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小半》

气氛僵硬到极点,人们忌惮于余留幺武术冠军的名头,都没有个敢应声的。

好说歹说余留幺也是A班的人,到时候节目播出肯定会有很多粉丝,人人都不敢惹这位仁兄。

“我没事。”南野站起来,右脚踝传来撕裂的痛感。“他也不是故意的。”

南野扬起爽朗的笑容,“散了吧,大家还要练习呢,我回去休息休息就好。”

余留幺年龄很小,但眼神里透露出的审视可一点都不稚嫩,他狠狠地盯着那个叫做朱蒙的练习生。

朱蒙不知觉地往后退,总感觉这个叫做余留幺的少年下一秒就会冲过来跟他打架。

直到南野说完要回去后,余留幺才转过头,默不吭声地离开。

长腿迈开,一言不发,也没和南野说些什么。

曹想凡和徐洛戚一左一右跟着南野走出训练室。

“你们跟着我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大病,我就去找队医喷喷药就好了,你们回去训练就好。”

“你可拉倒吧。”曹想凡直接反驳,“要是什么小伤你怎么可能脸都白了。”

“快点。”徐洛戚皱起眉头,“小心留伤。”

“对对。”曹想凡直接架起南野的左胳膊,徐洛戚顺势架起南野的右胳膊,俩人就跟抬犯人一般把南野架在中间往队医室送。

其中有个摄影师想跟拍来着,被秦浩杰挡住,“欸,叔,这有什么好拍的。”秦浩杰一边拦,一边把摄影师往回拉,“你跟我回训练室,咱们拍训练才是正道。”

“医生姐姐,你帮忙看看,会不会留伤,严不严重,要多久才能恢复?”曹想凡一紧张说话就跟说RAP似的。

“停停停,你别说了。”队医姐姐让南野坐到床上,观察受伤的地方,“你是这边疼,还是这儿?”

“下面。”南野被队医的手摁得腿几乎连带着抽筋,心里一颤。“就脚踝这个地方。”

“扭伤了。”队医姐姐皱起眉头,“过度训练加上刚刚骨头扭伤,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绝对不能再这么训练,你如果想快点好,就听我的,休息一个星期。”

曹想凡反问,“休息一个星期?”

“嗯。”队医点头。

“一个星期不可能,我们还要比赛呢,如果一个星期不动就相当于直接退赛。”徐洛戚补充道,“我们还有五天半的时间要选拔拍主题曲MV。”

队医叹了口气,“不论这些,你至少要休息满四天,要不然就算你硬撑着完成主题曲,那之后的三个月比赛你要怎么办,瘸着腿完成吗?”

“烦!”曹想凡看起来比南野本人还着急,用手拍在床褥上,“怎么会这样。”

“那就休息吧。”南野拍了拍曹想凡的肩,“不是什么大事,别着急。”

“怎么不是大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就是众矢之的,如果到时候表现不好就会被骂得...”

南野打断曹想凡的担忧,“你相信我,我可以。就算我没有这四天,我也可以做到。”

“真的?”曹想凡被南野的风轻云淡唬住。

“我也相信他。”徐洛戚点头,“让他休息吧。”

“接下来就不要你们抬了,你们也听见医生说了,就是扭伤,不是大伤,别搞得我残废了似的。”南野拿起自己的大耳朵零钱包,露出一口大白牙,“你们给哥回去训练。”

“那...南哥你照顾好自己。”

南野扬手,不回头地走出队医室往宿舍走,身板挺直,单手插兜,要多淡然就有多淡然。

“看南哥这模样,估计也没啥大问题。”曹想凡挠挠头,而徐洛戚则是看着南野的背影深深皱起眉头。

“别皱眉了,咱们南哥是谁,还能让自己吃亏吗,我们先训练,等会儿给他带饭。”曹想凡拉着徐洛戚往回走。

徐洛戚用右手摁住自己的太阳穴,用连他自己都听不见的音量说道,“他就是这样的人,尽是自己吃亏。”

直到关上门回到宿舍,南野这才松懈身子,露出痛苦的神情。

都说久病成医,他曾经当训练生的时候就经常受伤,队医刚刚说的是对的,如果他再继续练习,就有可能造成韧带撕裂,到时候留下后遗症就是一辈子没办法正常训练的事情。

他撑着墙壁躺回自己的床上,阳光闪耀到刺眼,他先是戴上耳机,而后用右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脑子里乱如麻,当他闭上眼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一天半的时间没有闭上眼睛。

好累。

好疼。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那个最心酸最迷茫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十五岁,刚刚跟公司签约,凭借不错的样貌当上训练生,这其中,他爸爸还动用了不少的关系。

“你们看,就是那个叫南野的,听说就是他,走的后门进的我们公司。”

“是吗,我看这孩子外貌身材条件都挺好,不用关系应该也能进啊。”

“这你就不知道吧,这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的病史。”

“我的天,这样都行,不就很危险吗,这体质根本不能做练习生吧?”

“谁知道呢,家里有关系就是好,我小侄子不知道有多想当练习生,我们公司又是内地最棒的爱豆公司...”

南野埋着头,用羽绒服的兜帽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不让那几个女职员发现自己,快速走进电梯。

本以为流言可以止于练习室,可当上课的时候,舞蹈老师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他。

“南野是吧?我记得这个动作我上星期叫你们好好练,你怎么还不会?”

其他的十几岁的孩子窃窃私语,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他真的...基础好差。”

“关键是基础差就算了,每天最早回家的就是他,就他这样,还想着跟我们一起练习,还想着出道呢。”

南野咽了咽口水,他抬起头,“老师...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一句身体不舒服就好了,我管你得了什么病,你来我们这儿是养病的吗?身体条件这么差,基础还不好好练那就给我滚回家,别把自己的少爷脾气带到我这里来!”

“好...”

下课后,南野照常拿着便当一个人坐到练习室的角落,脑海里一直回响老师的训词。

说实话,他是不是太宠溺自己了。

虽然他有天生心脏病,但是已经好几年没有发作,现在病情控制得也不错,除了偶尔胸闷,其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症状。

其实他可以大胆些...勤奋些...要不然、要不然...

南野把眼光投向训练室中央依旧跟着音乐练习舞蹈的闻一墨,浓厚的刘海也遮盖不住这个少年坚定而帅气的眼神,哪怕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都让人移不开眼。

这大概就是韧劲吧。

这么优秀,却从未停止过步伐。

阳光洒在闻一墨的身上,可在南野的眼中,没有任何东西比这个少年更吸引人、更闪耀。

南野记得自己曾经在书上看过一句话,当你找不到自己人生的目标时,就看向你周围的人,你最崇拜最向往的人,你要去模仿他,学习他,学习他的坚韧不拔,学习他的优秀和出众,当你做到和他一样的日常后,你离梦想和成功就不远了,这也就是所谓的追光。

人生?

南野看向闻一墨,微微皱起眉头。

光?

“光。”南野说道。

闻一墨弯下腰,听到一声‘光’,他还微微喘着气,眼神不解地替南野把被子拉好。

他刚从演播室回来,一听到助理跟他说南野受伤的事就跑了过来,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光。”南野似乎在梦境,又念了一遍这字。

闻一墨转头,伸长手把窗帘拉上,阳光被遮掩上,宿舍重归于沉寂的灰暗。

拉完窗帘后,闻一墨重新走到南野的床旁,略微的僵硬后,坐到南野的床边,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拉开南野右耳的耳机,塞进自己的左耳。

‘低头呢喃,对你的偏爱过于明目张胆,在原地打转的小丑伤心不断,空空留遗憾,多难堪又为难。’

《小半》。

闻一墨伸出手,目光与平日里的冷冽相反,更与镜头前伪装的温和不同,那是一股薄如雾气的温柔,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闭紧双眼的南野。

‘不应该太心软,不大胆太死板不果断,玩弄着肆无忌惮。不应该舍弃了死心了,放手了断念了,无可奈何不耐烦。’

瘦了。

这还是南野回国后闻一墨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他,说是如饥似渴也不为过。

如果说视线是有棱角的,南野这张脸怕是要被刮出血来。

嘴巴干,肯定又很久没有喝水。

闻一墨微微垂头,伸出手指,却又停在了南野脸颊地咫尺之远。

南野没有酒涡,但闻一墨知道,每当南野真心诚意大笑的时候,他的脸颊会出现两个浅浅的、类似于酒涡一样的形状,仿若盛满了开心。

又是一个三年。

时光流转,慕然回首,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三个三年。

第一个三年,闻一墨和南野都是巅峰集团的训练生,第二个三年,他们都是FANT组合的队员,第三个三年,南野出国。

于闻一墨而言,唯独第三个三年是度日如年。

“你为什么又让自己受伤?”知道南野听不到,闻一墨还是说出了声,“你还要让我担心多久...”

‘任由着你来了你笑了,你走了不看我,与理所当然分摊。’

闻一墨摘下耳机,调低音量后重新塞回南野的耳朵,于此同时,宿舍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顾莫站在门外,单手插兜,看到宿舍里多了一个人后先是一愣,而后恢复常态,面无表情仿若事不关己地走进来。

闻一墨站起身,把手上的袋子递给顾莫。“请帮我给南野。”

袋子里全都是擦伤的药,还有南野最爱吃的果干。

顾莫结果袋子,没有抬眼,只是应声。“嗯。”

“记得提醒他涂药,别让他出去。”闻一墨语气平淡,两人仿若在比谁的话少。

“好。”顾莫从床头抽下一本书,开始翻看。

闻一墨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南野,这才离开。

直到门被关上,顾莫这才打开袋子,看到里面的药,他抬起眼皱着眉看向南野。

受伤了?

“导演,导演,你刚刚说的那些事你信不信?”李忠对着导演再重复一遍,“我说啊我昨天吃泡面听到的,得躁郁症的不是南野而是闻一墨啊,你说劲爆不劲爆?”

“你不如拿个大喇叭直接喊得了。”王导鄙夷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导演,你相信我啊。”

“知道了,我心里有数。”王导垂头,手里的文件卷成一团,“你先去忙你的吧。”

“行行行,到时候节目需要我作证的时候我肯定首当其冲啊。”李忠拍了个马匹,乐呵呵地推门离开。

他走后,王导的神情这才有了变化,眯起眼睛。

有意思。

南野这人身上果然是——

有无限惊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