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魔门余孽尽数处决,寒光仙尊先行离去,温瑶他们也踏上回宗之路。
经过血色洗礼,大家都成熟了不少。一路上有颜心巧等人插科打诨,没有过分沉闷,但也没有往日的嬉笑肆意。
某些人的名字仿佛也成了禁忌,无人会刻意提起。
灵舟入了宗门后,落月峰应当是最热闹的,大部分人都要到这里养伤。
温瑶在落月峰呆了月余,再回落雪涯时,因寒光仙尊出关的热闹已经平息了不少。
她提剑正待要跨入结界,眼角瞥见一个蹲在石头上的身影,登时吓了一大跳。
“掌门?”温瑶极是诧异。
只见二十多岁模样的青年手臂肘在膝上,嘴角叼着根杂草,一手托腮,一手百无聊赖的抓了根树枝刮着石头缝里的泥,紫色的道袍因姿势的原因,袍角都拖到地上来了。
“哦,是小瑶瑶啊。”柳崇明把草根吐掉,从石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眼角瞟着她微微上挑,“才多久没见,小瑶瑶又变漂亮了。”
温瑶对他这种吊儿郎当的语气,已是见怪不怪,能够沉稳地朝他一礼。
柳崇明无奈道:“你师父是不是又闭关了?”
温瑶一时也不确定,正要回答之际,柳崇明就自己开口了:“算了,你不用说我也知道。”
他背转过身,重新蹲在地上,拿树枝戳石头,声音憋屈:“出关了也不见人,还故意改了阵法,把我拦在外面。我这个掌门当得?一点面子都没有。”
“小瑶瑶,你说他是不是太过分了?”柳崇明突然回头。
温瑶:“……”
“不如你带我进去,可好?”说是这么说,但他已经直接出手拽着温瑶往里走了。
令牌浮光一闪,他们成功跨入了结界。
柳崇明收回手,背在身后,一脸得意。温瑶默默走到他身前,为他领路,直至峰顶。
眼看洞府就在前方,温瑶正要告辞,柳崇明却喊住她,温热的大手搭在她头上揉了揉。
“这次你做得?很好。”
温瑶愣了下,抬起头,对上了却是他温和慈祥的眉眼,唇动了动:“掌门……”
柳崇明把她的头压下来,又揉了几把。
“但,宗文年他……”温瑶抿唇。
“当年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这孩子过分机灵,才想着放在身边,让子言去教导他。但没想到啊……”
他自己放荡不羁,带出来的徒弟却正经得不能再正经,反倒是正直古板如韩子言,教出来的却是差点坑了他们。
崇明尊者?即便相貌再年轻,眼里的沧桑还是流露无遗,“这孩子还是要选择这种决绝的方式。”
温瑶垂眸,眼睛却微微发红。
“不用在意别人说什么。”柳崇明在她头上一拍,手不知何时捏了一朵花插在她头上,“小瑶瑶要相信自己,你已经很棒了。”
“小小年纪不要总愁眉苦脸。”
“好了,回去吧。”他握着她的肩向后一转,轻轻一推,“剩下的事就交给长辈吧。我去跟你师父好好聊、聊。”
说到后半句,他开始咬牙启齿,全然没了方才霁月光风之感,甩着衣袖就往洞府里冲。
“寒光,我知道你在!放我进来!!!”
温瑶默默御剑,加快速度往洞府赶去。
这厢动静,寒光仙尊自不会没感觉。他松了结界,冷眼瞧着人一路闯进来,琉璃般的眸子不带一丝情绪。
柳崇明再厚的脸皮也敌不过他眼里的寒霜,脚步渐渐放缓,到了几丈远的地方就被冻住了。
他握拳在唇前,轻咳了一声,眼里发虚:“我这也是被逼无奈。你出关的消息都传开了,多少人在盯着,你又不是不懂。”
寒光依旧瞥着他,眉头微蹙:“有话直说。”
柳崇明噎住了,深吸一口气,面容也凝肃下来:“我是有正事要与你商量。”
寒光长眉微舒,敛袖示意他继续。
柳崇明走到他近前,抬头问道:“你这次出关是已经突破了吗?还打算继续闭关吗?”
寒光没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是打算闭关了?”
柳崇明默了一息,也不意外他能一语道破他的意图,目光落在远处:“我卡在元婴大圆满已久,宗门杂事过多,一直也无法静心闭关……”
不等他说完,寒光直接开口:“可以。”
“你连我要说什么都没听完,就说‘可以’?”柳崇明诧异道。
“左右不过是那些事。”寒光眉眼仍是极冷:“你蹉跎了这么多年,修为没有寸进,早该闭关了。”
“瞧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师父呢。”柳崇明笑道,“宗门事务我会安排好,不会打扰到你。你只需守好凝光宗即可。”
“随便你。”寒光哼了声。
“唉,这事哪能随便的呢?”柳崇明托腮看着他,“我也不求你守上多久,只是你有心思闭关前,就去藏剑锋找下弘光儿,让他和明霜帮忙照看下。”
寒光却是定定地看向他,眉头微蹙:“你红尘未断,心思太重,直接闭死关吧。”
“你怎么又岔开话题了。”柳崇明无奈,到底也不再嬉笑,而是感叹道,“寒光,不是人人都如你这般的。反正我就当你答应了。”
“你这人啊,从小到大,看似无欲无求,其实最为执拗。”他拂袖往外?走,“关于小瑶瑶和她徒弟的事,他们都是好孩子。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希望你不要伤害到他们。”
“还有什么‘天清体?’、“天魔体?”之类,如果真有此事,修真界未来必定不会安宁,你多担待些吧。”
“我回去就准备闭关了。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雪衣青年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开,面色未改。
待结界恢复后,寒光回到榻上,闭眼打坐了半晌,兀地睁开,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只见他指间一动,面前渐渐凝结出一面光滑的水镜。
未几,镜面上荡起了涟漪,由中心向外?扩散,随后凝聚出一位紫衫少女的模样。
她似是刚御剑回到洞府,解除了禁制,就立马抱了几床被子出来,到院落晾晒。
塌边的小红炉正在烧着水,她架好了被子,就坐下来泡茶,分茶,去沫,熟练得?让寒光越看越迷惑,越看越糟心。
他“啪”地一声把水镜散了,眉头都要皱出深痕一般,似是想到什么,他重新唤了水镜。
只是里面的影像换了。
意气风发的清隽少年映入了眼帘,只见他似是刚从药池出来,长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正低头系着盘扣。
寒光面色都黑了,正要把水镜散去,却恰恰对上了少年墨黑的眼瞳,幽深得?仿佛没有焦距。
他不动,少年也不动。
半晌后,寒光冷着一张脸地撤了灵息,水镜崩塌,化作?汽蒸腾散去。他甩袖,自榻上起来,大步跨入了内室。
鹿沥眼里闪过了疑惑,仍在药池逗留,直到颜心巧怕他睡着了,叫柳正清来喊他,才缓步离开。
那股诡异的窥视感,他暂且抛在脑后,御剑先行回峰。
温瑶已经打理得?差不多了,鹿沥回到时,刚好能蹭上一杯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