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精分

戚寒并不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只能猜测。

大概是凌娇娇连续经受了两场惊惧后,灵魂暂时虚弱,这才让他这只孤魂野鬼趁虚而入。

缓缓站起身,戚寒活动了下四肢。

他意外地发现,凌娇娇虽然性子怯懦,身体却不弱鸡,反而……丹田和经脉里都涌动着一股充沛强悍之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

戚寒忽然对自己寄居的身体有些满意。

是正常人类、有武学基础、身形轻盈,只要性别不卡得那么死,简直是个绝佳宿体。

他甩了甩手,对眼前不知是尸体还是鬼怪的楚夏“核善”一笑,捏起拳头猛然朝他发动攻击!

嘭。嘭。

戚寒拳拳到肉,还十分不厚道地专门对着正脸招呼,楚夏鼻梁上的镜片碎了一地,碎片扎进他血肉里,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浴室里的情势瞬间逆转。

当丧尸的那些年,戚寒并没有痛觉。

因此,即便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拳头与镜片和骨骼碰撞时他也会感受到疼痛,但这种疼痛反而让他觉得舒爽不已。

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人类的平凡和脆弱了。

这种感觉可真让人怀念啊。

戚寒的攻击毫无章法,却带着泄愤的气势。

俗话说,乱拳都能打死老师傅,更何况楚夏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即便死后,他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鬼怪。

大概人死后也会审时度势。

楚夏发现自己不仅杀不了人,还很可能会被反杀,连忙改变策略,硬挨了几拳后,总算找到个空档,慌不择路地朝浴室外跑去。

那逃亡的背影……熟练得让人心疼。

戚寒蹙眉,凝视着空荡荡的门口,痛定思痛地反省了三秒。

嗯,下次揍鬼要记得先把它固定住。

壁咚或地板咚都行。

这时,眼前忽然显现四行系统提示。

【您已开启隐私屏蔽一小时,是否要现在撤销?】

【A.是(5s后自动选择)】

【B.否(半小时后强制开启)】

【C.联系客服延长时限】

戚寒抽抽嘴角,选了A。

澡都洗完了,没什么隐私不能给人看,还不如早点解除屏蔽,刷刷观众的好感度。

刚这么想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稍稍低下头。

凌娇娇之前的确穿好了睡裙和内裤,但似乎……

睡衣里面是真空???!!!

于是,直播间观众刚欣喜地发现马赛克消失,就眼睁睁看着两行鼻血从漂亮小姐姐的人中流下。

她“呆萌”地愣在原地,唇瓣微张,双颊飞霞。

好似单纯懵懂的小白兔无意间撞见美男出浴,整只兔都躁动了起来。

【???】

【刚刚和鬼怪互殴太帅啦!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娇娇!】

【暴揍鬼怪真的震惊我全家!在其他玩家那儿溜了一圈,都没看到这么生猛的画面!小姐姐我pick你了!】

【看走眼了……明明是大佬,装什么小白花!淦!】

【哈哈哈哈是揍鬼揍high了上火了吗?快给娇娇众筹一箱王老姬。】

【dbq看到娇娇的睡裙打扮,我也……[鼻血][口水]】

在踊跃的弹幕包围下,戚寒回过神,淡定地抬手抹去鼻下鲜血,打开水龙头洗了个脸。

摸上脸颊时,他动作微滞。

原本只打算直男地胡乱揉搓一把,但感受到手指下细腻柔软的皮肤,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戚寒轻声叹息,拿出捏豆腐的小心翼翼,及其轻柔地洗掉了下半张脸上的血迹,又轻柔地用纸巾蘸干。

嗯,是蘸,不是擦。

……当女人太特么累了!比暴揍鬼怪累多了!

戚寒疲惫地闭了会儿眼,再次睁开时,身体控制权已交还给了凌娇娇。

她愣神了好一会儿,四下打量了下周遭,疑惑蹙眉。

刚刚,她不是被神秘人按在浴缸里摩擦吗?

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人呢?

她怎么好端端站在这儿?

眼前的弹幕却比凌娇娇还要疑惑:

【好家伙,突然川剧变脸?】

【前一秒小姐姐还A到我腿软,怎么突然变回小白花妹妹了……?】

【大佬你清醒一点!别装了!大家都看到马赛克大战前同桌了!我还有录屏!你作为大佬的尊严呢![破音]】

【只有我觉得大佬没装吗?】

【没装+1,这情况很像人格转换啊。】

【卧槽?所以大佬和小白花是两个人格???】

【你们都忘了吗?大佬暴走前和鬼怪说了句什么,有没有会读唇语的小伙伴?】

当开启隐私屏蔽时,网友们只能看到打了马赛克的画面,视频同时也是静音的,就为了防止他们听到某些让玩家尴尬的声音。

但这显然阻止不了万能的网友。

很快,就有人出来发声。

【她说的貌似是“我叫xx”,不确定具体是哪两个字,但绝对不是娇娇。】

凌娇娇呆愣着眨眨眼。

所以,她之前其实断片了一段时间,戚寒不知怎么的掌握了她身体的控制权,还把那个袭击她的家伙打跑了?

这种情况,放在其他环境下或许会让凌娇娇害怕或不安。

但想到现在身处逃生游戏中——

她激动得恨不能下楼去操场跑十圈!

以后要是再遇到什么恐怖情况,不如她就把自己打晕,让戚寒出来救场好了!

“轰!”

耳边陡然响起熟悉的爆破声。

凌娇娇定睛看向系统提示。

【观众“精分患者研究所”打赏地雷一枚】

带着七彩特效的弹幕殷切询问:【小姐姐真的有两个人格吗?】

凌娇娇挠挠脸颊,含糊道:“或许吧,我不记得自己刚才是怎么脱险的了,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拔掉浴缸塞的那一刻。”

弹幕的讨论愈发激烈起来。

甚至有许多原本不在这个直播间的网友,从星网上听闻这位主播是个“精分”的传闻后,匆匆带着瓜子饮料赶来凑热闹。

一时之间,凌娇娇直播间的热度飙升。

经历过两场惊心动魄的濒死之旅,她大概是迎来了贤者时间,面对还残留着血渍的浴缸,竟提不起害怕的心思,只有种“爱谁谁”的超脱。

学院每天都有专门的保洁会负责清理宿舍,她便没有再管,早早地钻进了柔软的被窝。

-

翌日清早,凌娇娇紧赶慢赶,总算在早自习开始前的最后一刻到达教室。

亚伦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注意到她眼下掩盖不住的青黑,不由目露怜惜:“娇娇昨晚没睡好?是不是……看到尸体后太害怕了?早知道不应该带你一起去小树林的。”

班里其他男生也纷纷朝她看来。

眼神落在凌娇娇身上时是关怀和心疼,落在她身旁空荡的课桌上时,却是淡漠和迁怒。

凌娇娇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打了个哈欠:“倒不是因为那个,是我不小心发现——手机这东西实在太香了!”

她原本真的只打算临睡前查查资料,恶补一下现代世界的常识,避免总是出糗,没想到……

不就是随便看了几个网页,刷了几个app吗?

为什么一抬眼,窗外天都亮了???

七班众人:“……”

早自习在微妙的氛围中开始,不久后,教室后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娇小的身影猫着腰潜入,迈着小碎步到凌娇娇身旁的位子坐下。

“啊!”凌娇娇不由轻呼。

在看清了来人的面孔后,她才松了口气,软软瞪了对方一眼。

爱丽丝笑着做了个求饶的手势,毫不见外地伸手,从凌娇娇桌肚里随意抽出本教科书,立在自己桌上挡住讲台上老师的视线。

“你怎么来了?”凌娇娇有样学样后,小声问。

爱丽丝是八班的学生,两个班虽然会一起上专业课,但早自习向来是分开的。

“我……有件事要确认一下。”

爱丽丝似乎有些踌躇,先是细细打量了下凌娇娇的脸色,视线又缓缓下移,落在她的袖口处。

凌娇娇不解:“怎么了?有事你就直说啊?”

“那我就不客气了!”爱丽丝深吸一口气,先后拉过凌娇娇的两只手,猛地把她的衣袖往上一捋。

洁白无瑕的小臂暴露在空气中。

习武之人的感觉向来敏锐,凌娇娇察觉,许多带着热度的视线骤然朝这边投射过来。

她忍着心底的不适,问身边的女生:“你这是干嘛?”

爱丽丝脸色尴尬地帮她拉下袖子:“对不起啊。我听保洁阿姨说,在你浴缸里发现了许多残留的血渍,猜测你……可能有过轻生的行为,所以我才——”

凌娇娇:“……”

她昨天倒是没想到这茬儿。

好在保洁只是怀疑她割腕,没怀疑她是生理期血崩,不然爱丽丝现在恐怕会带着成人纸尿裤过来找她……

为了澄清自己是热爱生命的阳光少女,凌娇娇凑在爱丽丝耳边,把昨晚在浴室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当然,省去了她“人格分裂”的那部分。

或许是因为有了电梯惊魂的经历,爱丽丝并没过多怀疑,几乎是立刻就相信了她的话。

“你是说,那个袭击你的人是楚夏?”爱丽丝话音轻颤,“可他不是死了吗?我昨晚特意打听过,我们俩离开没多久,警察就到了现场,当时就把他带回去尸检了。”

凌娇娇嘴唇紧抿:“可我看到的人的确是他。”

她昨晚反复和戚寒确认过,也从弹幕上得到了证实,那个行凶者绝对是楚夏没跑。

“你等等。”爱丽丝掏出手机,“我找认识的刑警小姐姐问问。我和她是发小,她应该会透露些情况的。”

俩人等了一会儿,爱丽丝的手机屏幕闪了闪。

她点开消息页面,扫了两眼后,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娇娇!刑警姐姐说,他们也是刚刚才发现,楚夏的尸体居然从法医室里不翼而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