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墨书也明白京城贵女们都被女戒要求着,多多少少都讲究娴静温雅。
就算有些贵女有自己的小性格,可一遇到他家公子,便总试图展现出她们以为的最美好的样子-娴静娇柔,却不想反倒是弄巧成拙,谁叫他家公子偏就喜欢那种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的,就跟娴静不沾边。
虽然知道,可他也不能逮着人家贵女让人家噼里啪啦地说话吧!失礼暂且不说,人家也不信哪!
哎,真是说多了都是泪啊!
但,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苏姑娘出现了。墨书颇为兴奋地说道:“公子,苏姑娘说话这叫一个字正腔圆,掷地有声啊!”
景川的笑容逐渐放大,十分欢喜道:“对,清脆婉转、洋洋盈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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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苏浅回到水榭后,赏花宴已近尾声,三皇子已然离去,众夫人相互道别后,便各自归家。
回府的路上,苏浅仍跟苏青瑜和苏青韵一辆马车。
苏青韵气急败坏地瞪着苏浅,妒忌又不甘地质问:“你怎么跟少卿大人认识的,他为什么要替你出头?”
看来这三妹妹也没有傻到底嘛,还能看出来少卿大人在替她出头。苏浅实话实说:“我与大人今日第一次见,你说是怎么认识的?”
“也对,你刚到京城,他不该认识你才对。那为什么···”
“至于他为什么替我出头,我倒是知道。”
“为什么?”
苏浅戏谑的目光看向苏青瑜,“因为大人他呀看不惯某些人歹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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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浅一行归府后,林氏带着苏青韵回了二房,周氏令苏浅和苏青瑜各自回了各自院子。
靖昌侯府后院深处有一座梅林,梅林那里有一座落霞楼,是当年靖昌候特意为爱梅的周氏建造的。
周氏面色不豫,周身散发着冷意,身边的下人战战兢兢地跟着。庆嬷嬷见周氏三转两转像是要去落霞楼的样子,知她这是要去排遣愁闷,便挥退了众人,独自跟着。
“这落霞楼不到冬日,府上的主子们也想不起来这儿,要我丁婆子说啊,根本不必日日洒扫,偷个懒又何妨?偏你老贺婆子假勤快还要拽着我。”
“胡咧咧什么呢?这落霞楼可是侯爷当年在跟大夫人定亲后,亲自为她督建的,当时的那些个京城贵女们哪个不羡慕咱们大夫人,这院子意义可重大着呢!能偷懒嘛!”
“这要说起来,如今大夫人也是羡煞了众夫人们的存在啊,放眼京城哪个侯爷伯爷老爷的没有妾室啊,偏偏咱们侯爷被大夫人吃得死死的,这么多年愣是连个通房都没有,世子爷又有出息,老太君呢也不说什么,你说这日子能不羡煞旁人吗?”
“确实,若是之前啊,那当真是十全十美,如今,不行喽!”
“你是说前几日归府的大姑娘?哎!你说掉包这事儿,周婆子也真敢干呀!为了孙女的荣华富贵不要命呐!不就是个丫头片子嘛!”
“这你就不懂了吧?”
丁婆子见老贺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便问道:“哟,你这是知道了啥?快说来听听!快呀!”
老贺婆子一脸得意地说道:“我猜测,当年掉包啊是周婆子为了报复大夫人做下的。”
“怎么说啊?”
“我那侄女春梅在大姑娘跟前伺候,一次夜里,大姑娘噩梦惊醒,嘴里嘟囔着···”
丁婆子着急地拨拉她:“嘟囔什么?快说呀!”
老贺婆子清清嗓子阴沉沉地模仿道:“若不是母亲,我何至受这么多苦!你听听这话,是不是就该是我猜的那样?周婆子报复大夫人掉了包,又把缘由告诉了大姑娘,大姑娘心里有怨,噩梦惊醒后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啧啧!”丁婆子正想感概,却听到花盆倒地的声响,两人赶忙从假山后走了出来,见着周氏已然走远的背影,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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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苏浅用过早膳,便被周氏叫去蘅兰苑。一路上,她都莫名觉得不安,见到周氏后,直觉更是不太好。
周氏的眼中透出凉薄,望着苏浅出神。许久后,她垂下眉眼,放在桌子上的右手抬起捏住自己的眉心说道:“你身子不好,去庄子上养养吧!”
说着,她拿出一张地契递给苏浅:“这是我手上的一个温泉庄子,以后便是你的了。”
苏浅接过地契大抵明白,这是让自己在定下亲事甚至是出嫁前,消失在靖昌侯府,也消失在京城众人的面前,她这是被当做了不该存在的耻辱吧!
虽说离府一段日子一直是苏浅想要的,可是被自己的生身母亲这样赶出去,还真是···
周氏见苏浅低头不语,不自在地喝了一口茶:“我让春梅、夏菊···”
“夫人。”
苏浅一声夫人打断了周氏的话,道:“我便轻车简从吧!”
周氏似乎是没想到苏浅竟会这般改口,一时愣住了,待反应过来后,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随你。”
苏浅走后,周氏继续捏着眉心,脸色灰败,庆嬷嬷抚慰道:“夫人,您也别太自责了,三皇子昨日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而老太君和侯爷也压着您,您也是没办法。”
“嬷嬷,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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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浅再回到浅云居时,已是冷冷清清,深秋的日子,落叶枯黄,萧索满地,她怕被这孤寂秋风缠上,未敢停留,回了房。
上床,落下床幔,她抱着绣花枕兀自愣神儿着。
不过片刻,外头传来夏菊尖锐刻薄的言语:“这下可好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咱们靖昌侯府有个大字不识的乡野千金了,连长公主都知道的没教养,连累着咱们整个侯府跟着她丢人,真是的。”
苏浅拿了手帕堵住耳朵,转身躲进了空间,劝慰自己:离府好啊,离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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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明,在空间了睡了一夜,苏浅仍然记得今日是自己离府的日子。她悄然起身简单地收拾了行李,用茶水沾湿的帕子抹了抹脸,便出了浅云居。
凭借着几次走动的记忆,苏浅独自来到了当初入府时的角门,角门处等待着的正是那送她归来的石婆子,兜兜转转,苏浅似乎又回到了初入京城的那一日。
石婆子满目关怀,搓了搓手,有些哽咽道:“姑娘,我和我家那口子送您。”
苏浅长舒了一口气,笑着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上了马车,在经过靖昌侯府大门时,掀开帘子深深地望着上头的牌匾,直到逐渐模糊。这朱门再是尊贵,这石狮再是威严,也终有腐蚀的一日,不是吗?
马车经过东坊,苏浅便想先告知阿年和小福她的境况,等她在庄子上安定下来后再来接她们,可谁知二人并不在,据隔壁邻居说,他们兄妹二人白日皆会出去找活计。
不是找铺子吗?苏浅心中疑惑却也知道只能待见到阿年再问。
之后一路无言,眼见着人烟稀少,山林渐盛,石婆子再次热心地介绍起来:“前面就到清风林了,清风林的尽头是泽芝山,我没打听过,也不知为何叫这个名。”
“是不是形似莲花?”
“对,远远眺望跟那莲花似的。”
“泽芝是莲花的别名。”
“姑娘知道的还挺多。”说完石婆子抿唇,有点害怕自己说错话的样子。
苏浅解释道:“我无碍,你继续呀?”
石婆子松了口气,又介绍道:“泽芝山顶是寂照庵(注1),香火不盛,大抵都是女客。不过这泽芝山附近啊倒是有许多庄子,都是京城权贵人家的,原是这处打出的温泉最多,您不知,咱们庄子隔壁是当朝左相家的呢!”
说完,石婆子还不放心地特意叮嘱:“您平日里上山散心也好,去寂照庵也好,可要当心,莫要惹到不好惹的人了。”
苏浅知石婆子一片好心,自然领情:“您放心,无缘无故,我不会招惹任何人。”
话说着,便到了那温泉庄子。苏浅下了马车,扫了一眼,便见那些庄户们稀稀拉拉地站在门口,满脸的不耐烦。
石婆子心知庄户们平日里远离府上主子的管教,惯会拜高踩低,不教训是不成的。她转身拿了家里那口子的马鞭,一鞭子抽到了地上,把庄户们吓了一个机灵,随即骂道:“怎么着啊?主子没空管你们,一个个地散漫惯了,都他娘的成祖宗了?”
说着石婆子挥起鞭子扬在空中,斥道:“不会规矩儿地站着是不是?不会行礼是不是?”说一句,石婆子的鞭子便抽一下,眼见着好几个庄户都被抽着了,而石婆子这种一家子都在府上伺候的,他们又得罪不起,那领头的婆子连忙带着众人行礼道:“姑娘,老奴问姑娘安。”
“问姑娘安!”
苏浅不想石婆子继续替她得罪人,便说道:“好了,进去吧!”
进到苏浅的闺房,打眼一瞧,这地方是挺宽敞的,只是那灰尘用眼都能瞧见,可见打扫得有多马虎了!
石婆子气得再次甩起鞭子:“那几个婆子丫头给我滚进来,这就是你们收拾的屋子?”
石婆子把她们一顿骂,又带着丫头婆子们重新拾掇起来。苏浅默默站在一旁,她如今人微言轻,只能先靠石婆子敲打她们一番。
眼见着时辰不早了,石婆子也该回府了。苏浅送她到了庄子门口,躬身谢道:“石婶子的恩情,苏浅铭记于心。”
“姑娘,姑娘,这可使不得的,举手之劳的事儿,也亏我石婆子有这个缘分呢!”
“石婶子,若你遇到什么难处,也请记得找我,虽然可能我没什么本事帮上你,但可以给你想办法嘛!”
“好,石婆子我记着了。”
送走石婆子,苏浅回到房中歇着,倏地听到窗台响动,似是有人要破窗而入,苏浅大惊失色,斥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