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音楼里。
魏靖琦希望,太子不要将此事告知出去。“还请殿下给微臣时间处理此事,伯父绝不会造反。定是受人蛊惑一时冲昏了头脑。”
“孤不会说。”周雪燃看着台上唱的那一曲毁家纾难的戏码。
百年来,魏家对于皇子夺储从不站队,他们辅佐尽忠的人只有皇帝。
魏家世代有功,非到万不得已,皇帝不会对魏家的人做什么。
周雪燃在等这件事上明面,在等这件事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在等魏言训彻底倒台。
屋内静的连一根针落地都可以听见。
许清渺看着周雪燃的脸,“你想要魏言训的兵权?”
谈及这些言语,许清渺不自觉凝重起来。
周雪燃的黑眸如寒潭深不可测,淬了霜般冰冷,许清渺和他对视久了,莫名生怯。
“不止。”他笑了一下,似乎让许清渺别紧张。
“渺渺,等我做了皇帝,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还没等许清渺被他胆大的话惊到,周雪燃就揽过她的后颈吻了上来。
他动作并不温柔,带有鲜少的攻击性,勾许清渺的小舌轻轻吸吮。鼻息之间尽是他身上的气息,如雪,寒凉又暗带锋芒蛰伏之意。
许清渺也鲜少的做出反抗,她伸出手抵在他的肩膀推搡,还想问些什么。
倘若能得周雪燃的庇护,她后半辈子的生活定是衣食无忧的。只不过许清渺对皇宫并无向往,日后周雪燃真能做了皇帝,身边的女人还会少吗?
还有,周雪燃是想对魏家做什么吗?
周雪燃不再去说这件事,只是问她槐花蜜是否还合口味,说下次还要给她带。
周雪燃今天的话让许清渺心生惶恐,无端害怕。许清渺哪懂什么争权夺势,以前也不曾听周雪燃说过这些,今日她发现他惯用的与世无争外表下有一颗狠戾阴鸷的野心。
许清渺不由得想到,这样思虑远重的太子,真的是能被她言惑利用的吗?
如今许清渺到了婚配适龄的年纪,许家也想着将她献与权贵为家族增益。
这也是同为庶出,为何许清渺比许雪彗更被好生养着的原由。
许雪彗的生母好歹是清白人家的小姐,出生书香门第,可惜生下女儿后很快病逝了。许雪彗性子软弱在许家无依无靠,而许清渺上头还有个庶兄,在府上的地位自然高出许雪彗。
许钧默和其妹许清渺一般,生得一张出众的面容,自小比其他人努力勤奋,奈何天资平平,学什么都需付出常人数倍的汗水。
许钧默心地纯良,不如许清渺懂得人心,明面上是兄长照顾妹妹更多,实地里是许清渺照料兄长更多。
“兄长不求其他,只希望渺儿可以嫁给知人疼人的好夫婿。”许钧默大抵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全无私心对她好的人。
许清渺也希望许钧默可以找一个懂他爱他的好姑娘。
许钧默定下过一门亲事,对方是三品散官的嫡女,名为陆朝朝。陆朝朝的父亲不过是个平庸之辈,她上头还有四个嫡姐都已出嫁,姑姑是贵妃,表兄是四皇子。
三年前,许家连聘礼都已经送上了人家府上。
家族联姻,陆朝朝本是看不上许钧默这个庶出的,直到亲眼看到他相貌才应下这门亲事。
相识的这三年,二人遵礼如宾。
许清渺也是见过陆朝朝的,想到日后她就是自己的嫂子,为了兄长,许清渺对陆朝朝笑面相迎,送了不少贵重的精致玩意给她。
许清渺出手大方,她也喜欢那些首饰玩意,不过周雪燃给她的太多了,送出一些也无妨。
皇宫里做工的巧贵物件,拿来送人也是尽显心意。
陆朝朝拿了首饰也开心,许家两兄妹也算是对她好得不像话。旁人都羡慕道,陆朝朝嫁去了许家定过得不比在陆家差,可结果最终是惯的她胆大到今年的婚约在即,竟在夜半和姜家的小公子在野外行了苟且之事,还被出来寻人的奴才们看到了。
起因是陆朝朝的姐姐发现她天昏未归家,问遍全府上下也不知行踪,最后陆朝朝的姐姐担心陆朝朝出事便叫府上的侍卫去找。
许家得知情况,虽陆朝朝还没过门,但收了聘礼好歹也是许家的半个人,就帮着一起去寻人。
夜深露浓,终是野外找到了□□的陆朝朝,还有姜家的小公子。两人正干柴烈火,看到突如其来的一群人吓得又遮又掩。
奇耻大辱,许家当即退婚。
此事不光彩,当晚去寻人的侍卫全被做了封口威胁,可还是不知从哪流露出了一丝风声,并且传的很快。
第二天坊间就有在传,许家退婚是因为陆朝朝不贞。
许清渺昨日夜里听到粒儿说府上的侍卫帮着陆家寻五小姐还没放在心上,她跟陆朝朝也算有些了解。陆朝朝生性活泼爱玩,许清渺只当是她和闺友去哪玩了忘了告知家里。
昨夜,许清渺入睡的早,今早起来粒儿才跟她说了昨日夜里发生的事。
此事不得外传,许家上下少数人只知道。
粒儿说,许值远很气愤,气到手都在发抖,当即派人去陆家退婚了。
“身为女子,怎可如此不知廉耻!陆家女此番作为将我许家置之何地?”这是许值远的原话。
许清渺听完很矛盾,觉得不可思议又意料之中,依照陆朝朝的性情做出这样的事也是极有可能。
好在发现的早,不是在婚后出了这样的事,不然自家兄长愚钝,被蒙在鼓里替他人养孩子都有可能。
粒儿支支吾吾,没把话说全。
“你说吧,我既叫你原话传达,你这样吞吞吐吐地做什么?”许清渺觉得好笑。
“大人还说,‘真不知道陆大人是怎么养出这样的女儿。大家闺秀,婚前失贞,毫无羞耻之心。’”粒儿说完低着头,不敢去看许清渺。
“嗯。”许清渺没有说什么,只是问,“兄长怎么样了?”
没准在粒儿心中,她也是这样的人,只是碍于主仆关系不敢说罢了。
“二公子昨夜屋内灯烛长明,今早天一亮又照常去校场了。”粒儿说。
许家上下都知晓,庶出二公子许钧默的脾气好,不管是军营里还是平日,他都是报喜不报忧。
“待会陪我去膳房做些兄长爱吃的汤羹。”许清渺了解自家兄长,此时不需询问他过多,让他自己慢慢想明白便是。
“是。”粒儿替许清渺梳发。
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皇宫中也有许陆两家退婚的消息,空穴来风,说是陆家五小姐做了不耻之事。
难怪今日朝堂之上,陆大人和许太傅脸色都很难看,眼底是大同小异的一片乌青。下朝后,大臣们出乎一致地离他们远远的,连招呼都不敢打。
许钧默是许清渺的胞兄,周雪燃听到有几个宫人在议论,缓缓放慢脚步。
“听说陆家五小姐是不贞之罪。”小宫女交头接耳。
“我的天,是和谁?”另一个小宫女问道。
“这倒没有听说,那许家公子真是倒霉,我可是听说他生得一表人才。”小宫女回答。
“可不是?他妹妹可是上京第一美人。”又靠近一个小宫女,她没见过许清渺,对此满是遐想。
“你这话也不怕姜家小姐听到?那可是我们未来的太子妃,她才是上京第一美人。”
周雪燃从她们身后走过,吓得她们纷纷低头行礼,打气都不敢出,生怕太子听到她们方才的交谈。
太子好像没有听到她们刚才说的话,只是叫她们起身,复离开。
“太子真是英明神武。”一个小宫女痴痴地目送着周雪燃离开的秀颀身影。
“休要胡言!你不想活了?”花嬷嬷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背后走出,严罚了嚼舌根的宫女们。
东宫之内,布置典雅沉稳,雕窗轻敞,屋外清秀的景色一览无余。
“许陆两家之事大抵如此。”青止同周雪燃讲了昨晚发生的事。
青止在宫外各处留有东宫的眼线,在皇宫之中就可以将坊间发生的动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就连细节都描述的清清楚楚。
讲到陆朝朝和姜家小公子被众人发现的姿势时,周雪燃轻咳一声,淡淡示意他略过。
“不得不说许太傅的算盘打得好,和各大家联姻。嫡长子娶了沈尚书的嫡长女,嫡长女又许给了魏家嫡长子,又想让另一个嫡女入东宫。”青止直言。
周雪燃轻笑,长指攥拳撑着太阳穴,目光落在桌上一封没有开封的书信上,“照你这么说,许值远这么攀权附贵的人,为何要退与陆家的婚姻?”
“是啊。”青止一时想不明白。
“那就是看上新的联姻氏族了。”周雪燃点醒他。
“对啊!”青止又不明白了,“许太傅打算把这个庶子和哪家小姐联姻呢?”
上京大部分的世家小姐早有婚约在身,余留下的良配所剩无几。
周雪燃不语。
他看着桌案上的信封,这是在许清渺房间看到的。
和上一封他在她房间看到的酸诗一样的落款之迹,只不过这一封没有拆开过。
青止不明所以,他在猜测周雪燃会不会拆中徘徊,不是他不够了解周雪燃,而是因为他太了解周雪燃。青止看出,周雪燃也在迟疑。
最后,周雪燃把信封收于一边的书籍间。
青止没有问,只是去给茶壶添新水。
屋内只有周雪燃一人,周雪燃合上眼皮。他在想那天问许清渺话,提及魏靖琦时她的神情。
镂刻镶玉金炉内的檀香冉冉晕出,淡淡的薄雾往上消散,融与空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