还是装作不知舍了江迢迢的性命让事情就这么过去。
果然啊，入夜没多久他就来了。
凌飘瑶坐在地上眼角划出几滴泪，而后又痴笑出声，“也好，这样才好。原本没想要那么多，是师兄启发了我。”
或许，母亲说的对，她生来就是月瑶族的人，接受月瑶族的传统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
清凉院内。
江奕山将藏宝阁内有解毒之效的灵药都拿过来给大长老看，大长老挑出两颗给江迢迢吃了。江奕山殷切地问：“感觉如何，有没有好些？”
江迢迢安抚地对他笑了笑，“嗯，感觉不痛了。”
江奕山眼中的光芒消失，他知道女儿在安慰自己，若是有效的话大长老不会不说，那药顶多是拖得一时罢了。
他起身，道：“我再去找！”
江夫人在旁边小声啜泣，她现在除了哭没有别的办法，看着江迢迢不正常的双颊和唇色她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掉。她怕自己哭的江迢迢心烦，起身道：“你弟弟还不知道，我叫他过来陪陪你。”
房内就剩下大长老给江迢迢施针试图将毒素拔出些来，江迢迢的身上、头上已经扎了几十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根根针尾上都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绿光。
沉衍进来的时候大长老刚刚将针全部落完。他的眼睛落在江迢迢的身上，眼瞳紧缩，心像是被人拧了两圈似的痛。
他艰难挪开视线将大长老叫出去，把汤药给他看，“劳烦大长老，看看这份汤药有没有问题。”他不担心药效的问题，只担心凌飘瑶会在里面放些其他东西。
大长老打开琉璃瓶闻了闻，拿着银针探查一番后，道：“应该是月瑶族的散毒良药，虽有奇效但是……唉。”大长老摇头，没有将话说绝。
沉衍道：“若是再加上一些百灵丹的药效，迢迢体内的毒能否压制住？”
大长老沉思片刻，“两样都是月瑶族的东西，同时服用或有奇效，但是……”大长老想到了什么，“你想用自己的血？不行，你体内也有绝命散，你的血是药也是毒。”
沉衍：“不是我的血，可以替代百灵丹药效的东西我已经找到，但是烦请大长老保密，说你研制出了研制绝命散的解药。”
大长老不解：“为何？”
沉衍躬身行弟子礼，“弟子有难言之隐，拜托大长老。”
大长老上下打量了沉衍两眼，说实话他对沉衍的印象还是挺好的，之前为了从他那里取得固灵草又是陪他这个臭棋篓子下棋又是帮他整理药草。话少却不失礼，行事坦荡。
但是让大长老说自己研制出了压制绝命散的解药，却是在为难他。他既没有那个本事，便不能冒领这个功劳。
沉衍看出大长老的意思，继续道：“我可以将我的血给大长老，里面含有的药力和绝命散的毒大长老都可以研究，或许能让自己的医术有所突破。”
这句话是戳在大长老的心上了，现在能让他感兴趣的无非是药或是毒，而这两样沉衍体内都有，全都是名驰天下的名药名毒。若是自己能取来研究，或许假以时日真的可以研制出绝命散的解药。
大长老：“好！”
沉衍进房间在床榻旁坐下，江迢迢因为施针浑身都不能动，只能转着眼珠子直盯着他看，憋着嘴巴用气音道：“你去哪里了呀。”都没有几个小时了，他还出去。
时辰差不多了，大长老将针拔掉，出去将好消息告诉江家人。
沉衍将琉璃瓶打开，背着江迢迢将精血混进去，拿起勺子，“来，将药喝了。”
这下江迢迢也不用沉衍喂了，自己端起罐子一口闷了下去，“喝好了，你多陪陪我吧。”
沉衍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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