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能杀人!
上辈子米粒儿见识到谣言的威力,从此做任何事都战战兢兢,老师努力了很久才令她重塑信心。
重来一回,米粒儿可以不惧谣言,但是米家不行。
她必须挽回自己的错误,保护好家里人,绝对不允许白文斌之流趴在米家身上吸血!
所以此刻,她可以不计较嫂子句句刀割,不怕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却必须要阻止爸爸找白文斌。
先解决掉这头白眼狼,防止米家因为这件事受损才是首要任务。
米粒儿神色变幻,目光逐渐坚毅,起身就往外跑。
棉麻厂在鱼水县东北角占了很大一块地,因为效益好,厂里有食堂、厂办幼儿园和中小学以及厂办医院,好多工人一辈子不出厂,生老病死都能在这里解决,可以说是个封闭的微型小社会。
厂里谁家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当成大事被人议论纷纷,直到又有新鲜事出现。
米粒儿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又加上米家大嫂一阵嚷嚷,着急上班的人也不着急赶路了,对着米家大门指指点点。
然而这边到底属于干部家属区,普通职工有心看热闹,却不敢真的停留太久,就挪到篮球场,远远指着小白楼各抒己见。
干部家属区和普通职工家属院中间隔着一个小小篮球场,周末年轻人在这边打篮球,平常就是家属晒被子和衣服以及聊天唠嗑的好场所,也是去棉麻厂的必经之路。
米粒儿一出胡同,就看到北边的篮球场上三三两两站着好多妇女,不用想就知道是刚才挤老米家门口看热闹的,现在估计还聊着刚才的话题,也不怕上班迟到扣工资。
她下意识就往南走,然而往南好大一片地都是厂办幼儿园和中小学,去厂里还要绕好远的大田地。
米粒儿很快调整方向。
就走北边这条大路!
她又没做错什么,不过是冲动的表白一个不是人的玩意儿而已,凭啥要躲人的是她?
米粒儿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途径篮球场。
嗡嗡嗡的篮球场上,突然像被人按下暂停键,一下子安静起来,只有米粒儿踏踏地脚步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人疑惑地问:“刚才过去的……是米粒儿吧?”
“是吧?”大家伙不太确信。
毕竟换成她们作下这么大的丑事,肯定是没脸出门的,说不准还要喝农药自杀,怎么可能挺那么直的腰的大咧咧路上走?
众人又是一阵静默。
眼看着米粒儿朝着厂门口的方向去,众人彼此交换个眼神,装作上班赶路,不远不近跟在米粒儿身后。
拐个弯,又是一条东西向的大道,比刚才的南北向小路更繁华,两边依旧是棉麻厂职工的家属区,朝街的墙面上“围绕生产抓项目,围绕项目抓生产”的白色标语被雨给淋的斑驳。
标语下边,就是一片早点小摊。
从上面松口,允许自由买卖之后,拥有一千多职工的棉麻厂附近迅速繁华起来,不少人在这摆摊卖菜摆餐位,很是热闹。
往常这个点儿,正是棉麻厂接交班的热闹时分,摊点上也会围满不愿意做饭的单身职工。
但今天却很冷清。
所有人都跟着一个漂亮姑娘的脚步朝着棉麻厂大门方向去。
摊贩们面面相觑。
“咋回事?都不饿吗?”
“发生什么事儿了吧?”
一个身上带补丁的少年正站在包子摊前咽口水,听到众人议论后抬头,目光随即就黏在前面雄纠纠气昂昂走路的米粒儿身上。
他眼睛一亮,立马不引人注意的扎入到去往棉麻厂的职工堆里,并好奇的打听:“婶儿,咋回事啊?”
“我给你说……”被称为婶儿的妇女都没注意身边是个陌生脸孔,激动的给人普及米粒儿的事情。
随后又几个人加入话题,你一言我一语:
“但凡要脸都不会干这事!”
“米厂长咋生了这么个不要脸的闺女!”
“你说她现在是不是又去缠白技术员?”
米粒儿知道后面跟着人,也听见她们的讨论了,毕竟棉麻厂那些妇女说人闲话从来不避人,走出去老远你都能听到对方对你指指点点。
但米粒儿不在乎,爱谁谁!
白文斌故意让人撞破,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那她就当着人否认,让对方也尝尝丢脸什么滋味。
老师说过,这叫以彼人之道,还至彼人之身!
…………
“小白同志,我找你来为什么,你应该知道吧?”米卫国望着眼前瘦高的青年,心情复杂。
白文斌是棉麻厂分来的大学生技术员。
这个年代,大学生多珍贵啊,白文斌放弃大城市的优渥条件,心甘情愿回到鱼水县,为家乡做贡献。
米卫国很感动,把对方当成厂里的宝来看。
但是现在,这块宝被自己闺女给糟……也不能说糟蹋,自己闺女当然也不错,人漂亮,还是中专毕业,学历在一群高小毕业的职工里可不算低。
如果两个人正常恋爱,米卫国还是很愿意白文斌当自己女婿的。
可惜现在闹得……
白文斌明显不是很高兴,从让人将其喊到办公室,对方就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米卫国总不能直接问:“事情都闹得人尽皆知了,你要不要娶我闺女?”
他很为难,也有点作为领导的骄傲,不想自己主动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而且这个方案还有点丧权辱国的意思。
于是米卫国掩饰性的端起茶缸喝了口茶,低头的瞬间他没看到白文斌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
白文斌很自得。
他虽然穷,家里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寡母。
但是他足够优秀。
优秀是他的本钱,必须待价而沽,没想到他才对厂子那个傻闺女笑了笑,对方就闹出这么大动静,让他完全掌握了主动权。
现在,白文斌就等着米卫国开条件,条件合适了,他不介意用婚姻去换。
于是办公室里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了。
因为这时候,谁先开口谁就输。
白文斌沉得住气,米卫国可不行。
他连灌了自己一大杯茶,握着茶缸的手都要控制不住快发抖了。
好歹已经四五十岁的年纪,参加工作将近三十年,咋说也比白文斌老成稳重,咋就坐不住呢?
米卫国偷偷挪了挪屁股,调换了下坐姿,心里还是慌慌。
然后他就明白了,不是自己不如白文斌沉不住,这特么涉事儿的是自己亲闺女,他不急谁着急?
儿女都是债。
从昨天一直到闺女办傻事儿,他想开始想解决办法。
作风不好影响前途,米卫国舍不得闺女毁掉一辈子。
让白文斌承认跟米粒儿是恋爱关系,是米卫国想到的最好解决方式。
小年轻自由恋爱,两厢情愿,别人挺多说两句,但是米粒儿的名声保住了,也不影响她以后的前途。
米卫国暗自叹口长气,放下了茶缸,抬起眼皮:“小白同志,你和我闺女米粒儿,到底咋回事?”
“米厂长,这件事是我的错,当时真不知道外面有人偷听。”白文斌并不正面回答问题,反而先认错,态度非常真诚。
米卫国目光沉了沉,盯住刚才那个问题又问一遍:“所以你和米粒儿,到底咋回事?”
白文斌搓了搓手,表现出一副为难的表情:“米粒儿同志是个好同志,我……”
又是半句话,吞吞吐吐的,一点都不干脆。
如果说刚才米卫国还想着白文斌当女婿也不错,现在他心里就非常不喜欢了。
“你和我闺女到底咋回事,请你正面回答!”米卫国敲了敲桌子:“你喜欢还是不喜欢?喜欢,你就去平息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没有躲在一个小姑娘背后的道理!如果不喜欢,你就给痛快话,我自己闺女,打死掐死也绝不会让她继续缠着你!”
白文斌愣了一下。
他刚来,听闻过米厂长作风雷厉风行、直来直去,但事关自家声誉,总以为对方会妥协,没想到脾气还是那么直接。
白文斌不着痕迹皱皱眉头,他是想讨好处的,不是来得罪厂长大的。
所以该怎么安抚米厂长的情绪,然后又完美的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白文斌紧紧抿着嘴,做出一副被米厂长吓着的模样,一言不发,脑子飞速转动。
米卫国咬了咬后牙槽,咋就看不惯年轻人磨磨唧唧的样儿,回家还是揍米粒儿一顿,让对方死了这条心吧!
刚走到厂长办公室门口的米粒儿,突然“阿嚏”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谁,谁在外面?”米卫国全身一紧,迅速瞟一眼窗外。
天竟然大亮了!
他是趁着凌晨大家都疲惫,才消无声息将白文斌喊到办公室,打算暗地解决事情。
这时候有人闯进来,那他就很被动了。
白文斌却是一喜。
有人来好,当着外人米卫国肯定不能像刚才脾气那么暴躁,否则就是强迫。
屋里两个人各怀心思,屋外的米粒儿却扭头朝身后探头探脑的人群翻了个大大白眼,然后大大方方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爸爸!”
米卫国“唰”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茶缸被碰倒了都不知道:“你咋来了?”
熊孩子,这时候满处跑不是送着让人议论纷纷吗?
米粒儿眼圈一红,控制住自己继续落泪。
现在不是她动感情的时候,必须快刀斩乱麻,然后回去再慢慢整理思路。
米粒儿绷着脸,先环视一圈办公室。
厂长办公室在二楼,临窗摆着的办公桌都掉漆了,窗外的爬山虎都快伸到屋里面;对着办公桌是一条长藤条沙发,白文斌就坐在那儿,他面前的茶几上还有一杯已经没有热气的茶水。
米粒儿轻轻扫一眼白文斌,人如其名,白白净净,文质彬彬,戴着付金丝边眼镜,一身蓝色工装也掩饰不住他斯文败类的气质。
米粒儿移开目光,重新盯住一脸复杂情绪的米卫国:“爸,你们聊什么呢?”
米卫国:“……”
明知故问。
闺女的出现让他突然从脚底升起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一下子颓废起来。
他坐回椅子,双手无目的握紧茶缸,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白文斌这时候笑了笑:“米粒儿同志,米厂长找我来说咱俩的事儿。”
米粒儿可真是他的命中贵人,来的非常是时候。
他的微笑够温柔,米粒儿肯定能被迷得七荤八素,然后上赶着要跟他好,如此米厂长就会乖乖求他,而不是装腔作势了。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白文斌马上笑不出来了。
因为米粒儿皱皱眉头,并很惊讶地看着他:“咱俩啥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