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程瑾音尚未推开门，木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林然从门里面闯了出来，一脸沉凝。
看到程瑾音在门口，林然愣了一下。
“你们怎么来了？”不远处，叶秉文也在路灯下一脸幽怨的看着他。
“没事吧？”
程瑾音看了看林然，目光从他的肩头越过看向了院子里。
黑漆漆的院子里，她只看到了一个形容枯槁的背影，正趴在地上不算的挣扎摆动着自己的四肢，一幅仿佛要溺水在挣扎的模样。
只是那是平地，院子里甚至连个水坑都没有。
太暗了，程瑾音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原来这就是林然的母亲么？看起来好瘦好小，没等程瑾音细看，林然一把关上了院门，并且从外面挂了锁。
“没事没事。”林然锁了门，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看着程瑾音，局促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尴尬的表情。
“你这样把她放在家里没事吧？”
院子里，女人的哀嚎并没有像消停，在寂寂的夜里颇为渗人。
“我已经给她吃了药了，几分钟后她就会回屋睡觉的，我们走吧。”
“好吧。”
程瑾音听着院子里女人逐渐弱下去的嚎叫声，不由想起了沈修曾经说过，林然的母亲发起疯来，总说自己快要溺死了，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程瑾音是差点在海里溺死的人，也无法想象日复一日发疯重复体验那种绝望的感觉，光是想想，她便觉得胸口发闷。
不过这是林然的家事，他不说，她也不好多问。
几人步行出巷子往车子那边走去。
“林然，你等等。”程瑾音指了指林然太阳穴上的伤口，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这个你拿着，是我自己熬制的药膏，消炎止血祛疤很管用。”
林然收下，对程瑾音道了谢。
叶秉文凑上前来，好奇的打量林然手里的那盒膏药：“你怎么还随身携带跌打损伤的药？”
程瑾音瞥了他一眼：“出门在外，总把人打伤了也不好。”
叶秉文：“……”
他就不该问！
上车，林然把药膏涂上。
“坐好咯，老司机要开车了。”
前面，叶秉文发动车子，映着月色银辉的车子撕破了浓稠如墨的黑夜，化作一道光一般的奔了出去。
*
西郊的玉石市场，时值深夜却依旧热闹非凡。
程瑾音带着林然和叶秉文出现后，马上就被围观了。
毕竟她上次开出的那块顶级帝王绿很是轰动，所以赌石场的人几乎都知道了程瑾音跟林然这两号人物。
大家都知道，程瑾音虽然是个年轻小姑娘，但出手不凡，很是有钱。
而林然嘛，似乎在辨玉上很有天分，毕竟之前那块玉他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过，一定是块宝玉！
进了市场，程瑾音还没走出几步，便有很多人就围了上来，双手捧着玉石，希望能得她的青睐，买下他们手中的玉石。
好的坏的，还没等程瑾音细看，站在她身边的林然已经是频频皱眉了。
这是没什么好货的意思了。
程瑾音摆了摆手，让围住她的人让开一条道，继续带着两人往前走。
不断有人捧着玉石过来，又不断有人被叶秉文驱赶开。
多看了几十块玉石后，程瑾音越发笃定，小老头儿说的话没错，林然是真的有透视眼。
只不过林然自己不说，她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圈逛了下来，整个市场里似乎都没什么好货，林然皱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看来今晚运气不好，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程瑾音跟两人商量后准备打道回府。
而就在他们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捧着一块石头过来了，他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将石头呈在了程瑾音面前，大声道：“小姑娘，你看看我这块玉石，原价五万块，现在五百块卖给你了，只为跟你交个朋友，要不要？”
五万块降价到五百块，马上就惊动了周围的人，再加上男人声音又洪亮，片刻间就聚集了一片围观群众。
五万块降价到五百块，想收她五百块还想跟她交朋友？
啧，这友情未免也太便宜了一点。
程瑾音挑眉看向林然。
林然盯着那人手里捧着的石头看了片刻后，很是嫌弃地摇了摇头。
“五百块买一块鹅卵石，不划算。”
鹅卵石？！！
林然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做玉石生意的最忌讳以假乱真，一个信誉良好的玉石市场是绝对不会允许用鹅卵石充当玉石的。
这还是对玉石行业的侮辱！
也是玉石卖家信誉上的致命污点！
所以林然的话一出，矮小男人马上就不淡定了，瞪大着眼睛嚷嚷了起来。
“大家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我文三祖祖辈辈都在这个市场里卖玉石了！口碑一直都是最好的！卖玉石讲的就是诚信，虽然价格低廉，但你也不能污蔑我拿鹅卵石骗人啊！”
周围有不少人认识文三，虽说这人品行一般，但是他话没说错，他家从清朝就开始做玉石生意了，他应当不至于用鹅卵石来充当玉石骗钱。
而且，就五百块，敢问这玉石市场里哪位缺这五百块？
一时间，众人啧啧摇头看着林然，只觉得这小子这次可得栽在文三手里了。
“鹅卵石就是鹅卵石，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林然不大会和人争吵，便是说出这句重话，也是面红耳赤了。
文三生气了，捧着巴掌大的石头，将胸脯拍得梆梆作响：“小子，你非说这是鹅卵石，敢不敢跟我打赌？”
赌！
他当然敢赌！这块石头不是鹅卵石他能把脑袋摘下来给文三！
只是……林然看了程瑾音一眼，不确定程瑾音是否愿意再在玉石市场跟人结仇。
毕竟上次那胖子……
“跟他赌。”
程瑾音看了林然一眼，满眼肯定跟鼓励。
林然见程瑾音都开口了，点头，上前一步对上了文三嚣张的视线：“赌就赌，你要怎么赌？”
“很简单，如果不是鹅卵石，你们得赔偿我一百万的精神损失费！”
“噗！”一旁看戏的叶秉文笑喷了，“你是精神病吗？精神损失费这么值钱啊？”
文三听了，跳脚骂咧道：“我文三在玉石场卖了三十年石头了，从来没人说我卖的石头不好，更别说是鹅卵石了！这小子就是在污蔑我的名声！小子，你得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任，要不然随口污蔑就能诋毁一个人的名声，那犯罪成本也太低了！”
文三说得振振有词，围观的人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空口无凭的，你凭什么要说人家卖的是鹅卵石？况且文三在玉石场待的时间长了，大多数人都从他手上买过石头，倒也算得上诚信。
舆论的风向渐渐倒向了文三那边，林然红着脸，却很坚定：“我可以为自己说的话负责，这分明就是一块鹅卵石！”
“这……小伙子好倔啊！”
“是啊是啊，石头都没切开，光从外表看，又怎么看得出来是鹅卵石？”
“就是，再说了鹅卵石也不长这样啊，他这不是空口白牙的污蔑文三么？”
议论纷纷中，程瑾音站了出来，她冷澈的黑眸扫过众人，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想要验证我们有没有污蔑人，这很简单，把石头切开就好了，不过……”
她清冷凌厉的目光锁住了文三，文三一个哆嗦。
“如果是鹅卵石，你得跟林然赔礼道歉，如果不是鹅卵石，哪怕有指甲大的一块玉种在里面，我就赔偿你一百万，如何？”
文三一个激灵从程瑾音凌厉如芒的目光中挣脱出来，马上说道：“好啊，就这么办，谁来切石头！”
“我来！”
“让我来！”
这次没有上次那么麻烦，开石头的人都争相恐后地抢着要开这石头。
文三看着林然，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容：“你完了！”
林然也不甘示弱地回望，冷笑道：“我绝对不会看错的！”
“是吗，那就拭目以待了！”文三眼底闪过一抹白光，嘴角的笑容也显现出了几分诡异。
程瑾音目光微闪，将文三的表情尽收眼底。
这男人奇怪的眼神一直落在林然身上，上下打量……
忽然间，程瑾音黑澈瞳仁中掠过一丝寒芒。
那边，开石头的机器已经准备就绪，锋利的刀刃转动着，很快就切开了巴掌大的石头。
随着众人的哗然声响起，答案被揭晓了。
这果真是块鹅卵石，里面没有一丁点玉种！
而且，这石头不是大理石，不是水洗石，不是花岗岩，就，是一块鹅卵石。
众人瞬间群情激奋。
这骗子！竟然拿一块鹅卵石来市场！这简直是败坏市场的名声！这还叫他们以后怎么做生意了？
“文三快道歉，你输了！”
“文三你这骗子，人呢？！”
众人四下打量搜寻，都没有发现文三。
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早已不见踪影，他身材又矮小，混入人群里确实不起眼，很容易就开溜。
“靠！这人输不起啊，赌输了竟然跑路，没出息！”叶秉文瞪着那块鹅卵石痛骂，要不是林然坚持，他们就被坑了！
五百块也是钱呀！五百块买一块鹅卵石，那就是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是脑子有问题。
林然对切石头的结果没有什么意外，他抓了抓脑袋，有些疑惑地喃喃：“这人好奇怪啊，为什么要拿一块鹅卵石出来，非说是玉石呢？”
他就不信一个出生在玉石世家的人会不认识鹅卵石跟藏着玉种的石头的区别。
总觉得这件事哪里怪怪的。
程瑾音没说话，目光深深地望向人群的一角，勾了勾唇。
赌不起就溜了？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