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唯一在等着他说话。
良久,身旁的人才淡淡一声:“嗯。”
嗯?
嗯。
一个简简单单的嗯是什么意思?
沈唯一有些慌:“阿渡,你怎么忽然这么问?”
赵渡闭着眼,眼前就能浮起平安夜那晚,她对着即将敲响的钟楼许下的愿望。
“我的愿望,就是能嫁一个对我好的二十四孝好老公,像我爸对我妈那样好,然后,一儿一女,好事成双。”
他心潮波动,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疼痛异常。
可这些,都不及他无奈之下,要亲手把她推开这件事,让他难受。
他哑着声音,勉力开口:“唯一,秦源最近在忙什么?”
“啊?”
沈唯一一懵,话题转移得太快,她还没适应。
赵渡又说:“秦源。”
沈唯一想了想:“他好像在横店拍戏,是一部古装剧权谋大剧。”
赵渡心底压着一块巨石,稳定心绪,淡然出声:“他什么时候会回华城?”
沈唯一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他说拍戏很忙,今年年底各大电视台的春晚都会邀请他,估计年底也不会回华城了。”
也就是说,他不会来参加她的订婚宴。
赵渡靠在枕上,想了想。
秦源还是不行,他的工作性质太忙,唯一跟他在一起,得不到无微不至的照顾。
而且,他还是个明星,在浮华的娱乐圈内,万一与那些女明星牵扯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绯闻来,对唯一不利。
他默默划掉秦源。
又问:“洛文予呢?”
沈唯一以为他在考虑订婚宴邀请的宾客名单,于是也不再多想,靠在他肩头,幽幽道:“洛二哥还有一个星期才能彻底完成那边的工作任务交接,从非洲那边回来,应该来得及参加我们的订婚宴。”
赵渡抿了抿唇,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对你怎么样?”
沈唯一笑了笑:“还好,就是洛二哥这个人脑子太聪明了,他从小就是学霸,显得与众不同,所以又傲娇又毒舌,我和可可一般都不喜欢跟他玩儿。不过,我知道,他是个好人,而且对我和可可很好。”
赵渡沉默,听着沈唯一兴致盎然的讲一下她和洛文予的小事,脑子里默然想起洛文予上辈子的结局。
洛可可沉海之后,洛家老爷子一蹶不振,突发脑溢血,住进ICU。
家里的顶梁柱一夕之间倒了下去。
洛文予四处奔走,寻找洛可可被谋杀的证据。
最后查到他这里来。
孤注一掷,要跟他同归于尽。
至于那天炸弹为什么没爆炸,还是因为大着肚子的沈唯一突然腹痛,前来找他。
看到沈唯一的那一刻。
他分明看到洛文予眼里的不甘和痛苦。
但就因为沈唯一笑眼弯弯的叫他一声洛二哥,他便放弃了那次绝佳的复仇行动。
之后,他就再也没在华城听到过洛文予的名字了。
他似乎出了国,再也没回来过。
“阿渡?”
沈唯一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赵渡收回神思,上辈子他执念太重,对沈唯一无尽偏执,他对她有过利用,有过占有,有过伤害,所以这辈子,他绝不能走上辈子的老路。
他必须要给唯一一个幸福的完整的人生。
是以,他决定步步谋划,在死之前,成全她的愿望。
“嗯。”
“阿渡。”沈唯一咬了咬唇,柔声道,“我有点儿困了。”
赵渡笑了笑,眼底的种种情绪,最终只化作如水的目光,落在沈唯一脸上,“睡吧,晚安。”
沈唯一抵挡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赵渡紧紧抱着她,忍不住吻了吻她柔软的唇角,眼角一阵发涩。
半夜,阮楚给他发来信息。
“赵总,老爷子他们都快吵疯了,你快回医院来吧。”
“最终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阮楚那边隔了一会儿才发来:“现在。”
结果并不好。
如果是好的结果,阮楚不会像现在这样回他。
赵渡脸色微白,躺在床上放空了一会儿,任何人在知道自己即将病死的时候都会情绪激动悲痛大哭。
可他却异于常人的冷静,强迫自己事无巨细安排好一切。
在心底飞快做好一切部署之后,赵渡念念不舍的放开熟睡中的人,用被子把她盖好,然后起身坐在床边,轻抚着女孩儿柔嫩的脸肉:“好,我现在过来。”
阮楚:“嗯,我来接你。”
赵渡没拒绝,他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做太多的体力活动。
……
再次回到医院。
所有人都陷入了无言的沉默。
见惯了风风雨雨的赵氏众人,哪里这么早遭遇过这样的噩耗。
赵渡安静的听着刘明远的话,思绪一阵阵飘远。
上辈子他是怎么死的呢?
唯一病故的时候才二十七岁,她死后,两个孩子日夜啼哭,变得神经质,天天告诉他,“爸爸,妈妈就在家里!”
“爸爸,妈妈在这里!”
“爸爸,妈妈在那里!”
“爸爸,你快去找妈妈呀!爸爸,妈妈一个人会难过,会哭鼻子的!”
是啊,家里处处都是她的影子。
她人虽走了,但她在家里的每一寸气息都还存在。
孩子们想她,他也想她,无尽的痛苦和思念,让他抑郁成疾。
没过三年,他重病而死。
再次醒来,他重回与叶嬨订婚那天。
“阿渡,你这个病,必须留院治疗,千万不能像今晚这样贸然离开医院了,知不知道?”
赵渡回过神,淡道:“好。”
刘明远长叹一声,道:“阿渡,叔叔会拼尽全力,给你多争取一些时间。”
赵渡面色如常:“嗯,多谢刘叔。”
他的表情太过平静,让人心疼。
刘明远摇了摇头,走出病房。
没过多久,所有人都散去了。
只留下沈明天和默默哭泣着的赵默。
“阿渡,你好好休养身体,沈叔会替你打理好唯度集团的所有事宜,放心交给我,叔叔不会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