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暂的鸦雀无声后,流水席上爆发出哗然声。
场面突然间变得十分混乱。
那些看着?文质彬彬,风采一绝的诗人们转眼换了副面孔,将李白包围起来。
“谁,你说谁?”
“李太白你把话说清楚!你居然背着?我们偷偷去见诸葛丞相!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不是只有赢了比赛的人才能拿到第一手资料么?”
“不可能,武侯他怎么会被人……玷污!谁干的?!我去宰了他!”
……
每个人关注点似乎都不太一样,但都不约而同表示了极大的愤慨之情?。
他们很快连李白的衣角都看不见了,彻底淹没在攒动的人头之中。
那可都是课文上出现过的必背篇目作者啊……
薛定谔再看看两位同伴,感觉他们像是误入了鲨鱼争霸赛的小虾米,格格不入,又那么渺小。
“好壮观。”采采词穷许久后,才?挤出一句感慨。
而烟锁望着?金光闪烁的显示屏,突然插了一嘴:“说实话,我比较喜欢元稹的那句‘英才过管乐,妙策胜孙吴’。怎么,排名那么低的吗?”
“那也是没办法的吧,”薛定谔说,“竞争对手太多了。”
她挨个点评:你看“千载谁堪伯仲间”,正大光明地“拉踩”呀!有?人不服吗,没有。
还有?一会儿是英灵千年,一会儿又是万古云霄,不愧是大诗人,这彩虹屁吹起来比三国演义还夸张呢……值得学习。
她看得心潮澎湃,恨不得当场翻出笔记本摘抄好词好句。
烟锁歪头:“演义很夸张吗?”
采采托腮想了想:“戴上粉丝滤镜,我觉得还行吧。比起民间话本里的五花八门的渲染,罗巨巨已经写得很收敛了!”
他们相视一笑。
不过,他们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或者说,有?些?低估偶像在民间的威望了。
经过千百年的赞颂,凡人也会被神化,变为人们心目中不可诋毁的形象……
这下,李白就很难跟诸位朋友解释清楚,为什么诸葛亮好端端一个大男人,来到彼岸后就突然能怀孕生包子了——这当然不可能用简简单单一句“我是粉,我一口咬定孔明无所不能”来蒙混过关。
没多久,李大诗仙一溜烟从混乱中心跑出来,落荒而逃。
“别走!”后面几位当过将领打?过仗的豪放派诗人追赶在后,挥舞着?剑叫嚣,一定要给那个“狗男人”好看。
“青莲你跑什么,莫非是想故意包庇罪犯吗?”
……“朋友们,”烟锁呆呆地望着?他们绝尘的背影,突然说,“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连大名鼎鼎的诗仙都被他们追着?跑,薛定谔悄悄咽口水:“如果告诉他们真相,我们会被当做同谋吗?”
采采:“……要不我们偷偷溜走吧!”
“不管你的太白了?”烟锁问。
“我相信他能照顾好自己的,阿门。”采采虔诚地画十字。
趁名家们的注意力还没转移到他们身上来,三个人从会场里溜了出去。
然而还没走多远,后面就追上来一人,把他们拦在了巷子里。
“拦”这个形容用得非常准确。
烟锁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开路,结果从天而降一张大网,将整条路挡得结结实?实?。
他们不得不停下,那人拿着扇子轻摇几下,露出微笑,模样看着?挺陌生,称号也被隐藏起来,显得很低调。
“你们是同诗仙李太白一起来的朋友吧?”
薛定谔点头,仍然很谨慎地:“请问您有何——”
“在下孟山人。”那人朝他们拱了拱手,摆出一个手势。“有?朋友托我给你们传个口信,请你们去另一地方小聚。这边走。”
*
他们被孟浩然带着?穿过大街小巷,拐了几道弯之后,进了当地一家客栈。
孟浩然直奔天字号客房,抬手敲了三下门,像是暗号一般,门从里面推开了。随后他理了理袖子,悠然离去。
剩下三个人互相看看,还是决定进去。
烟锁率先跨入门槛,一抬头,李白正熟练地从窗外翻进来。
“小心点,这窗户不太结实?。”杜甫抬起手靠在窗边,想要伸手去扶,看李白毫无困难地钻出来,又放下了手。
“多谢。”李白随后若无其事地转向门口三人组,轻快地打了声招呼,“你们也来了啊。都坐啊。”
诗圣看了看好友,又看向门前的三位亮粉玩家,叹了口气。
“现在能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了吗?”
薛定谔明白了,原来是他接应李白逃出来的。
嗯……用“逃”这个说法应该没错。那么狼狈的模样,可不是逃么。
李白大喇喇在桌旁坐下,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抹去额头上的冷汗。
“说来话长。”
“那便长话短说。”
杜子美并不像他们课文配图里那般上了年纪,反而是一副充满精力的年轻人模样。他看起来很随和,也很好脾气,朝三人组笑笑,就要给他们倒茶以示主人待客之道。
他们哪里好意思,烟锁主动把茶壶抢过去:“我来我来,您请坐。”
杜甫抿了几口茶,见李白眉头紧锁,一副踌躇又苦恼的模样,便十分意外。
就他了解,李白肆意洒脱,很少露出这种表情,除非是被贬官了,郁闷至极跑去借酒消愁。
但彼岸可没有?上辈子那些糟心事,杜甫揣测了一会儿,表情也严肃起来,放下茶杯。
“到底是何人,敢对诸葛武侯作出如此不可饶恕之……”他顿了顿,似乎不忍心直接说出来,便换了个说法,委婉地问,“太白可知道,孩子的另一位父亲……究竟是什么人?”
李白望着?他恳切的神态,目光忽闪了下,飘向窗外。
“嗯,这个……”他含糊其辞,“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你得答应我,先冷静下来,绝不激动。”
杜甫郑重?点头:“没问题。”
李白这才?清了清嗓子:“从狭义的角度来说,孔明如今肚子里……的孩子只有一位父亲。但若就广义而论,小说的作者是创造者,也就是书中人物之父,如此追溯起来……”
他这一番说辞把杜甫绕得头晕,但他还是听清楚了最后一句。
“……那就是我了。”李白说完,歉疚地垂下眼,重?重?地叹息。
杜甫:“……”
他吓得瞪大眼睛,好一会儿没说话。
当他将询问的目光转向三人组时,他们也都叹息着点头,表示肯定。
“我,我有?点没明白。”可怜诗圣露出无措的表情,咽了咽口水,紧张而如履薄冰地,“你的意思是,你写了本小说……让丞相他怀孕了?!”
李白欣慰一笑:“正是如此,不愧是你,知我莫若二甫啊。”
——不,他一点都不了解李白还有?这种心思!
杜甫呆坐在桌前,突然起身。
李白在后面好奇张望,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收拾起行李来了。
杜甫匆匆往包裹里塞东西,一边解释:“卧龙岗我们怕是待不下去了,这地方太危险,我还是赶紧先送你离开吧。”
“……这么严重?”
杜甫转过头来,悲悯地看了他一眼:“大家都认识你,只要去打听一下,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到那时……你可就成为破坏武侯声誉的千古罪人了!唉,太白,要不你先去自首吧!”
说完他小声补充了一句:“不过,以我们俩的关系,我还是会支持你的!去大胆追求真爱吧!”
李白:“……不,你还是不明白。”
“对不起,打?断一下。”薛定谔举起手,恭敬请教道,“能否请几位前辈解释一下,这个吹亮大赛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是让李白说,那就是他们太无聊了。
彼岸的诗人们不仅只有诗人的身份,但是来了这个世界,除了写写诗词,和各位同行聊聊天,就没什么正经事能做的了。
有?的上辈子当官,辛苦了一辈子,有?的上辈子是种田的,还有?的更气派一些?,是带兵打仗的……
但无一例外地,他们的本职工作在彼岸都没有?发挥余地——这世界的一切都由言灵之力运转,提供能量。不需要种田也能收获粮食,这种力量更是会不断成长增强,永不消失。
于是,就如引路人所言,他们可以尽情地享受退休生活。
——如何打?发时间呢?
他们便想出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或是比赛项目。最近三国时期的几位大人物陆续到场,在怀揣着对诸葛亮的殷切期盼中,他们决定为他提前举办一场欢迎会。
“听说获胜者便能得到拿着捧花去迎接武侯,和他单独见面的机会。”杜甫微微憧憬,“想必能从中得到许多教诲,让人更上一层楼。”
“……”
李白干咳一声,看向三人组:“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
然后轮到杜甫问了:“这段日子大家都联系不上你,我还以为你有?事闭关去了,怎么今日突然出现……难道,和你说的丞相怀孕一事有?关?”
李白表情?微微一僵。
“难道——”他猛地拔高?了声音,“小说里的故事变成现实了?”
诗圣不愧是诗圣,居然一下子就猜到了正确思路。
“我说了你千万别生气。”李白肃容,得到杜甫的点头保证后,简单而快速地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从亮粉小队集结的理由,到他们在探险中逐渐证实?的真相——文字的力量会带来无法想象的可怕变化。
说完之后,房间里安静了许久。
“你说过不生气的。”李白警觉。
杜甫十分纠结地,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尊敬的好友,表情状似痛苦:“我不怪你,可怎么就,怀孕了呢……那可是,诸葛孔明啊!”
“发生这种事情?,我也不想的。”李白沉痛道,“现在不是怀孕的问题,我找到你们,是想要聚集大赛中获得的信仰值……唉,坦白告诉你,孔明他难产了,现在急需要言灵之力助产!”
杜甫:“……?!”
杜甫说,等、等一等,且让我静一静,这个真的消化不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杜子美: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粉丝,为什么要让我遭受这样的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