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昂平静而温馨的短小假日,来得?突然,在恍惚中画上句点的时候,每个人对这段美?好的小时光都有?些难以?割舍。
离别是为了下?次更好地重逢。朋友们陆陆续续回归到了巴黎,在世纪之都的舞台上再次活跃起来。德拉克洛瓦顺利成?为了肖邦的互补色,和他同行的概率越来越高;似乎是为了弥补某位诗人在诺昂并未出场,桑和她的情人缪塞去了国外重温爱情的甜蜜。
从闲适的小日子里脱身再?次为音乐和工作?而忙碌起来,对李斯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不适应。他最大的感慨是在自己家真好,贝森朵夫还有?埃拉尔,随心随意弹钢琴的感觉真的格外舒适——这并不是说他不喜欢和肖邦四手联弹或者分享?架钢琴,而是这种音乐自由对?个钢琴家而言还是有?着绝对的吸引力。
出席沙龙,教钢琴课,把感兴趣的曲子改编成?钢琴曲……当然最重要的是每天都能?看到夏洛琳,这样的生活才是李斯特?直想要的。
说起来十分奇怪,最近沙龙的邀约李斯特总是会和夏洛琳错开,而且某些沙龙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对他音乐的?种偏爱——虽然不太想承认,沙龙里还是肖邦会更受欢迎些,他可不太相信只是去诺昂庄园小住了几天,巴黎的风向就全变了。
更有?意思的是,其中有?大部分沙龙都会指向?个并不露面的神?秘的夫人,还好肖邦往往都在受邀之列,否则李斯特真要受宠若惊了。
或许这些隐秘会变成?以?后的故事?,但现在实打实就被大惊喜砸得?魂不守舍的匈牙利钢琴家现在正漫步在夜间巴黎的街头。要不是夏洛琳陪着拽着他,某位先生说不定明天会直接出现在那些?个苏就能?买到的巴黎奇闻异事?的头版——字体肯定是加粗的铜版字字体:某天才钢琴家深夜失魂已于昨晚丧生车轮之下。
“弗朗茨?弗朗茨?”
夏洛琳呼唤着他的名字,发现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提着小提琴的她有?些后悔带他来见帕格尼尼了,她从不知道老师对他的威慑力竟有?这么大。
哦,帕格尼尼,这个好不容易才将它?从梦魇里消除掉的名字,如?今再?次无?声地降临了巴黎。李斯特想起今晚这?幕,想到以?后要被这位老父亲般的大师时刻念经,他的眼前就是?片黑暗。
看看可怜的钢琴家今晚都经历了什么——
“什么?你还住在那个狭小的小房间里?”帕格尼尼手中的刀叉与面前精美?的瓷盘碰撞出清脆响亮的声音,他皱着眉头抬高了声音,“夏洛琳,我?不同意!”
李斯特手?抖,切小牛排的餐刀直接推开酱汁在餐盘里打滑出去了老远。夏洛琳?脸平静地切着小方?块,然后用叉子叉起,满足地喂到嘴里,平静地看向帕格尼尼。
“为什么?”她咽下美?味后说道,“老师,我?以?为上?次我?们就这个问题达成?过共识?”
帕格尼尼泄愤似的切割着餐盘里的肉块,仿佛它?就是他心中最讨厌的那个人?般。他哼着气,语气?点都不客气:“共识?我?从来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和你大成?果共识。我?不是给你留了钱吗?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自己找个地方?住?”
已经僵硬到不行的钢琴家机械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味同嚼蜡。小提琴家偏头望着有?些失常的房东先生,不经意柔声地笑了。
“我?觉得?……和弗朗茨?起住比我?只身?人独居巴黎要安全的多?”
听到这句话,李斯特如?蒙圣恩,心里?下子就被治愈得?暖洋洋的。
大师有?些气急败坏,他有?些为某个单纯的学生迟钝的心思折服了:“容我?提示下,他是个男人!单身的、男性!”
被大师拿餐刀指着鼻子的李斯特再?次僵硬到石化,从这顿晚餐开始到现在为止,他就插不进?话,无?从为自己辩驳。
夏洛琳眨了眨眼:“弗朗茨·李斯特先生的人品我?想我?不用赘述了吧?”
还没等?钢琴家松口气,那位?直存在感很低的阿希尔突然发话了。
“姐姐,我?想你误会了爸爸的意思了。”他放下刀叉,笑着解释道,“爸爸是说,这位先生也到了该追逐爱情的年纪了。你这样住在他家里,可是会让喜欢这位先生的小姐们心碎的哟。”
夏洛琳呆滞地望向李斯特,脸上满是被点醒的惊恐与自责,看得?李斯特瞬间心慌不已。
“如?果你担心?个人住不太安全的话,就搬过来和我?们?起住吧。刚好爸爸决定在巴黎定居了,我?想你?定会愿意和我??起照顾他。你意下如?何,姐姐?”阿希尔?脸期待地补充道。
犹豫不决的小提琴家衡量着选择。
惊恐万分地钢琴家脑中飞速搜寻着对策。
事?不关己的局外人又开始奋斗自己的晚餐。
满心舒畅的小提琴大师给啜饮着胜利的红酒。
“儿子,干得?漂亮!”帕格尼尼给了小儿子?个赞赏的眼神?,他从来没有?想象过像今天这样,自己的儿子能?贴心到如?此?地步。
少女有?些迟疑地开口:“弗朗茨……”
“等?等?,你叫她什么?‘姐姐’?我?可不记得?‘帕格尼尼’的家族树的枝丫竟还伸到了遥远的东方?。”钢琴家立即打断了她的话,开始保卫自己的权益。
“李斯特先生,这位小姐是我?父亲的学生——我?父亲基本不怎么收学生的,尤其对象是?位可爱的小姐。”阿希尔擦擦嘴唇,辩驳道,“请您看到他?颗拳拳惜才的心,他认定的学生,就会被他当做子女般疼爱。我?多的对吧,爸爸?”
帕格尼尼骄傲地举起了酒杯:“那是自然。”
或许“子女”这个词触及到了夏洛琳敏感的神?经,早已习惯了独立生活的她却不免在此?刻想到那?对恩爱的伴侣。帕格尼尼对她的爱护的确像父亲?般,但她和真正的双亲已经被时间隔绝,她便不能?自私地再去分走属于别人的父爱。
即使他是帕格尼尼,即使阿希尔并不介意。
“老师,我?还是觉得?目前我?住的地方?挺好。我?……不是很想换地方?。”夏洛琳十分肯定地送上了否定的答案。
……
晚餐过后,帕格尼尼?脸不高兴地缩在窗前,透过玻璃正好印出夏洛琳和李斯特?起离开的背影。
他灌了?大口酒,嘴里念叨着“弹钢琴的都是坏小子”之类的词汇。刚要继续喝,酒杯和酒瓶酒杯小儿子强制收走了。
“爸爸,你今天的酒已经过量了。”
“我?不管,我?心里烦,我?要喝。”
“个人魅力已经不及人家年轻的小伙子了,你是要把自己喝成?个糟老头子彻底让姐姐嫌弃你,不再来看你了吗?”
帕格尼尼被刺激到了,他恶狠狠地盯着阿希尔,却不在要酒了。
“酒没有?了,咖啡可以?有?。Espresso要不要,姐姐把配方?教给我?了……”
“那你还不快去!另外把我?的小提琴和中提琴拿过来,?会你拉中提!”
正准备出去的阿希尔在听到“中提琴”这个词后身体瞬间僵直,他定了定神?,最终面无?表情地决定他要把夏洛琳给的配方?里咖啡的分量在多加?些。
*
“弗朗茨,弗朗茨!”
夏洛琳的呼唤终于让李斯特回过神?来了。他镇定了下心神?,用眼神?示意她他在听。
“嗯,弗朗茨,我?住在你那真的没问题吗?真的不会打扰到你的爱情……和生活吗?”
她有?些怯懦地问出这句话,在提到爱情这个词时,心里不知为何有?了些酸楚和惆怅。
他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仿佛把自己的真心剖析给了她:“永远不会,我?的爱情……还不肯降临在我?身侧。夏洛琳,你可以??直住在那,直到你不想住为止。”
我?可爱的租客呀,我?的爱情从来都只和你有?关。
你住在我?家,天经地义。
如?果你真有?想要换住处的想法,我?只接受?个选择——
住我?的卧室,睡我?的怀里。
钢琴家的眼中脉脉的情意缠绵成?潮汐,心里的那句话就要冲破他诱惑的嘴唇,小提琴家却低头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弗朗茨,我?可能?要?直住在你家的小房间了……”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看它?滚向前方?的浓浓夜色里。
“嗯?”他有?些不解。
抬头,夏洛琳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她鼓起勇气颤抖地说:“只要你?日没有?公布恋情、没有?公布婚讯,我?就会?直住着你家的小房间。”
李斯特发现,他似乎又?次丧失了告白的机会。面对这样的她,他似乎只能?说出这句简短的、却坚定的——
“嗯。”
前方?广场传来的乐声吸引了夏洛琳的注意,远远望去篝火燃得?正烈,欢快舞动的人群剪影般地晃动在火光上。
“哇,是狂欢庆典吗?弗朗茨,我?们去看!”夏洛琳拽紧了自己的小提琴,另?只手牵起了李斯特。
钢琴家感受着从手指传来的柔软,心中再?次被她这下意识自然的亲昵投喂了蜜糖。
呐,夏洛琳啊——
只要你愿意这样永远不放开牵着的手,我?就乐意被你拉着去任何地方?。
*
你永远都无?法追究出法兰西?人骨子里的浪漫到底有?多少,反正他们有?着足够的热情,愿意把平凡的每?天都过成??个节日。
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但他们就是不知为了哪?个理由就点起了篝火,拖来?架立式的老钢琴,再来几个助兴的手风琴,小提琴之类的乐器,就开始?场热闹的狂欢舞会。
当夏洛琳拽着李斯特挤进?人群中心时,他们已经被人群的欢乐彻底感染了。在她想拉着他?起跳?段的时候,有?眼尖的人看到了少女手中的小提琴,便拽着她和李斯特来到了篝火前的钢琴前。
“我?们的小提琴手和钢琴手累了,可舞会不想就这样结束,小姐能?请你帮我?们拉首曲子吗?”
“随便什么曲子都可以?!”
“上帝保佑你,好心的小姐。”
周围此?起彼伏的声音让夏洛琳有?些不知所措,她脑中突然有?些慌乱,?下子不知道该拉什么好了。
李斯特看着她苦恼的样子,舒展了下身体,活动了下手指,对钢琴上的人指了指键盘,对方?就大方?地把琴让给了他。
“跳了这么久你们累了吗?”坐在钢琴上俊朗的青年突然大声向人群问道。
“不累,我?可以?跳到明天太阳升起。”
“小伙子,需要我?吼两嗓子向你证明我?还多有?劲儿吗?”
“……”
“很好,我?们先稍微休息?下。”李斯特满意地环顾了四周,收回视线停驻在键盘上,“就用你们的歌声向我?证明吧——如?果你们还能?跳,我?就和她为你们献上舞曲。”
他重重地在钢琴上敲响了前奏的和弦,逐渐激越的情绪透过那些黑白键传递出来。这些音符逐渐响亮、逐渐加快,汇成??首慷慨激昂的歌。
“AllonsenfantsdelaPatrie,
Lejloireestarrivé.”
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从这句歌词从他们口中唱出,从?个声音,逐渐在钢琴的带领下,汇聚成??袭滔天的巨浪。夏洛琳听过很多合唱,却没有??次能?像今天这样让她感受到如?此?震撼的力量。
这是没有?任何音乐理论的人群的歌声,但极富激情,充满力量,他们在用心歌唱,他们在用心为自己生在这片土地而自豪。
这里是巴黎,却是经历过七月革命的巴黎。《马赛曲》对他们来说,是新生的歌。
夏洛琳为这种真挚而纯洁的情感动容,她合着李斯特的旋律,为他走向激越的和声伴奏。
她看向?边弹琴?边轻唱的钢琴家,他的金发随着他的演奏晃动着。篝火似乎越烧越旺,那些飞迸出的星火冲向夜空。它?们是他热情的张扬,也是他炙热之心的闪光。
这就是李斯特——只要给他?架钢琴,就能?引得?万人齐唱《马赛曲》的钢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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