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流言的事儿平息以后,老米家又发生了一件事情,就特别……尴尬。
当时米粒儿都已经睡下了,突然被院里的砸门声给吵醒。
起来从楼上窗户往外看,米穗儿在外面砸门,砸地隔壁邻居家的灯也亮了。
院里米卫国披着衣服去开门。
米穗儿进来二事没有,张嘴就问米卫国小黄鱼的事儿。
米粒儿:“……”
她想给米穗儿起个外号,叫迟来小姐。
可能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米卫国尽心办完米穗儿的事儿以后,对方再想占便宜,每次都来迟。
比如上回想要米粒儿工作,还有这回的小黄鱼。
米粒儿打了个哈欠,躺回床上自去睡觉。
果然下面吵吵起来,没一会儿米穗儿气呼呼的走了,大铁门开开关关,最后外面又陷入安静。
隐约间,还能听到有邻居来劝哭泣的王爱英。
米粒儿叹口气,后半夜就再也没有睡着。
上辈子米卫国之所以被定性为贪污受贿,米粒儿打的实心大金镯子是一个原因,更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米卫国,真的藏着小黄鱼!
要不米粒儿打金镯子的原料哪来的?
当时检查组就是从老米家天花板翻出来十条小黄鱼,一条二两重。
这已经是巨额不明财产了。
米卫国说不是贪污受贿的,却解释不清小黄鱼的来历。
现在因为米粒儿,流言不攻自破,也不用担心调查组来翻箱倒柜的找赃款。
那么目前还有一个问题。
小黄鱼到底哪里来的?
老米家为什么会藏着这么多小黄鱼?
米粒儿以为还要等一等才知道,但今天米穗儿来一闹,米卫国不上心也得上心。
这是个好机会。
外面月光皎洁,透过窗户撒到她的床头,米粒儿看着月光,默默听着楼下的动静。
感谢这个年代房间不注意隔音,终于让她等到楼下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翻身起床,悄悄下了楼。
楼下客厅,米卫国正踩在一个高凳子上拆天花板。
米粒儿将自己藏在暗影里,默默看着米卫国从天花板上小心翼翼掏出一个木匣子,然后把天花板重新组装好。
等对方从板凳上下来,米粒儿故意闹出动静。
米卫国身体一僵,看向楼梯口。
米粒儿从暗影里走出来,也不说话,默默盯着米卫国看。
两个人互相盯着,只有客厅里的时钟的钟摆来回摇晃。
米卫国身上全是冷汗,将木匣子藏在身后,装作镇静自若,用不吵醒其他家人的声音说:“你也出来倒水喝啊。”
“爸,别装了,那木匣子里装的是不是小黄鱼?”米粒儿不想演戏,直接戳破了对方的伪装。
米卫国:“……”
米粒儿叹口气:“你知道李秀娟为啥不传别的,非要传我偷拿家里小黄鱼不?”
因为她早把天花板拆过了,如果没有发现小黄鱼,怎么又会给李秀娟透漏?
为什么拆天花板?
理由就是跟破案电影学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黄鱼。
“咱家不是三代贫农吗?我妈富农不假,但家早被我姥爷败光了,也不可能有这东西,所以这哪来的?”
“你在家里藏着个□□知道吗?”
“爸,都是一家人,有啥不能说的?”
“今天米穗儿来闹,明天郭素梅会不会怂恿我哥过来闹?”
“你说他们会不会拆家?”
“爸,听我的,这玩意别藏家里,所以到底哪来的?”
哪怕米粒儿循循善诱,米卫国到底没说小黄鱼哪来的。
他说:“你别管了,反正我没有贪污受贿,这也不属于咱家,我是替人守着的。”
替什么人?
为了替人守护东西,命都不惜要吗?
但米粒儿知道现在不能逼米卫国,她说:“我也不管,这东西你别放家里,你守你的义,可别连累我妈,她跟着你,不容易!”
米卫国默不作声。
屋里又是一阵静默。
米粒儿给自己倒杯水慢慢喝。
好半天,米卫国开口:“明天我把小黄鱼埋到你爷爷坟上去,不会连累你们。”
所以到底不说小黄鱼的来历。
米粒儿安静的看着米卫国将木匣子打开,取出里面的小黄鱼用衣服包好,然后随意塞到他的公文包里。
那是米卫国常用的公文包,人造革的外表已经斑驳,相信明天米卫国提着出门,根本不会有人怀疑里面藏着巨额财产。
米卫国将公文包拉链拉好,抬头深深望一眼米粒儿:“你确实长大了,不过我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还多,你好好工作学经验,长辈的事儿,不要太好奇。”
他准备回卧室睡觉,明显不想跟米粒儿多做交流。
米粒儿突然冲过去拦住他:“爸,你就是不把我当大人看,不信任我!”
米卫国也有点恼:“怎么信任你?你看看你在厂里惹下的事儿,被人传小黄鱼的是你吧?被人逮住去金铺的是你吧?办事留尾巴,哪一件事你办的放心?我拿什么信任你?”
小孩子就是眼高手低,以为自己可以翘起整个地球,却不知道自己其实就是个翘板,是工具。
米粒儿不服气:“李秀娟传我偷拿家里小黄鱼,她就是故意的,针对的不是我是你!”
“你以为是胖嫂无意揭穿的吗?是我故意引她们过去的,李秀娟想闹大,肯定会找厂里的碎嘴子,胖嫂影响力最大。”
“所以这回流言,根本就是我设计破掉的,否则人家早晚说你贪污受贿,你别再把我当小孩子看!”
米粒儿脸色严肃,紧张且庄重的盯着米卫国:“你准备怎么回老家埋小黄鱼?就这么提着公文包去吗?”
“明天根本不是你的休息日,而且米穗儿刚走,肯定会盯着你,到时候你一举一动,能保证不被别人知道吗?说我办事不牢,你就万无一失吗?”
米卫国:“……”
米粒儿朝他伸手:“交给我吧,米昊放假,我也被你强制休假在家,我俩正好回老家看奶奶,别人不会怀疑的!”
月色下,米粒儿目光清澈,透着一股说不住的稳重。
闺女长大了。
这是米卫国脑子里第一时间涌出来的念头。
也许,该试着相信对方一次?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信任对方一次:“速去速回,别让人起疑心。”
米粒儿“嗯”一声,生怕米卫国反悔,迅速抢过了公文包。
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她一定要办好,让米卫国看到她真的不是小孩子了,否则以后在厂里,她别想得到对方支持!
米粒儿跑回楼上,将小黄鱼换回自己的大不布包里,太沉了,有点坠。
没关系,明天扛个大篮子,装上米面油和麻布,什么都瞧不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米卫国早早上班去了,吃早饭的只有王爱英娘三。
米粒儿说:“妈,今天我和米昊去奶奶家,东西收拾好没有?”
早上米卫国已经吩咐王爱英了,给老家的东西早就收拾好,背筐就竖在门楼底下。
米昊发懵:“为啥这么突然?我还说今天跟朋友打篮球呢。”
王爱英翻个白眼:“我看你就像个篮球!啥时候跟你姐一样懂事,放假不回老家看你奶,等着人说闲话吗?”
也不怪王爱英这么说,米卫国兄弟四个,只有他靠着自己本事从农村进了城,做了共和国的工人。
各自成家立业,米卫国越过越红火,惹了王爱英其他的妯娌们眼红。
老人跟老大家在农村住,但是花钱都是米卫国掏。
也就是这两年米卫国做了厂长,地位越发的高了,王爱英也不是吃素的,那几个妯娌才慢慢老实,再不敢在王爱英面前说有的没的。
王爱英将切成片的火腿往米粒儿面前一推:“粒儿,今天你们得走长路,多吃点路上不饿。”
米昊伸筷子去夹,被王爱英一巴掌拍掉:“让你姐先吃!瞧瞧你那个肥头大耳的样儿,昨天跟人打架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还有脸吃!”
米昊:“……”
果然重男轻女什么的都是错觉。
等米粒儿背上装满东西的筐,坐上他的自行车时,米昊都觉着自己浑身无力,都没力气蹬自行车了。
等自行车出了王爱英的视线,米粒儿从后面递给米昊一块油纸包着的酱牛肉:“赶紧吃!”
米昊立马停下自行车,边啃边竖大拇指:“还是姐心疼我。”
两个人是从南边的田地绕到大路上的,这边除了旧关本地村民下地的时候来,轻易不见人。
米粒儿正瞅着米昊啃得欢,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咋咋呼呼。
她还没看清楚,米昊就将牛肉往兜里一塞,催促米粒儿上车:“走走走,劫道的!”
“你咋知道?”米粒儿知道某些地方乱,但没想到在繁华的棉麻厂附近,□□,就敢有人劫道。
米昊着急得说:“别不信,我们学校旁边小巷都有街溜子劫道,好多同学被抢过钱。”
棉麻厂不少抓工资的年轻小姑娘,偶尔落单被人劫,很正常。
米粒儿也没那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心,她匆忙跳上自行车后座。
然而还没离开多远,就听到那群人说:“乡巴佬,以后进城先来给你爷爷上供,晓得不?”
“知道了。”被围住的人声音有点颤抖。
这个声音……
“停下!”米粒儿不等米昊停车就跳下来,直接往那群人冲过去了。
米昊大惊失色:“我得姐啊!”
丫丫的,今天还得跟人干架。
他将自行车一扔,挥着拳头也冲上去。
米粒儿已经到了那群人旁边,果然被人劫道的是叶霄。
她想都没想,冲过去就把叶霄护到身后,冲那群人怒喝:“干嘛呢,我已经喊公|安|了!”
被护着的叶霄垂下眼帘,紧紧抓住米粒儿的衣摆,委屈的喊了一声:“姐姐。”
冲到跟前的米昊:“……”
艹,那是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