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森林气息连同那个温暖的身躯一起贴近的那一瞬间,谢轻遇的心跳快得几乎快要炸裂,眸中溢满不可置信。
他的脑中轰鸣一声,几近空白,双手也不知所措地僵持在半空,放在哪里都不行,愣愣地被方寸间环住了腰身。
那一刻,震惊、欣喜、困惑、复杂等情绪在他的脸上交错出现,最后都变为一丝恍然。
方寸间犹未察觉,下巴抵在谢轻遇的肩膀,像猫儿似的蹭了蹭。
谢轻遇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仿佛有一股强烈的电流感从方寸间的身上传达过来,迅速地在他的身体里每一处流窜,带起一阵阵情动的浪潮,敲打着他并不坚固的心脏。
太难以置信,以至于他许久都说不出半个字。
他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被这样拥抱过了。
他甚至已经记不清楚最后一次与人亲密触碰究竟是何时,只记得自己被无数次推在地上。
手臂刺入尖锐的碎片,没人帮他处理,他便自己一点点□□。
很疼,所以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也依然记得。
谢轻遇自十七岁那年发现自己得了一个名为皮肤饥渴症的病后,就开始下意识地拒绝与人产生接触。
幼时的经历,令他从来不曾对任何人有过信任。
即便只是简单的握手,都能让他无比恶心和厌憎,更别提其他行为。
他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将被这个病折磨,直到今天,他发现了一个例外。
现在这个例外,正在他的怀中。
原来真有一个人,可以无视他所有外在的防御和锋利,愿意不顾一切地拥抱他,接近他,而他竟然也生不出任何讨厌和排斥,甚至还迫切地希望方寸间多碰碰自己。
哪里都好,只要能再停留一会儿。
谢轻遇眼睫颤动,眼尾倏地红了,僵持在半空的手缓缓下移,想要回抱住怀里的人。
颤抖的指尖仿佛在触碰什么可望而不可即的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放在方寸间的背上。
微弱的电流顺着指尖蔓延,酥麻的感觉瞬间直达头顶,令他呼吸都重了几分。
“哥哥对我真好。”方寸间抬起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笑着说:“我很高兴。”
他与谢轻遇非亲非故,他能为自己做到这份上,已经足够让他感动了。
“那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么?”谢轻遇哑声问。
方寸间道:“可以啊,是什么?”
“再抱抱我。”谢轻遇微微垂头,附在他的脖颈边,温热的气息轻轻扫过,弄得方寸间痒痒的。
其实方寸间鲜少以拥抱来表达开心,只是刚才过于惊讶,身体便已经不受控制地抱了上去。
抱完后才想起来不好意思,手指蹭了蹭鼻尖,他说:“那就再抱一会儿吧。”
谢轻遇点点头,下巴搁置在他的肩上,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近乎贪婪地从方寸间身上汲取着温暖,还有他身上诱人的气息。
眼下的泪痣红的滴血,沾染上几分情/欲的色彩,怕抱得太紧吓到小间,他还克制地松了松手,继而餍足地轻叹一声。
方寸间看不到他的脸,但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拂过他的脖颈。
他觉得痒,可又没法解决,决定说话来转移注意:“哥哥,你以后可以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地帮我的。”
“为什么?”谢轻遇闭着眼睛问道。
“嗯……对付坏人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非要这一种,太麻烦了,也有危险,我不想哥哥为难。”
高家在K城扎根许久,人脉和势力都不是刚回国的谢轻遇能比的,如果高家决定孤注一掷,用更为偏激的办法保下高围,方寸间觉得谢轻遇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谢轻遇对他这么好,他当然希望对方不要受到一点伤害。
方寸间的关心,谢轻遇全盘接收,觉得每一句都顺耳动听。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柔声道:“都听你的。”
原来的方式确实太麻烦,但是见效也快,往后在不考虑人力物力的情况下,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
抱了大概有好几分钟,方寸间觉得有点热,微微动了动身,轻声问道:“应该……可以了吧?”
“嗯。”谢轻遇被他的动作弄得一僵,脸色有一瞬间的微变。
他也察觉到已经抱得太久了,不敢再继续下去,否则他很可能控制不住自己。
谢轻遇收回落在方寸间背上的手,刻意忽略心中那一刹那的失神,眼睫微动,盖住眸底深沉的光。
“小间以后……能像现在这样多抱抱我吗?”谢轻遇轻声问。
“诶?”方寸间愣了一下,本想问为什么,但注意到了谢轻遇微红的眼尾,顿时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方寸间听爷爷说过谢轻遇的身世不好,家人都已经不在身边,还因为生病在国外治疗,一直以来都没有朋友。
所以哥哥一定很缺乏安全感吧,只是希望朋友多抱抱他而已,这点小小的要求,方寸间怎能不答应。
于是他点了点头,笑着说:“好啊,没问题。”
方寸间还和艾斯比约好了一起去医院复查,一看时间快到了,便和谢轻遇说明了缘由。
方寸间走后,谢轻遇的目光便沉了下来,扶着桌角舒了口气。
小间在时,他努力克制不露出半点异样,现在终于不用忍了,他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体滚烫异常。
之前只要小间靠近,他都会有反应,刚刚抱了那么久,若不是他平常自制力惊人,恐怕早就被小间发现了。
他的眼神暗了暗。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隐藏住自己的秘密。
齐期走进来,看到谢轻遇的模样,蹙着眉担忧问:“轻遇?你怎么了?”
“没事。”谢轻遇直起身,脸色已经缓和许多:“舅舅,我找到治病的方法了。”
“真的?!”齐期瞪大眼,惊喜道:“什么方法,需要我做什么吗?”
谢轻遇摇摇头:“不用,谁都帮不了我。”
这件事,只有他自己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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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盛景,方寸间打电话给艾斯比,约好在SYY前见面,然后再一同去医院。
这是艾斯比第二次复查,上一次医生就说过他的手恢复得很不错,这次医生给他拆石膏时,连连夸这是他见过恢复得最快的。
艾斯比得意道:“那当然,我的体质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只有方寸间听完医生的话若有所思。
后来医生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方寸间替艾斯比一一记下了。
期间,艾斯比和他说了件值得高兴的事:“那场国际比赛因为主办方的原因推迟了两个月,我还是能参加!”
“那太好啦,你抓紧练练,到时候一定可以夺冠。”方寸间笑着说。
艾斯比点头,手搭上他的肩:“上个俱乐部不靠谱,害艾爷白白摔伤一条手臂,现在想起来都疼。”
“以后还是小心点。”方寸间说道。
“当然当然,这回直到比赛前,我都会小心。”艾斯比振奋地说完,凑到方寸间身上嗅了一下:“不过你身上什么味儿啊,怪香的。”
方寸间低头,果然在自己身上闻到了淡淡的冷香,应该是抱谢轻遇时不小心沾染到的。
他笑了笑道:“没什么。你想好去哪里练习了吗?”
艾斯比没发现方寸间在转移话题,道:“想好了,我找着一个很不错的滑板俱乐部,里面的场地我很喜欢,据说是模拟去年国际赛的那个场地……”
艾斯比很兴奋,就着新俱乐部的场地说了一堆见解,方寸间却逐渐出了神。
其实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医生最开始时说艾斯比的手少说也要三个月才能恢复,可如今才不到一个半月,艾斯比就已经拆了石膏,恢复得也太快了些。
不过这事也说不准,完全是依靠个人体质而定,说不定真是因为艾斯比恢复能力不错呢。
即便如此说服自己,可方寸间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或者应该说,这种怪怪的感觉,从艾斯比摔伤开始便一直伴随着他,今天才尤其强烈。
方寸间还在出神,艾斯比推了推他:“想什么呢?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嗯,你说什么?”方寸间对他笑了下。
艾斯比也不在意,继续道:“我说,我下个月就去比赛了,你要不要来看看?”
方寸间点头:“可以,刚好我也没什么事。”
宠物医院装修完还需要半个月,等看完艾斯比的比赛再回来忙招聘的事,时间安排得刚刚好。
和艾斯比聚完,方寸间便回了家,在门口遇到谢轻遇。
夜色沉重,只有银白的月光倾泻满地,谢轻遇脱去了西装外套,身上穿着件白色的衬衫,袖子卷到肘部,眉眼还带着笑。
“哥哥怎么在这?”方寸间下了车,有些惊讶地问。
谢轻遇道:“路灯坏了。”
方寸间抬头,果然看到这附近的路灯都没有亮,周遭十分安静漆黑。
谢轻遇是知道他怕黑,所以故意等在这?
方寸间眨眨眼,正要说话,谢轻遇便状若无意地道:“你家好像没人,要不要到我家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