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大?门敞开着,大?院里,蓝莹儿见着一位正在哭泣的妇人,正是那日在黄婆婆家见过的刘方?氏。
温宸负手站在院里,一袭锦衣卫玄色官服衬着他那张绝色冷峻的脸凛若冰霜,气势凌然。
温宸的面前,一位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被两位锦衣卫押着,被吓得战战兢兢,语无伦次。不用说,这少年一定就是刘桥布了?。
刘方?氏转脸看着蓝莹儿,先是一愣,眯眼想了?一会,立马抹着眼泪迈着碎步朝她走来:“蓝姑娘啊!当?真是你蓝姑娘!”她一把抓住蓝莹儿的衣袖,一副亲切无比的模样,“你可?还记得我?,那日在黄婆婆家,我?可?是想着要让你当?我?家媳妇儿的啊!”
蓝莹儿迎视着温宸那双疑惑且探究的眸子,目光转回?到刘方?氏的圆圆脸上,淡淡道?:“刘夫人,我?记得您。”
刘方?氏道?:“其实后来我?去过你的蓝姑娘饭馆哩!但好?几回?都找不上你,后来问了?你弟弟才知道?你去锦衣卫当?厨娘了?。”后来蓝姑娘因季香一案而响彻坊间,前几日更是听说了?蓝姑娘和温千户的□□,便知道?这媳妇儿是没法认了?。
不过就算是能认,也不敢认呀!能破大?案,还与锦衣卫打交道?的姑娘,那可?不是一般的姑娘,刘方?氏怕自家蠢儿子驾驭不了?。
蓝莹儿有点尴尬,不知该如何答话。
这时押解着刘桥布的锦衣卫又质问:“还不快说,前日夜里你不在国子监,也不在家中,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我?,我?……”
“我?什么我?,还不快说清楚,莫非你就是奸杀了?蝶舞的凶手?”
“不,不不不……”
刘方?氏一听就急了?,忙一把抓紧蓝莹儿的胳膊哭道?:“蓝姑娘,我?儿子从小到现在,连只鸡都没杀过,又哪里会杀人?蓝姑娘,你是好?姑娘,能不能跟他们说说,我?儿子他平日里是贪玩些,也不爱念书,但他不是坏人,他不会杀人的,绝对不会杀人的。”
蓝莹儿劝道?:“刘夫人,现在我?们是来查案的,并非定案,你儿子他到底是不是凶手,不是我?说了?算,更不是您说了?算,得让他自己?说清楚,说明白案发当?日他到底在哪?在做些什么?”
刘方?氏闻言,忙松了?蓝莹儿的胳膊,转身几步上前跪在地上抓着儿子胳膊:“布仔,你倒是说啊!前日夜里你去哪里了??你是不是跟表兄去教坊司了??还是去哪家花楼了??”
蓝莹儿走到刘桥布面前,见他脸色憔悴不堪,眼圈乌黑,像是没睡过觉似的,且他一脸惶恐,似有话要说却?又不敢说。
“布仔,你快说呀!再?不说,他们要是把你抓去锦衣卫的那个?什么诏狱,布仔,你就没命可?活了?啊!呜呜……”
许是诏狱这两个?字将刘桥布给吓着了?,他终是“啊”的一声朝天一吼,而后软倒在地哭诉道?:“前日夜里我?去碧云庵了?……”
“什么?你去碧云庵了??”
刘方?氏听儿子如此一说,吓得抚额要晕。
“不,不,我?去碧云庵没杀蝶舞,我?是去找蝶舞了?,但我?没杀她,没杀……”
刘桥布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声音也软了?下去。
蓝莹儿温声与他道?:“你将那夜之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刘桥布抬眼看着蓝莹儿,看着是一张无害的脸,慢慢地镇定了?心神,目光朝旁看空,细细说了?起来:“那日我?下学后,与几位学兄在国子监外面的酒楼里吃酒,那时几位学兄与我?说起蝶舞,说我?没本事睡蝶舞,当?时我?喝了?不少酒,一怒之下,便摔了?酒碗,当?下就去找蝶舞。从酒楼出来,我?租了?一辆马车去了?碧云庵,可?去到那里时庵门已关,后来我?便爬树□□进了?庵门……”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
刘方?氏听到这里试图捂他的嘴,生怕儿子说出杀害蝶舞姑娘的真相?,结果被一位锦衣卫给拉了?开。
温宸厉声问:“接下来呢?”
刘桥布一脸委屈模样:“我?因为酒喝得多了?些,下了?墙后,觉着头?有点晕,便靠在墙底下歇气,结果这么一歇,竟是睡着了?。后来……”此刻他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后来半夜我?被冻醒,便起来去找蝶舞的屋子,当?时我?见蝶舞的屋门是开着的,屋里还亮着一盏灯,灯被调得很?暗,便推门走了?进去。进去后,我?见她在榻上,便喊了?蝶舞两声,她不应我?,我?还以?为她默许我?进去,于是大?着胆子走到榻边,却?发现她……她……”说到这里,他眼睛睁得很?大?,像是见着了?极其恐怖的事情,“我?发现她赤着身子,身上全是血,血还在往外喷,喷得我?一身都是……我?……当?时我?吓坏了?,我?本来是想叫主持来的,但我?怕自己?会被当?成凶手,所以?就跑了?出去,当?时准备爬墙的,但发现大?门是打开的,就从大?门跑出去了?。”
温宸:“出去后你去了?哪?”
刘桥布:“我?在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温宸:“你身上的血衣呢?”
刘桥布:“我?到客栈的时候,因为是半夜,掌柜正在打瞌睡,就没注意到我?身上的血迹,后来我?到了?客房后,就将染了?血的衣袍给脱了?,塞在了?客栈的污秽里,等第二日天明时,便见那些污秽都被收走了?。”
温宸将画着鞋印的纸拿了?出来,让属下去比对,结果比对之下,那鞋印正是刘桥布的。
有两人□□,却?只有一个?人的鞋印,其实道?理也说得通,也就是凶手在毁尸后立马离开,血还未流到地上来,而等到刘桥布到的时候,血已流了?满地,所以?现场只有刘桥布的鞋印。
温宸思及此,道?:“将他带走。”
刘方?氏一听,立马抱着儿子:“不行,你们不能将他带去锦衣卫,绝对不能,我?听说过,那里的诏狱进去了?就没命回?来,不行啊!我?儿他不是凶手,他不会杀人的。呜……”
温宸缓了?一会儿,才道?:“先去碧云庵,再?押去应天府。”
刘方?氏一愣,看着温宸:“不去锦衣卫的诏狱吗?”
温宸凉凉道?:“你儿子还没有那个?资格进诏狱。”语气一顿,“这案子本是应天府负责的,我?们锦衣卫是协助调查。”
刘方?氏还是抱着刘桥布不肯松手:“我?的布仔他没杀人,没杀人啊!你们不能带他走。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呀!”
温宸看了?蓝莹儿一眼,蓝莹会懂意思,便上前劝道?:“刘夫人,这桩案子还未查明之前,你儿子就还是嫌疑人,如果你儿子不是凶手的话,待到查出凶手,府衙自然会放他出来。”
刘方?氏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的,又想着儿子不是去那吃人的诏狱,便觉得心里还好?受些,于是不舍地松了?手,任由着两位锦衣卫将儿子给从地上拉了?起来,带着往门外走。
蓝莹儿跟在他们后面,走了?没几步,后面刘方?氏又追上前来拉住她。
“蓝姑娘,我?听说你和温大?人都是神探,你们一定会找出真凶的,是不是?我?太了?解我?儿子了?,他肯定不会是凶手。”
蓝莹儿转脸看着面前刘夫人满是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会的,一定会找出真凶的。”
刘方?氏听罢,心稍稍地安了?些,她松了?手,看着蓝莹儿跟着锦衣卫带着她儿子离开了?家门,身子一个?晃悠,抚住额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旁的婢女忙扶住了?她。
从刘家出来时,正撞上苏起骑马过来。
苏起下马来与温宸道?:“独眼猴和屠夫都细查了?,没有作案时间。案发当?夜,独眼猴在一家小赌坊里输得裤钗都没了?,光着屁股回?的家,回?家后他老娘拿着烧火棍在他屁股上抽,我?看了?他屁股上的黑痕,一条一条的,真个?叫惨。那屠夫三?更开始在自家院中杀猪,直到卯时将处理好?的猪肉拖去市集卖。我?看那猪肉正新鲜,处理得很?是精细,看起来颇费时间。”
蓝莹儿看着苏起那一脸的疲备样,心道?他定是一夜未睡了?。
温宸点头?:“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阿六跟着就好?。”
苏起看了?下阿六,又打了?个?哈欠,气道?:“闻了?一宿的猪膻味,现在鼻子里都难受,我?还是先去蓝姑娘饭馆让小奇给我?下碗面吃了?再?回?去。”说罢朝蓝莹儿眨了?个?媚眼,又打了?个?哈欠,转身走到马儿那边去。
蓝莹儿笑笑,看着苏起重又跨上马背,扬鞭而去。
温宸与蓝莹儿上了?刚刚阿六赶过来的马车。
车上,蓝莹儿问:“高家什么情况?”
温宸道?:“高望进前夜在家里没出门,家里搜过了?,没有可?疑,但证人皆是他家人,仍脱不了?嫌疑。”
蓝莹儿又问:“章长贵呢?”
温宸眸子一沉:“章长贵他昨夜不在万花楼,具体在哪里,还未能查出。”
蓝莹儿蹙眉:“如此说来,他也有作案嫌疑,为何不将他抓起来审问?是因为班大?人吗?”她觉得温宸是不会顾忌班大?人的,但班大?人是南王的身边人。
莫非此事与南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