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你保护。”姜膤脱口道,她捏着衣角踌躇,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其实我……”
然而还没等她说出会武的事,白封启率先截了她的话,“即便你本事大,我也会保护你,这是男人的本能。有些伤我受得,你受不得。”他抬手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你若伤了,我会心疼的。”
这话彻底堵了她要说的话。“嗯。”姜膤心尖一软,侧身依偎在白封启怀中,闭眼倾听他强有力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这句,他说的不是假话。
见得此情此景,侍卫们识相地别开脸,不过孙昌没有,他一直望着两人,眼底升起的悲哀愈发浓厚。
*
第二日晚,众人终于找着了歇脚处,是一家大客栈,来往的商客很多。
为防刺客来袭,孙昌特地将白封启和姜膤的房间排在最中央,其余的均匀分在前后左右。
“我们俩住一间。”白封启开口。
一间?姜膤微微失神,以往他们俩从不住一间房房。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白封启一脸坦荡,温言道:“刺客身份不明,我离得近才能保护你,别乱想。”
“嗯。”对上他清澈的目光,姜膤不由红了脸。
他们一行人用过晚饭之后即刻各自回房,并不在楼下久留。
御医配的伤药得一天一换,姜膤牢牢记着时间,到点便给白封启换药。
客栈里的烛光比起火光来要暗一些,姜膤不得不拿了灯盏到床榻前放着。
楼下的喧闹声隐隐约约,白封启半躺在床板上,衣衫半解,他侧着头,眸光在昏暗的帐内显出几分迷离。
“疼就喊一声。”姜膤低头,小心翼翼地将瓷瓶里的药粉倒在伤口上。
许是过于紧张,她倒偏了,大部分药粉洒在了伤口下方,“哎呀。”她自责地努了努嘴,用手指将药粉抹均匀。
手在做事,视线也跟着落在他的腹肌上,昨晚情况紧急,她都没仔细看,眼下倒是看清楚了。
他的肌肉壁垒分明,她常年习武也有一些,但没他这般结实。
姜膤自顾自想着,右手漫无目的地在伤口处徘徊,轻轻地抚摸,带着一丝暧昧之意。
白封启眯起眼,他对她从来没多想,也不打算多想,可她一直这么抚弄,他哪里受得住,身体自觉紧绷起来。
那只在他腹部作怪的手一直没停下,偶尔还画几圈,而手的主人眼神飘忽,迷茫中又带了点好奇,让他忍不住想探知她脑子里的东西。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握住了她作怪的手。
“嗯?”姜膤抬头,不解地望向白封启。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目光比起屋里的烛光还亮,瞳仁里的黑色深不见底,“好姑娘不该这么碰一个男人的身体。”
“什么意思?”她不懂,只觉他说话的声音很是古怪,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
她自小在渔村长大,姨娘时常出门,回来也不会教她男女之事。关于男女之事,她全是从那些婶婶们嘴里听来的,似懂非懂。
“不懂么?”他盯着她,忽地将她往前一拉。
“啊!”惊呼一声,姜膤快速伸出双手撑在白封启肩上,避免触着伤口,她的上半身是拱起的。
她疑惑间,他凑近她耳边呵了一口气,声音意外地低哑,挠得她耳膜痒,“你再摸下去,我会忍不住做坏事。”
不管懂还是不懂,她都禁不住了,面上瞬间红透。
好在白封启并没做所谓的坏事,姜膤赶忙起身收拾东西。为缓解尴尬,她问,“你知道昨晚那些人的来历么?”
闻言,白封启倏然收了面上的笑意,沉吟道:“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我想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
“嗯。”姜膤点头,她想,昨晚的杀手若是冲着她来的,那他们背后的人跟当年的事一定脱不了干系。
当晚,姜膤睡在床上,白封启睡在地上。
*
接下来的三日,正如白封启所料,一路平静,而这几日他没再看奏章。
清晨赶路时,姜膤望着白封启骑马的模样发愣,似是羡慕。她想骑马,可她不会。
“想骑马?”明媚的日光下,他穿着一身暗纹白衣,低身朝她伸出手,眸中噙着温暖的笑意。
“嗯。”姜膤点头,果断地将手放在他手心,他用力一拉,将她带上了马。
稳稳坐在他身后,她捏着衣摆,内心纠结,不知该不该抱他。
“抱紧我。”这时,白封启出声,他拉过她的手圈在腰间,她顺势紧紧抱住他,下巴微微扬起。
“坐稳了。”他话中带笑,还没等她回答,“啪”,扬手一鞭子抽下去,骏马飞快地跑了起来,只听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
从小到大,姜膤没骑过马,这是头一回,满是自由畅快的滋味,瞬间她便爱上了。
脑中浮现四个字,“策马红尘”,她抱着他,贴上他的背,静静闭眼。似梦似醒间,她闻到了风中飘来的花香,沁人心脾。
去往帝都的一路,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候。
打从受伤那日起,白封启夜里不再批阅奏章,而是牵着她去逛夜市,陪她看最美的烟火,赏最好的月亮。
白日,两人呆在马车内,白封启会同她说天下事,她侧耳聆听。
他邀她下棋,可她不会。她不会,他只得自己同自己下。
讲棋的过程中,姜膤发现一件事,他说自己跟“她”下棋最多,他用了“她”这个称呼,没有用名字。
不知为何,她心底油然起了一股排斥之意。
最后,姜膤暗自下了决心,等到了皇宫,她一定要学下棋,什么都学,做一个配得上他的人。
*
三日后,马车到达帝都,走两个时辰才到皇宫。
车门打开的刹那,明媚的日光从碧空倾泻而下,照得她下意识遮住双眼,待适应之后才抬头看去。
朱红色的外墙,金黄色的琉璃瓦,眼前的成片建筑便是皇宫,雄伟,壮丽,散着耀眼的光,犹如一座巨大的岛屿。
“我们进去吧,母后在等我们。”语毕,白封启牵起她的手往不远处的宫殿走。
对于这个陌生的地方,姜膤是怕的,但她也清楚,以后她会在皇宫里住上几十年,应该早早习惯它。
道上有两排宫女太监,见着两人便开始跪下行礼。
进入大门后,一群穿着华服的女子纷纷朝她看来,神情各异,她不自在地皱起眉头往后退。
“别怕。”白封启递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顺道握紧了她的手。
为首的妇人在他们俩身前站定,她着一身黑色的暗纹宫服,发髻高耸,斜插一支凤钗,气质端庄高雅,瞧着并不显年纪。
其余十几名年轻女子是各有各的美,叫她一下子分不清谁是谁。
姜膤呆呆地站在白封启身侧,木然望着她们,前几日,她在书上读过一句话,“后宫佳丽三千人”。
他没提,她便以为他没有,原来他有。
“母后,膤儿自小长在渔村,不懂宫里的规矩,还望母后别介意。”
听得这话,姜膤立马回了神,下跪伏身道:“民女姜膤,见过太后娘娘。”
皎月国开国并不久,赵循瑶是第三任皇后,包括她在内,三任皇后都出身官宦人家,与她们一比,姜膤自然显得特别。
赵循瑶见状赶忙扶起姜膤,温柔地打量她,笑道:“无妨,哀家也不是那小气之人,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对方打量的视线大方而直接,并不叫人反感。念及对方的身份,姜膤不由垂下螓首。
“在外头受苦了吧,往后,皇宫便是你的家。”赵循瑶抬手,轻轻抚上姜膤的发丝,言语中的情意听着像真。
“民女没受苦。”她还不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回答得有些生硬。
渐渐的,周围的女子开始说话,除了夸她还是夸她,随后,她们围到了白封启身边,将她挤了出去。
姜膤默然站着,喉间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发不出一点声来。
他为何不告诉她后宫里有这么多女子。若是他早些说了,她此时一定不会难过。
“妹妹怎么不说话,怕生啊?”开口的女子长相艳丽,举手投足间自成一股媚态,她没去争白封启身前的位置,反倒是缓步行至她身侧。
这声“妹妹”听得姜膤心口犯堵,基于礼貌,她扯开嘴角喊道:“姐姐。”
“好了好了,别围着皇上闹。膤儿刚进宫,你们以后可不能欺负她,叫哀家晓得定不轻饶。”赵循瑶板着脸放了重话,说完转过身来拉她,“走,哀家带你去永昭宫,你先瞧瞧喜不喜欢。”
“嗯。”姜膤瞥了眼那只陌生的手。她不喜欢陌生人的热情,更何况太后的热情并不是对她,而是对她心口的胎记。
她们即将走到门口,可白封启并未跟上,她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他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中浅笑,很自然,又不大自然。
瞬间,她心头一疼,仿佛有根刺扎进了肉里。
“贵妃娘娘到……”这时,尖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