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大人送腰牌

苏浅蹲下身,握住她寒凉的小手,问道:“怎么了?小福?”

小福不说话,只静静地站着,苏浅担忧不已,便不解地望向景川,景川更不知何故,摇头道:“我在街上碰到她独自一人,上前盘问才知是你相识之人,顺路便送了她过来。”

独自一人,这是离家出走了?苏浅压下忧虑,感激道:“多谢大人。”

“夜深了,我不便打扰,你带小丫头进去吧!”

与少卿大人颔首告辞,她随即抱起小福回了房。

苏浅将小福放在榻上,与之相对而坐,自小福出现,到此刻,都未有半点动静,她绞着自己的小手指,静默无言。

苏浅猜测小福定是出了什么事,可又不知该如何劝慰,她哪见过六岁大的小丫头这般心事重重的。

犹豫半晌,苏浅起身叫来本就被吵醒了的知秀,让她去烧上一大锅水。而后抱着小福进了耳房,收拾出浴桶,待热水端来,苏浅将小福放了进去。

沐浴吧,沐浴最解乏了,什么愁苦啊,烦闷啊都能忘了。

小丫头的身体又凉又软,苏浅轻轻地给她擦着身子,许是因着身子缓缓温热,而搓着身子的那双柔荑太过温柔,小福渐渐舒缓了下来,喃喃道:“阿浅姐姐,我真的是灾星吗?”

苏浅怔了一下,望向颔首低眉的小福,断定又有人对她说了诛心之语。她当机立断叫了云朵进来,转而问小福道:“还记得你云朵姐姐吗?”

小福抬头看了一眼云朵,点了点头,是那个跟她一样脸上有胎记的镖师姐姐。

苏浅继续道:“阿浅姐姐我被赶出侯府后,便是在她的保护和扶持下,才在庄子过上了安稳的日子,这么说吧,如果没有她,阿浅姐姐如今恐怕仍举步维艰呢!”

“云朵姐姐本领大。”

“对啊,她武艺高强,可阿浅姐姐能得到这么高强的云朵却是因为小福你!”

小福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道:“我?”

“对啊,还记得当初在客舍时,你云朵姐姐被人诬陷偷盗人参,我本是不想管的,只因为看到你心疼她,才出面替她解围,由此得到了她的感激,进而得到了她的帮助。”

云朵在旁听着,心知自己报恩是因那根救了师父的人参,但她也明白姑娘为什么这样说。像她和小福这般生来带有胎记的人走到哪儿都被认为是灾星,若是她的存在能让小福想开一点,那也是好事。

小福眼中已蓄满了泪,苏浅则抚着她的脸颊道:“你是不是灾星,阿浅姐姐不知道,阿浅姐姐知道的是-小福给我带来了最大的福气。”

小福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掉下来,苏浅连忙将她抱了出来,回了房内。让云朵和知秀回去休息了,只剩小福窝在苏浅的怀里。

许久,小福突然问:“阿浅姐姐,我可以跟云朵姐姐习武吗?”

苏浅轻抚着她的背脊说道:“我可以帮你去问她,但是我也希望你告诉我为什么偷偷跑出来?”

小福抿了抿唇,哽咽道:“姐姐的娘亲,她,吐血了。姐姐的大伯母说,定是被我克到了。”

“她说出这种话,要么蠢要么毒,要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是人都会生病的,跟我们小福有什么关系呢!”

“不管是不是因为我,我都不想再当姐姐的拖油瓶了。我已经长大了,不可以再拖累她。我要习武,以后也像云朵姐姐保护你一样,保护着她。”

苏浅心中酸涩,抱紧小福道:“傻小福,你怎会是阿年的拖累呢?你是她最大的慰藉!是这么多年相依为命的小妹啊!明早她一觉醒来发觉你不在了,不知该有多伤心呢!”

“阿浅姐姐,你能不能···”

“放心,明日一早,我便派人去告诉她。不过,就怕不等人知会,她就到了。”

一语成谶,翌日清早,起身开庄子大门的巴叔,被门外站着的吓了一跳。

阿年面上惨白,瞧着摇摇欲坠的样子。醒来发觉小福不在了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小福在荣府过得也不开心,她气小福不告而别,更气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

阿年只能猜到小福会回来这里,便急急忙忙地赶来,可阿年不敢敲门,怕她小小的人儿走丢了没能回到这里,又怕她根本也不愿再见自己这个姐姐。

院中的巴婶子见着了人,连忙告知了自家姑娘,待苏浅来到时,阿年仍呆呆地站在门口。

苏浅不知死活地上前调侃道:“怎么?荣大千金这走了一阵子,已经不认门,不认人了?”

“小福在吗?”

苏浅还未回话,得知了消息的小福已然跑了出来。只是在望见姐姐后,又情怯不敢上前。

阿年大踏步地走到她面前,抬手作势要打小福,可看见她光着的脚丫,通红的眼眶,便怎么也舍不得打下去了,她一把抱起小福,强忍泪水,颤抖着。苏浅将两人推回自己的房里,关上了门,让姐妹俩好好说说话。

出门后,恰逢少卿大人来找,苏浅便又去了前院。到院中时,少卿大人正与巴叔闲聊,苏浅没在意,上前盈盈道:“大人,小福的事还要再次谢谢您。”

“无妨,本是我应尽之责。”

说罢,景川顿了顿,看了眼周围,稍近半步,温声道:“吏部尚书翟正,年过不惑只得一子,名翟朗,有些许纨绔的名声,但你不可将他当成赏花宴上许小世子那般的纨绔,他有时阴沉得很,城府也深,并不那么好招惹。”

“不知大人你说这些做什么!”苏浅如是说道。

瞧着理直气壮,实则心虚得很,琥珀般的眼珠子款款流转,双颊晕着春色,朱唇轻启,气若幽兰,引得景川心神摇曳,情思恍惚。

墨书远远瞧着,以为自家公子走神儿,便大声咳嗽起来。

景川压下心思,默默告诫了自己一番,便取出随身携带的腰牌,递到她面前道:“这块腰牌是镇国公府的,以后若有人与你为难,你便拿它出来,一般人见到自会收敛一二的。若有人问是谁给的,你说是国公夫人给的就好。”

苏浅不自觉地娇嗔道:“干嘛给我这个,我不要,拿人手短,我不要手短,我要手修长的。”

景川也不收回,只说道:“是某想喝苏姑娘炒的姜米茶了,上次那一罐子,谢家表妹未曾分我。”

苏浅仍是不收,转身背对着少卿,喃喃细语着:大人真怪,我收镇国公府的腰牌像什么样子呀!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再次出现在眼前,她便向右转去,想要直接离开,可少卿大人一步堵住她的去路,固执地将那腰牌摆在她眼前。

苏浅抬眸瞄了眼大人,察觉到他的不安和坚持,忽而就发觉自己不想拒绝了,背过手将掌心的汗胡乱地抹在了衣裙上,眼明手快地捏走了那块腰牌,后仿佛逃命似地跑开了。

苏浅跑开了,景川却还留在原地。掌心还残留着苏浅凝脂似的手指轻轻掠过的触感,他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酥酥麻麻的,似乎不听使唤了。

“小景大人?”

茹嬷嬷来到,总算是暂时打断了景川的沉迷。

景川见到茹嬷嬷便立即想起她托付的正事:“嬷嬷,我此次来便是想跟您说,那两人已被投入大牢了,刑部自会按律严惩,您大可安心了。”

“如此,我也算大仇得报。”

“还有,皇后娘娘知晓您的处境,说可以接您回宫,也可以在京城给您置一座宅子荣养。”

景川顿了一下,又道:“其实···”

“其实···”

两人都有话想说,茹嬷嬷心念一动,便说道:“大人,您先说。”

景川神色略有些不自然,但还是道:“其实,您大可留在苏姑娘这里,额,颇有些野趣,嗯,能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景川话说得心虚,茹嬷嬷几乎是瞬间便了然了,这小景大人是想她留下来照顾苏姑娘吧?这小大人竟是开窍了,对苏姑娘有了这般心思。

茹嬷嬷笑道:“其实,我之前便决定了留在苏姑娘身边,她是个有趣儿的,我跟着她也过些有滋有味的日子。”

话说,这边茹嬷嬷与景川聊得投机,那边阿年小福姐妹俩也说开了。

胆大包天的小福被罚站长记性,靠在窗边的阿年则一边盯着她,一边瞧着外头疑惑问道:“那位婆婆又是谁啊?跟你那位少卿大人说话的。”

“前几日救下的,如今是我的贴身嬷嬷了。”苏浅颇为得意地说道。

阿年揶揄道:“哟,几日不见,您老人家身边这是又添新人了?”

“那是,你若再晚回来几日,就没你的位置了。”

“如此说,我这次回来的正是时候啊,以后就不走了,得把位置占住啊!”

苏浅本是跟阿年闹着玩,却不想阿年竟这般说,顿时担忧地看向她。

“这么看着我干嘛?不想我回来啊?”

“因为小福吗?”

阿年目光黯然,摇了摇头:“不是,就是不想在荣府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