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黑化第二天

机场航站楼大厅。

方寸间嘴里嚼着口香糖,倚靠在柱子上玩手机,时不时往接机口看上一眼。

这个点的机场人来人往,肩膀擦着肩膀,几乎没什么人会特地驻足。

然而他们却在经过他身前时,刻意放缓脚步。

那是张比明星还出色许多的长相,唇红齿白,皮肤嫩白细腻,琥珀色的瞳仁微微闪着光,单纯而又清澈。

这个人实在太过好看,任谁都愿意多看上几眼。

但此时那张精致可爱的脸看上去仿佛有些郁闷。

昨天他追问方春怀谢家哥哥得了什么病,方春怀想了很久,才说好像是心脏方面的绝症。

“那确实挺可怜。”

方寸间当时是这么说的。

后来他实在拗不过,只能答应了方春怀的请求。

方寸间本来和死党约好要去温泉山庄玩上几天,得知他没法赴约,艾斯比便在微信上关心了几句,然后聊到了他要接的这个人。

【SB:你的竹马哥哥还没来?】

【方寸之间:人家有名有姓,叫谢轻遇。】

名字倒是挺好听的。

方寸间看了眼时间,他已经在机场等了近半小时。

【SB:管他什么轻遇重遇,不过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个哥哥?】

【方寸之间:别问我,我也想知道。】

昨天如果不是方春怀说的那么情真意切,他差点就要信了。

但是后来想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从小朋友就多,有过这么一个竹马哥哥,但是十几年没见了,忘掉也很正常。

【SB:诶,不过呢,我刚才仔细回忆了一下,咱们一块儿读书的时候好像确实有个姓谢的学长,很出名。】

【SB:太久远了,记不清楚,等我下次逮到个校友再问问。】

【SB:再告诉你一个冷知识,听说国外的见面礼是拥抱和亲吻[Wink]】

“……”方寸间正要打字回复,忽然听见身旁有人惊叹了一声。

他似有所感,抬起头朝接机口看去。

一大波人从接机口的通道里涌出来,其中最突出,当属那名走在最后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挑,容貌精致,眸色很浅,极白的皮肤与右眼下方那颗血红的痣形成两种截然不同,却又美到极致的脆弱与冷冽。

他穿着风衣,兴许是因为他周身的气势太过冰冷,几步之内都没有人敢靠近他,自动让出一小片空间,愈发显得贵不可侵。

方寸间自他出现起就没移开过眼,直到他走出接机口,站定在原地,这才猛地想起,谢轻遇乘坐的似乎正是这趟航班,此时也应该在出站的人群里。

他赶紧拎起脚边临时做出来的接机牌,高高地举了起来,一边还四处张望。

方寸间看着看着,目光朝那个男人的方向看去,与他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方寸间惊觉对方竟然也在看着自己。

他正愣着,下一秒,男人调转步子,朝他走来。

男人的腿很长,几步之内就走到了他的面前。

走得近了,方寸间才发现对方的身高竟比自己还要高上不少,令他不得不微微抬头仰视。

“你……”

“小间。”男人站在他面前,微冷的音色念出他的名字时,脸上的神情似乎也变得温和许多。

方寸间愣愣地放下举起的手,牌子挡住他的下半张脸,只露出那双大而清澈的眼睛,语气有些不确定:“谢……轻遇?”

“是我,不记得了?”谢轻遇垂下眼,笑了一下,有些嘲意,“也对,我们已经有十年没见了。”

方寸间想说确实不记得了,但看到他的表情,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谢轻遇似乎也没想他回答,目光看向他手里的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欢迎谢轻遇回家”几个大字。

原本的“家”是个“国”字,不知写它的主人出于什么考虑,才将它划掉重写。

见谢轻遇一直盯着,方寸间有些不好意思:“我平时字写的还可以……”

时间匆忙,他还是在来的车上随手写的,根本来不及考量字写的怎么样。

谢轻遇不会是嫌弃了吧。

他把牌子往怀里收了收。

“很好看,能送给我么?”谢轻遇非但没有嫌弃,还主动开口讨要。

方寸间愣了下:“……好。”

谢轻遇弯唇,递出手。

那只手苍白漂亮,手指修长,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模样,令方寸间突然想起艾斯比和他说的国外见面礼。

谢轻遇在国外待了那么久,自然更熟悉国外的礼仪。

可方寸间刚才在拥抱和亲吻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握手既不失礼也不过分热情。

于是方寸间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哥哥,能和你握个手吗?”

笑容暖融融的,任谁看了都不会拒绝。

方寸间也是这样以为的。

谢轻遇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大厅玻璃镜面反射出来的光偏冷,映着他宛如刀刻般的轮廓,眸中情绪似乎有些难以捉摸。

方寸间瞬间有种被野兽盯着的感觉,分外危险,心中微微忐忑。

过了有一会儿,他才开口。

“不用。”谢轻遇微微一笑,“你把牌子送给我,我便很高兴了。”

“……好吧。”方寸间也不强求,将手中的牌子递给他。

谢轻遇伸手接过,拿在手里。

动作小心,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

“抱歉让你等得太久,飞机延误了半小时。”他轻声说,“我记得你不太爱等人。”

“不会呀。”

站在这说话,周围经过的人都会朝他们这里看来,纵使谢轻遇不说,方寸间也能看出他不愿在这交谈。

他贴心道:“哥哥,司机在外面等我们,一起走吧。”

谢轻遇松口气:“好。”

-

上了车,方寸间和谢轻遇同坐后排。

司机是方家用惯的,为方家开了十几年的车,话少稳重,只在上车时问候了一声,接着便没再开口。

车子平稳上路,车内氛围安静。

方寸间频频偷看谢轻遇。

他在想应该说些什么,才能和谢轻遇更贴近一点。

方春怀说谢轻遇得了绝症,选择回国,是因为既然治不好病,倒不如回来继承遗产。

据说谢轻遇父亲去世前曾留给他一大笔遗产,在他出国的期间一直交由他的舅舅打理,现在自然是要回来接替。

那一大笔遗产的数目方春怀没有细说,但听爷爷的意思绝对不少。

那谢轻遇回国会不会是为了争夺遗产?

方寸间在豪门圈里见多了这种事,很容易便会往这方面想。

他倒是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否则何必特地赶回来。

他想的入神,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每朝谢轻遇的方向看一次,对方放在腿上的手指都会缩紧一分。

谢轻遇垂着眼,眼睫微微颤抖,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砸下来。

从决定回国的那一刻起,他便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直到见到方寸间的那一面,多年的思念终于决堤,他有那么几秒,想要不管不顾地抱住他。

可理智告诉他,他绝不能这么做。

医生曾严肃地告知过他,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与任何人有身体接触,否则后果都是无法预料的。

谢轻遇惧怕这无法预料的后果会对方寸间造成什么伤害,只能狠下心拒绝他。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方寸间似乎已经不记得他了。

回想起刚才在机场时,方寸间投来的既陌生又讶异的眼神,谢轻遇便感到心间泛起轻微的酸涩。

明明曾经……

“哥哥。”方寸间突然出声,“你在国外,都会做些什么?”

谢轻遇扭过头,方寸间正歪头看着他。

他很轻快地笑着,乌黑的发乖巧柔顺地搭在额头,漂亮而纯挚的眼眸看人时亦十分真诚可爱,明明已经是二十几岁的人了,看上去仍然少年感十足。

方寸间想多了解了解谢轻遇。

他的情绪都写在脸上,谢轻遇一眼就能明白。

“学习,还有……治病。”他轻声说。

“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做些让自己开心的事。”

方寸间眉心微微一动。

身患绝症,还这么努力,这是多么乐观积极的心态啊。

方寸间自问自己是绝对做不到这样的,由此对谢轻遇更加心疼敬佩。

他又问:“那什么事才会让你开心呀?”

谢轻遇顿了顿,道:“写信。”

“现在还有人写信吗?”方寸间不解地问。

科技那么发达,有什么是一封电子邮件不能解决的事?

谢轻遇“嗯”了一声:“因为不打算寄出去,所以是写给自己看的。”

太感人了,那一定是写给自己,用来激励自己的信吧。

身处逆境,却依然自强不息,从不怨天尤人,方寸间为他这种坚强的信念所感动。

他由衷道:“哥哥真棒!”

“是么。”谢轻遇弯唇。

“是啊。”方寸间疯狂点头,“我觉得你的做法非常对,以后也一定要坚持下去,人活着就有希望,你想要的都会有。”

他的鼓励似乎令谢轻遇十分愉悦,眉眼间也多了几分笑意。

他说:“嗯,我会听你的。”

方寸间笑了一下。

他感觉兜里的手机轻微震动,拿出来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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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