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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瑜回了她自个儿的院子褚玉阁,一把掀翻了桌上的茶碗,气得面色铁青。
而她身边的丫鬟绿珠也是此刻才反应过来,怒骂道:“姑娘,那乡野来的也太放肆了,她怎么敢那般说话,不行,我这就去告诉老太君,让她知道这府上谁才是真正的千金,看她还狂傲什么!”
苏青瑜抚着胸口,没好气地命令道:“回来,谁都不准说。”
“可是!”
“告诉祖母,告诉父亲母亲,然后让整个侯府都知道,我一个被精心培养了十二年的千金小姐,被一个乡野丫头堵得说不出话来?你是嫌你家姑娘还不够丢人吗?”
“不是,奴婢不想,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呀?”
“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但今日的事不必再有别人知道!你去吩咐春梅夏菊,不得露出半点风声,否则她们知道后果。”
“是,奴婢这就去。”
绿珠走后,苏青瑜渐渐镇静了过来,打开小窗望向院子里的花草,喃喃自语道:“苏浅,你还真是聪慧呢!靖昌侯府就喜欢聪慧之人,可是,聪慧的姑娘只我一个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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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与苏青瑜不欢而散后,苏浅便自觉等着来自侯府众人的问话和训斥。
可一切都照旧如常,那日发生的事似石沉大海,甚至连苏浅当日说的话都未漏出一丝风声去。
不过苏浅更不解的是周氏的转变。与第一日归来时待她的亲昵心疼不同,周氏似乎在有意疏离她,而其中原因苏浅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因着周氏开始时待她的态度,苏浅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周氏是有所期望的,起码能让她在侯府中并不是完全孤立无援的,只是如今看来倒是她想多了。
略微遗憾了下,便放开了。转而思虑起更重要的事:既已了解侯府的偏心,也已预知未来亲事的艰难,为了挣一个安稳的余生,她便不能坐以待毙,定要握有立足的筹码。
显然,如何拥有自己的心腹,以及如何外出倒腾自己的退路?是她当下亟待解决的问题。
说到心腹,周氏的疏离已然让春梅、夏菊肉眼可见地放任起来,再不见之前的规矩和谨慎,脸上的鄙夷更是不再藏着掖着。
对此,苏浅也只是可惜了一下:“哎,两个没福气的丫头。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你们失去了什么!”
随后便把目光转向了她院中的其他丫头,还未等她慧眼识珠,侯府的平静便被当今三皇子殿下送来的一张赏花宴的帖子彻底打乱。
苏浅冷眼瞧着院中丫头满脸欣喜地进进出出,瞬间熄了所有的心思。
她犯蠢了不是?有三皇子这个‘竹马’在,有老太君和靖昌候的偏爱在,她苏浅这个天然站在苏青瑜对立面的人,竟想在侯府培养自己的心腹,简直是痴人说梦啊!
“看来还是该想法子出去住一段日子。”
“姑娘想什么呢?”
夏菊阴阳怪气的问话拉回了苏浅的思绪,再看她面上还带着红晕,下巴抬得高高的,似是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消息。
不出苏浅所料,她紧接着便说道:“康怡长公主两日后办赏花宴,京城上得了台面的都会去。三皇子殿下亲自派人送了帖子来。”说着夏菊停顿了下,似乎想在苏浅脸上看见欣喜,可苏浅正烦着呢,面上毫无喜色。
夏菊见苏浅如此不识抬举,便更大声地说道:“二小姐(苏青瑜)专门向老太君求了带着您一起去呢!这么难得的机会,您可要好好见识见识啊!”
苏浅心道:来了,这便是苏青瑜的反击!
赏花宴,无非是京城贵人们聚在一起饮酒赋诗、赏花玩乐。这样的场面少不了交际和才艺,而这两样却是苏浅如今最为欠缺的。
诗词歌赋她是样样不通,初到京城她是人人不识,去了赏花宴必定会像傻子一样任人围观,哎!
这苏青瑜再次出手,依然是熟悉的攻心计,即便看破也仍然有用。
苏浅都有点佩服她了,不仅貌美,而且聪明,再想想人家可是真正十二岁的少女,而苏浅这个假十二真十八的,若不是心智还算成熟,恐怕早就被她算计的明明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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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赏花宴这日,苏浅早早被叫了起来,春梅、夏菊积极服侍着她穿戴好周氏昨日亲自送来的首饰和衣裳,一副珍珠头面,一身曳地飞花长裙。
靖昌侯府此刻正门大敞,苏浅甫一露面,等在门口的二房苏青韵便怼了上来:“大姐姐面子还真是大呀,要我们所有人等你。”
苏浅懒得跟这个幼稚的三妹呛声,直接向周氏请安道:“女儿来迟了,母亲见谅。”
不待周氏说什么,苏青瑜体贴道:“母亲,想必姐姐头回出门,怕出差错,仔细了些,才慢了会儿,不打紧的。”
周氏点点头,“阿瑜说得对。既来了,咱们便出发吧!”
苏浅跟苏青瑜、苏青韵二人同坐一辆马车,徐氏和二夫人林氏坐了同一辆马车。
马车很是宽敞,再加上她们三人都是十一二岁的姑娘,纤细得很,根本占不到什么地方。
可苏青韵偏偏挑剔拥挤,一边不忿地瞧着苏浅,一边气鼓鼓地说道:“你一回来,我跟阿瑜的马车都坐不开了,明明就是个多余的。”
苏浅轻点额头,叹了口气问她:“早上起来洗漱了没啊?”
“这是什么话?自然是洗漱了的。”
“那怎么还满嘴喷粪呢!”
苏青韵平日一个大家闺秀,就算任性娇气,也从没跟人吵过这样的脏话,顿时气得结巴起来:“你、你、你说什么呢你?”
苏浅继续气定神闲地给她暴击:“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又不是头猪,怎么还坐不下呢!退一步讲,这马车宽敞的连头猪都能装下,怎么就装不下你呢?”
“你、你、粗鄙不堪!”
“你就继续嚷嚷吧,嚷嚷到让外头卖糖葫芦的大爷都看到你的德行才好呢!”
苏青瑜见三妹妹落了下风,赶忙打圆场道:“好了,至于吵成这样子嘛,都是自家姐妹。”
“谁跟她是姐妹。”说完靠近苏青瑜坐下,再也不看苏浅。
苏浅砸吧砸吧嘴也不再言语,心道:这个二房的姑娘呀,不仅不行,还带着一股子炮灰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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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康怡长公主府,周氏和林氏带着苏浅三人在下人的带领下到了府上的山亭水榭处。
有早到了的熟识周氏的夫人迎了上来,周氏稍微向她们介绍了下苏浅,其实不必介绍,在场的夫人也没有不知道的,毕竟前段日子靖昌侯府真假千金那桩旧事可是轰动了整个京城。
寻常人家出了这种事,都会引得旁人议论许久,更何况是发生在侯门之中,更甚这其中还有那几乎已算是内定了的未来三皇子妃苏二姑娘,不过前段日子,三皇子和宫中淑妃的那些赏赐倒是摆明了,要给苏二姑娘撑腰。
如此一想,心里有数的夫人们便知晓这归来的苏大姑娘日子恐怕不那么好过了。
一一向夫人们问了安,周氏便想让苏浅三人各自去找自己的手帕交玩耍,却在看向苏浅时顿了顿,苏青瑜赶忙道:“母亲,我带着姐姐随意逛逛可以吗?”
周氏甚是欣慰,道:“也好,就先辛苦我们阿瑜了。”
得,人家把母慈子孝都演完了,苏浅也就没什么能拒绝的了。
苏青瑜随后便寸步不离地带着苏浅,顺势还介绍她的手帕交给苏浅,苏浅与她们也算是相谈甚欢了,若是忽略她们眼中的鄙薄的话。
“长公主殿下到!三皇子殿下到!”
随着这声尖锐的高音想起,原本零零散散聚着闲话的客人们都停了下来,躬身行礼问安。
“免礼,免礼,是本宫来迟,慢待了贵客。”
众人起身,苏浅也借着起身之际瞥到了一眼康怡长公主,当真是珠围翠绕、雍容华贵。
长公主紧接着又说道:“说起来都怪阿恪,竟在这秋日给我送来一株盛开的姚黄,这不就看入了迷,见谅见谅。”
“能得姑母喜爱,便是它的福分了。”苏浅瞥见旁边的苏青瑜渐渐红了耳根,便明白这说话之人想必就是三皇子了。
因着不好再失礼抬头,她便没去瞧这三皇子的长相,但他这声音透着股做作的深沉浑厚,让苏浅浑身不舒服。
一浓眉大眼,容貌十分英气的夫人随即接话道:“京城谁人不知长公主最是爱花懂花之人,能让殿下您入迷的姚黄定非凡品,就是不知道我们这些个俗人能不能沾殿下的光开开眼界了。”
“你这个思远伯夫人哪!跟这儿给我耍滑头呢?先起宴入席,之后啊,定给你们长长眼,行了吧?”
说着,众人跟在长公主身后进入水榭,水榭中央是一长条石桌,蜿蜒曲折,呈凹字形。
婢女们鱼贯而入,在石桌空着的中间架起屏风,三皇子解释道:“今日,还有不少公子随我而来,咱们分席而坐,畅饮一番。”
随着话音落下,婢女们在石桌中央引入花瓣水,流水潺潺,风雅韵韵。众人入席,一碟碟珍馐美馔随水而动,一时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