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启程,小福时不时就要往外看去,苏浅也是犯愁了,谁能想到客舍一别,他们和正威镖局的人倒成了路上结伴而行的。
虽说石婆子认为如此更加能一路安然,可苏浅觉得正威镖局那头头不记恨她就谢天谢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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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咱们到了,您瞧,前面就是尚华门了,进了尚华门啊就是京城东坊。”
阿年听到东坊,便说道:“到了东坊,我和小福便下车,去找石婆子介绍的那家牙行。”
“嗯,万事小心,身上银子还够吧?”
“够,你之前给的都没怎么花呢!”
“若是遇到事情,解决不了,就通过石婆子找我。”
“我会的,你也不必太担心,我混迹市井的本事那也不是闹着玩的!”
两人还想说什么,便听石婆子说道:“姑娘,正威镖局的人找您。”
苏浅掀开轿帘,便见那个红云朵的姑娘拱手道:“当初客舍之事多谢。”
走了这小半程路,再没看出来是这姑娘故意带着镖局保护她们一行那就是傻了,苏浅也感激,便说道:“也多谢姑娘一路维护之恩。”
那红云朵也不粘缠,干脆利落道:“如此咱们也算两不相欠,后会有期。”
“哎?你等一下!”
苏浅叫住了她,望了望镖局的其他人并没怎么注意这边,便借着袖子的遮挡将空间里的人参顺手递给了她。
苏浅手里有种不完用不完的人参,送出一根不过是举手之劳,既然知道这好姑娘十分需要,没道理见死不救。
红云朵楞了半晌,还没反应过来,苏浅的车马便离开了。
红云朵藏起手中的人参,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深深地记住了那个充满善意且聪慧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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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尚华门,没多久便到了热闹非凡的东坊,阿年和小福随即离去。苏浅想着也该提前了解了解侯府的众人了,便叫石婆子上马车陪她坐。
苏浅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石婆子却是热心肠细致地回着,不过片刻功夫便大概了解了侯府内的情形。
如今靖昌侯府当家人是她这具身体的生父-靖昌候,侯夫人周氏便是她的生母,世子苏青则便是她的亲兄长,娶妻苗氏,还有假千金苏青瑜,这五人便是大房;
另外还有老太君大李氏,她的祖母;二叔和二夫人林氏,只一女苏青韵;三叔和三夫人小李氏,小李氏是祖母娘家晚辈,生有二子苏青桓、苏青哲。
这些人大抵就是她回到侯府后需要面对的了,而应当如何应对他们,还需入府后细细观察和思量。
此刻的苏浅没费那个精神,她掀开帘子向外瞧了瞧,店铺林立,人烟阜盛,街道之繁华为一路走来之最,不愧是王朝中心-京城。
又走了一会儿,忽转入一条宽敞宁静的街道,街北头蹲着两个大石狮子,肃穆威严,往上看是正门牌匾,匾上书写着“靖昌侯府”四个大字。
到了正门,它却不开,马车也不停,直直走向了角门。苏浅淡淡地瞧了几眼,便放下了帘子。
石婆子在旁边也瞧见了这情形,搓了搓手,有些不自然地说道:“那个,府上一般都是客人来访才开正门,姑娘您是自家小姐,对,自家小姐,走角门也是寻常的。”
苏浅轻笑了下,并未为难。面上云淡风轻,只内心可不平静,未曾想有朝一日她也体验了一把林妹妹的人生,本该忿忿不平的事儿,倒因为与女神的那点同病相怜,让她兀自得意起来。
眼见着角门将到,苏浅掏出一个荷包直接塞进了石婆子的怀里。
石婆子摸出是银子连忙拒绝:“姑娘,不可,不可啊!”
苏浅按住她的手说道:“阿年和小福姐妹俩初入京城,有诸多不懂的地方,若她们来找我,还望石婆子你给我递个消息。”
“您放心,这顺手的事儿,我会的,委实不用···”
“您一路照拂,我感激不尽。就收着吧,只一点,别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嫂子。”
石婆子一时不明白苏浅话里的意思,犹豫之际,角门便到了。
进了角门,便见一位饶有派头的嬷嬷等着,石婆子快走几步上前道:“庆嬷嬷您怎的亲自来迎了?等久了吧?”
那嬷嬷拍了石婆子一下,道:“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什么金贵人儿,能来迎咱们姑娘才是福气呢!”
“对对对,瞧我这臭嘴!”
“你一路也辛苦了,差事即已办妥,且去歇了吧,松快松快。”说着,那庆嬷嬷上前扶住了苏浅,苏浅向石婆子道了谢,随着庆嬷嬷一路走着。
庆嬷嬷笑得热烈,“姑娘,咱们这会儿先去大夫人也就是您的母亲那里,她呀可是日夜都盼着您呢!说起来,本该是我这老婆子亲自去接姑娘的,只我这年纪大了,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就不成了,说到底是老奴没福分。”
苏浅顺着对方的话奉承道:“嬷嬷,快别这么说,还是您的身体为重,如今都好些了吧?”
“养了好久,总算好些了,听说姑娘到了,便跟底下人抢了这机会来迎您了。”
瞧这庆嬷嬷的言行举止,若不是在交换灵魂时从鬼差大人那里得知这侯府是个虎狼窝,小姑娘在这里将会活不下去,她都当这位是多好的人了。
说得多欢喜她归来似的,还不是连正门都不开,一个正经的主子都不曾来迎吗?
穿过抄手游廊,又绕了几条小径,走得苏浅这个不识古建筑的人晕乎乎的,待庆嬷嬷说到了时,苏浅一行人已站到了一院落前。
“蘅兰苑,这是大夫人的院子,以后您常来便熟悉了。”
说话间,正屋走出一位夫人,头上珠钗华贵,一身翡翠攒丝裙尽显雍容。苏浅心道:这应该就是侯夫人周氏了。只见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颜,缓步迎上来,离苏浅只剩几步之地,却忽地楞在了原处。
待苏浅走到她面前时,她仍未有任何反应,庆嬷嬷倾身向前:“夫人,这就是咱们姑娘了,您瞧,多有您豆蔻年华时的风采呀!”
听着这话,苏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虽说她已消了些许过往陶家村时那又黑又瘦的模样,但也绝谈不上风采啊!哎,这嬷嬷的嘴呀!不过这话倒是提醒了苏浅,原来她的容貌真的很像周氏。
却说周氏听了这话,回过神儿来,略慌乱地拿帕子点了点微红的眼角,上前握住苏浅的手说道:“对,这才是我的女儿啊!”
苏浅这会儿倒是觉出了周氏转变出来的几分真心,随着她进了屋内。
周氏拉着苏浅坐下,先是摸着她的脸颊念着好孩子,又抚摸上她的脑袋,因为常年的亏待,苏浅的头发干柴枯黄,周氏自然察觉了出来,再看苏浅干瘪的小身板,似是难以抑制的红了眼眶,哽咽道:“我的乖女,这些年受苦了。”
都叫乖女了,苏浅自然无法不作反应,连忙安慰:“母亲别难过,女儿能回到您身边已然很好了。”
说着庆嬷嬷也上前轻拍周氏的背脊,道:“夫人快莫伤心了,咱们姑娘看到您这样该不安了,再者,姑娘这一路风尘仆仆,还未沐浴更衣呢!”
“对、对,先沐浴,也不必去给你安排的院子折腾了,就这儿,待收拾好了,再跟母亲好好说说话。”
说着,她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你祖母年纪大了,习惯了晌午后歇觉,咱们晚膳前去相见问安便是。”
苏浅由着她的安排行事,好一顿忙活,待再坐下时,面前已经摆满了糕点。
“来,尝尝我让小厨房给你准备的点心。”周氏殷勤地让她吃东西,仿佛这样就能填补上她身体十几年的缺失。
苏浅听话的拿起一块儿糕点,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周氏见她吃完一块儿便连忙问道:“合不合口味?”
“母亲,好吃的。”苏浅一脸孺慕地应着周氏,又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糕点,递到她面前说道:“母亲,您也吃。”
“好好好,母亲也尝尝。”周氏接过糕点,苏浅手掌上的茧子和手腕上的伤疤清晰地展露于她眼前,她一把抓住苏浅的细手腕,“这些伤是?”
旁边的庆嬷嬷先一步出声,像是恨极了的样子:“定是周婆子那杀千刀的,作践咱们姑娘。”
周氏继续向上撸起苏浅的窄袖,瞧见遍布伤痕的小手臂,浑身颤抖起来,继而拿起帕子捂住嘴哭了起来。
苏浅见状凑到她跟前儿蹲下来安慰道:“母亲,过去的都过去了,女儿如今回到您身边了,以后有数不尽的好日子呢!”
周氏抱住她,心酸地哭着:“我苦命的女儿啊!”
自相见后,苏浅感觉得到周氏待她也算真心,听着周氏如此伤心的哭泣,她心里也并不得意。
可不让侯府众人知道周婆子是如何对她的是不可能的,只盼周氏不过伤心一时,过后就会好了,她也能不那么愧疚。
周氏哭了一阵儿便被劝下了,后又一直拽着苏浅说话。
眼见着日落黄昏,院中来了个姑娘,恭顺地站在门外,口齿伶俐地道:“大夫人,老太太收拾好了,叫姑娘过去瞧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