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稗帘身旁的人见此,立时起哄起来,推了推她,比柳稗帘本人还兴奋道:“哟哟哟,快瞧,你家郎君差人给你送东西过来了。”
这一句“郎君”可把柳稗帘弄得又惊又羞,她绞着手里的帕子,偷偷抬头往那边瞧了一眼,静静等那人将东西送来。
“柳小姐,这是我家少爷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那小厮走过来,躬着身道。
柳稗帘低头看了一眼,那是一只留宴斋的食盒,她打开一条缝,看清里头装的是几枚桃花酪,上头点缀着红艳欲滴的洛神花。
她心脏一时扑扑跳了起来,含羞带怯地看了傅云生一眼,两人四目相撞,她嫣然笑了下,又很快移开,俨然一副怀春少女的模样。
稍远处的苏宣绾将这一幕落入眼里,心中嗤之以鼻,要说在这本种田文里,柳稗帘这个女主虽然看着温顺善良毫无攻击力,但她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她只在对她有益,且有价值的人面前示弱、乖巧,且精于利用自己在众人眼中的柔弱面貌,轻而易举地为自己剔除了几个敌人。
陈恬恬,就是其中之一。
陈恬恬的本性不坏,在被柳府收养之前,她虽蠢笨,但性格却单纯,不通世事。
那时,傅云生一见这个虽然瘦弱不已,眼睛却极亮的姑娘,一下就被其吸引了,恻隐之心一动,目光便不自觉地在陈恬恬身上停留。
然而这一切,被心思较同龄人敏锐的柳稗帘过早的发现,她利用陈恬恬,在傅云生面前塑造了一个更为善良单纯,即使被陈恬恬夺了父亲的宠爱,即使是珍惜的东西只要陈恬恬喜欢,也要大度相让的自己。
她又明里暗里引导陈恬恬做一些蠢事,抹黑陈恬恬,叫傅云生渐渐厌恶她,尔后将心思转移到自己身上。
所幸,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陈恬恬没有一次不中计的。蠢事是陈恬恬做的,而她成了最大的受益人。
但这其中,最让苏宣绾啼笑皆非的,并非这些心计,而且柳稗帘本人丝毫不认为这些是心机,她觉得陈恬恬这样的人,本该是这种性子,她只是把她最真实的一面挖掘出来给众人看而已。
少顷,忽然有人低呼了一声,将苏宣绾的思绪打断了,那人像是踩到一样东西,叫唤道:“啊,傅公子,这是什么?”
男子将东西捡起来,那是一封信,信封是特质的樱粉宣纸,是情人间用来向对方表明心意的专用信纸,在此时特为盛行。
男子见状了然,调笑道:“原是红笺啊,莫不是傅公子写来给柳小姐表心意的?怎么还没送出去呢?今日良吉,不如让在下成人之美,替你送过去吧?”
对方这番话说的不大不小,此时席间又安静,正巧所有人都听的清楚,公子们一时皆摆上了看好戏的姿态,小姐们却惆怅起来,绞着帕子暗暗朝柳稗帘投去羡慕的目光。
然傅云生的神色却不是很好,还没等他回答,那厢的红儿却突然出声指着那封信道:“啊!那不是我家表小姐的信吗?怎么会在傅公子手里?”
她说完,又急急捂住自己的嘴巴,像是无心犯下什么天大的错一样。
席间一时热闹极了,凑在一起细细碎碎地说话,投向苏宣绾的目光皆不怀善意。
这里有谁人不知道,陈恬恬苦恋傅云生多年,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不说,反而招来的是对方的不屑一顾。
如今竟然连红笺也悄悄送上了,却被人家毫不在意地丢到了地上,真真丢了所有姑娘家的脸。
“呵。”这时,当中忽然有人不轻不重地笑了声,那小声冷冷的,不怀什么感情。
众人朝这冷笑的主人望去,不是那个被大家所鄙弃的陈恬恬又是谁?
那么多双眼睛望着她,带着不同的意味和目的,苏宣绾却丝毫不见怯意,这阵仗她在现代见过了,她还是MICO公司总裁的时候,只有她将人骂的哑口无言的份,那里他们说闲话看她笑话的余地?
“连信也未打开,就说这信是本小姐的。红儿,你倒与我说说,你是有千里眼呢,还是顺风耳啊?”苏宣绾微眯了眯眼,神色中有骇人的煞意,叫被她缓缓看过去的人背后皆是一凉。
千里眼、顺风耳这两词出自神话故事,然而古代知识普及度颇低,像红儿这种一出生就是伺候人的丫鬟命的人根本大字都不识一个,又岂会知道这些典故?
“什么千儿,顺儿的?你不要拿这些话来搪塞我们,这信本来就是表小姐你写来让我转交给傅公子的,红儿如何不认得?”
苏宣绾见对方这么没文化,还愣怔了一下,她还没骂过没文化的人呢,她们公司高管,起步就是硕士,这么说来,她下手还得掂量着对方能不能听懂喽?
不管了,先骂哭再说。
“哦,是吗?红笺这样的东西,我不自己送去,却交给我舅父的大女儿身边的一个大字不识的下人去送,是你在白日夜游,还是我在犯痴犯蠢呢?”
苏宣绾左一个下人右一个下人,真真叫红儿把自尊心都一块一块的碾碎了,她也知道自己是个下人,也知道自己大字不识,可眼前这个……眼前这个和她比也好不到哪里去的人又凭什么这样羞辱她?!
不过是命好,就算父母都死了,还有舅父来养着罢了!这种人,那里比得上她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小姐!
红儿想着,眼圈都红了,泪水哗啦啦地流,肩膀一颤一颤地,竟是当真被苏宣绾给说哭了。
众人见她哭得可怜,再看苏宣绾一派的风轻云淡,丝毫没有愧意,一时都有些过不去眼。
“倘若这信不是陈小姐写的,陈小姐也不必这样心虚到咄咄逼人。”坐在柳稗帘身边的韩依彤,也便是这场诗会的主办人突然出声说道:“信是不是陈小姐的,我们拆开一看便知,若真不是陈小姐你的字迹,我们自然也不会非要将这封莫须有的情信按在陈小姐身上。”
“陈小姐,你说是也不是?”
苏宣绾浅笑了一下,深深看了韩依彤一眼,道:“韩小姐说的在理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