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还回忆着王五婶儿的英姿,倏地听到石子砸地的声响,她从空间出来,打开卧房的窗,恰巧看到又一个石子从门外扔了进来,倒像是什么接头暗号似的。
苏浅有些忧虑,今日周婆子答应了五十两的赔偿,算是漏了财。天色渐暗,门外却有人鬼鬼祟祟,难道是来求财的?
大着胆子走出去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却发现竟然是他!
“你怎么来了?”苏浅打开大门轻声问道。
门外那人正是林氏医馆跪求救妹的乞丐少年,他吊儿郎当地向苏浅走进,挑眉道:“怎么,我来找你很奇怪吗?我以为你知道我会来呢!”
苏浅没立即回话,悄悄儿带着少年进了家。先去确定了周婆子还在昏睡,才带着他回到自己的卧房。
想起少年刚才的质疑,便解释道:“当时跌倒在你身上,给你银子时,想到你会来找我,只是回来后,看到周婆子那么难受,一时得意开怀,就忘了你这事儿了。”
少年似乎是听进去了解释,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对恩人怀疑的态度,脸色涨红,抿了抿嘴唇:“不管怎么说,多谢你给的银子。我一定会还你的。”
“不用,我也是有求于你才帮忙的。你靠过来坐。”
少年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姑娘你,不止财大气粗,还心大胆肥呢!我虽然个子不高,年龄不大,可好歹也是个男子,你不仅敢与我共处一室,还要我靠近你坐?”
苏浅叹了口气,像看懵懂小娃娃似的看着她:“昨日,我跌倒你身上的时候,都摸到了。装什么呀,小姐姐?”
那少年一下蹦老远,捂着自己的胸,不可思议地说道:“我怎么没感觉?”
“你当时满心满眼都是生病的妹妹,自然忽略了。”
少年,哦,不,少女了,她不服气地嘟囔着:“小姑娘一点都不自重,胡乱跌到人家身上,还摸人家。切,竟然就这样被看穿了,真没意思!”
说着不甘心地坐在了她旁边,还不遗余力地说道:“这么多年,也只有你误打误撞瞧出来了,我还是藏的很好的。”
苏浅只觉得少女此刻才终于露出一点孩子脾气,顺着她说道:“好好好,是我碰巧行了吧?跟你说正事,我需要你帮一个忙。”
“说吧,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给你办到。”
“不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帮我打听些消息,关于这一带的官员,正直的,跟京城有些关系的。”
见她疑惑,苏浅所幸彻底解释道:“我的身世有问题。周婆子曾是京城靖昌侯府的嬷嬷,她将自己的亲孙女跟我掉了包,我被她带来了陶家村,而她的孙女成了侯府千金。
我需要找一个敢管愿意管这事儿的官员,还我身世清白,并且依照律法将周婆子判罪入刑。”
苏浅说完,再看少女,她已经瞠目结舌了,样子十分滑稽,忍不住轻笑一声:“想不到这小小县城里还有这样的事儿吧?”
“是想不到,这小地方竟然有侯府的千金!这深宅大院果然是藏污纳垢啊,幸好小时候,我坚定地不去卖身为奴。”
少女感概完,继续说道:“你放心,我会把能打听到的,都打听到。”
“嗯,那这件事就托付给你了。你若是打听清楚了就去陶家村大山的西北面,水黄皮树正对着的一个山洞,我每日辰时会去那里走一趟。对了,还有这个。”
说着,苏浅佯装从被子下拿出一根用布包好的人参,递给了她:“你和你妹妹身体弱,把这人参拿回去,切成小片泡水喝,一次别多,一小片就行,养身体。”这灵石滋养的人参,说是灵丹妙药也不为过了,定能养好这可怜的两姐妹的身体,也算是报答她的帮忙了。
少女双手捧着人参,迟迟垂眸不语,苏浅见状问道:“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信我?为什么······”这么好?
这是被人参打动了?感激她?苏浅没想挟恩图报,便不说什么花言巧语,诚恳地跟她分析起来:“为什么信你?第一,你能将一个与你毫无关系的娃娃拉扯长大足见你人品贵重;然后就是,我没有更合适的选择了。
在你之前,我唯一能信的就是隔壁邻居,可他们的根在陶家村,若牵扯进此事,而结果又不如人意,那就连累了他们,当然,我不是······”
“我明白,乞丐嘛,拿钱办事儿而已,谁会跟我们计较,再不济,我们还可以四处流窜!”
“但最让我愿意相信的是你的眼神,不惧任何人的打量和逼视,是只有顶天立地的坦荡之人才有的坚定。”
少女听了这些解释后,没有任何反应,默默地走向门口,准备离开。
只是到门口后,她又转身看向苏浅:“我妹妹,叫小福,是我取的;我叫阿年,岁岁年年的年,也是我自己取的。
小时候,不知怎么搞的,一睁眼便孤身一人了,以前的事也都忘了,混了几年,养了小福,成了县东头那片儿的乞丐头头。这就是我的身世,我也讲给你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阿年故作矜持慌乱逃离的背影,苏浅不禁失笑,看着硬邦邦的,实则却是这般容易就跟人交心的傻姑娘。
自阿年走后,一连几日都没有消息,不过苏浅并不着急,毕竟打听地方官的事不是那么容易的,她十分有耐心地等着。
不过,当苏浅意外偷听到徐氏的恶毒盘算后,心中便再也淡定不下去了,她知道她必须尽快脱身了。
这日,苏浅照顾周婆子喝了药,准备像往常一样上山打猪草。
“干嘛去?”徐氏不知何时来到了家门口,装猪草的背篓就在眼前,她却还是多此一问。
“去打猪草。”苏浅怯生生地回答。
“那还不快点!磨蹭什么!”
苏浅直觉徐氏有些不对劲,好像在确定她出门与否,在徐氏紧盯的目光下,她飞快地走向山里。
徐氏以为万无一失,便大摇大摆地去找周婆子,却不知,在她开始跟周婆子盘算的时候,苏浅已经悄然躲在了周婆子卧房的窗外,听了个清清楚楚。
“娘,我呀,有件事想与您商量商量?”
周婆子眸底精光一闪,仿佛对她要提的事早有预料,在徐氏期待的目光中慢悠悠地问道:“改嫁都能自己做主了,现如今倒有事找我商量!说吧,何事?”
听到这话,苏浅毫不意外,周婆子的性子本就不像会大方地让自己儿媳改嫁的人,不过苏浅更好奇的是,徐氏怎么拿捏住了周婆子,竟然让她准了二嫁。
却说徐氏像是没听见前半句的讽刺,只一心回答道:“我家那继子如今都十六了,到了相看亲事的时候,说实话,他娶什么样的媳妇,我才懒得管,只是这倒是个好机会,把那个丫头永远攥在手心里的机会。她若嫁给了我那个继子,娘家是您,婆家是我,她这一生都翻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苏浅听得咬牙切齿,好狠毒的婆娘,好恶毒的盘算!
周婆子冷笑,沧桑浑浊的双目冷飕飕地盯住徐氏:“你不必拿我当傻子,你心里头怎么想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的亲生女儿被我留在了侯府,你怕终有一日纸包不住火,侯府会把你女儿赶出来,把这丫头接回去。
你不愿她断了你亲女儿的好日子,就想把她嫁给你那继子,拿捏在手里,就算日后侯府知道了,再重视血脉,恐怕也没那个面子接回一个跟乡野村夫成了亲生了子的真千金,到时,你的女儿便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了,对不对?”
徐氏嘴角的笑意渐渐僵硬起来,勉强平和地说道:“瞧您说的,不也是您的亲孙女吗?”
“哼!我的亲孙女?我儿子的香火就断在那死丫头身上了,我还管她过什么日子?被赶出来拉倒!你也别装得多疼她似的,若疼她,你会在她刚出生就用一个蝴蝶簪子烫下一个蝴蝶印记在她腰间,只为日后与她相认!?”
周婆子的话几乎将徐氏的面皮都扯了下来,徐氏面上连勉强的笑意也没了,只是她并没放弃,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真要被赶出来,咱们手里这丫头岂不是会被接回去享福,她那母亲,侯夫人可就如意了呢!”这么说着,徐氏也没看周婆子,眼角渗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
而周婆子则果然露出狰狞的表情,迟迟未说话。
若苏浅能看到徐氏和周婆子的神态,便能想到恐怕侯府夫人-她身体的亲娘,才是周婆子最恨的人。
就在苏浅以为等不到周婆子答应的时候,她开口了:“亲事可以定,正式嫁娶等明年吧!”
徐氏得了周婆子的让步,再次殷勤起来:“自然,咱们如今就先定下来,省得一些不长眼的再来麻烦您不是?”
“这事也未必就成了,你还没跟你那米家村公婆说吧?听说他们可是很宝贝长孙的,不那么容易答应。”
“有这想法,我自然是先跟您说啊!那边,我会叫他们答应的,到时便只等明年了。”
明年?明年她才十三,离及笄还差着两年呢,就算在古代也不是嫁人的年纪,而她们却已然挖好火坑给她跳了,苏浅不明白,人怎么可以坏到这种地步!
周婆子、徐氏,咱们的仇可是结大了!
那日徐氏走后,苏浅开始沉静下来,在周婆子看不见的地方无时无刻不思索着逃脱的计划,只可惜不管怎么谋划都并不是那么万无一失的,只盼着能像上次整治周婆子那般走运了。
就在苏浅准备好实施计划的前日,阿年带着打听到的消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