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在春草暗中怂恿的眼神中,花明没表现得多高兴,反而缩了缩脖子,“怎么办?”

其情其景,好像恨不得躲到床底下去一样。

“什么怎么办呀?”春草莫名其妙,“当然是赶紧让他进来啦,至于这个罪该怎么请……”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带了两分坏笑,“那不还?是您说了算?”

这丫头,小小年纪,懂的倒是挺多啊,看来是出宫的这些日子放养得野了。花明在心里感叹,全然不顾她究竟是跟着谁潜移默化学的。

但?是,她艰难地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压低声音:“我有?点怕。”

“公主您有什么可怕的呀?”春草大为稀奇。

花明用无辜的眼神看看她,半天,才吭哧憋出一句:“我前阵子失忆的时候,把他也给忘了。”

“噗嗤……”春草没忍住,一声笑了出来。

笑完了,才道:“公主您放心吧,先不说这不是您的过错,就算是您真的把他忘到天边了,半点也不搭理他了,他心?里也不肯埋怨您半分的,只会眼巴巴地追在您身后跑。”

“可我……”

花明刚软绵绵地起了个头,就被截了回来。

“迟侍卫待您如何,您心里还?不清楚吗?奴婢从小在您身边,可是看得眼睛都快起茧子了。”春草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取笑,“您怎么失忆了一遭,胆子倒是比从前小了?”

花明一个没拦住,她就自顾自开门出去了,还?对门外的人格外使了个眼色,“快进去吧,公主等?你呢。”

人进来了,房门重新关上。

今日的迟雪,不再?是宽袍广袖的富家公子打扮,而是一身黑色劲装,腰间一抹朱红,勾得人心一荡,正是从前在宫中当差的穿着,也是她前些日子在梦里见过的模样。

好看,真是好看。

难怪她失忆的时候,潜意识里都还记得,在梦里也要巴巴地跑出来。

但?是花明只敢看了一眼,就默默低下头去,抱着被子,手心?紧张沁出来的汗都悄悄地往被子上擦。

她从小喜欢迟雪,刚到他腰间高的时候,就赖在他跟前,“哥哥”、“哥哥”地喊,任凭乳母如何教导劝说,和她阐明身份地位种种利害,她都没有?放弃。

后来有一天,她倒是想改了,但?那是因为,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他,喜欢到连日日相见都不能满足,想要和他发展到像父皇和母后一样,能睡在同一间屋子里才好。

“哥哥”这个叫法,太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愿了,她也怕再?这样喊下去,他会领悟不了她的心?意,永远把她当跟在身后的小丫头看。

但?是,该怎么改呢?“迟侍卫”太冷漠了,和宫里的其他人都没有?什么两样,直呼大名“迟雪”,也显得很生硬,很见外,虽然这个名字,原本就是她送给他的。

花明想了又想,拿定了主意,在一个春日的午后,悄悄摸到正在殿前值守的迟雪身后,像个小猫一样探头,声音放得轻轻的:“小雪。”

其实她经常这样,故作隐蔽地去找他,她也知道,以迟雪的身手,一早就听得出是她来了,之所?以假作不觉,只是逗她开心?而已。

然而那一回,迟雪却不如平日镇定,蓦然回身,脸上泛红,“公主,您为何这样唤我?”

“你不喜欢吗?”花明天真地凑到他面前,甜甜一笑,声音更软更糯,“那我换一个叫法,小雪哥哥。”

她记得那一天,迟雪脸都红到了耳尖,像是认命地闭了闭眼,声如蚊蚋:“虽说属下的性命都是公主的,但?还?是不要这样好一些。”

那时候的花明还小,并不太明白自己一时兴起改的新称呼,和他的性命有什么关系,只道他仿佛不是很喜欢的样子,那便罢了。

后来渐渐长大,才忽然明白,自己简直是蓄意撩拨而不自知。

她那么那么喜欢他。

虽然她从小就知道,她是公主,他是侍卫,名分上是主仆,但?心?里却从来没有?一天当真过,哪怕所?有?人都告诉她,他生来就是守卫她的,会遵从她的一切命令,满足她的一切要求,绝不会有?半点违逆,根本无需她担心?什么。

但?她仍然会在心里反复揣摩,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会揣着小心思讨他开心?,也会担心?他生气,哪怕事实上根本毫无必要。

她从未把他看作下人,他是她的世界里,最闪闪发光的那个人。

在她不长的人生中,她最大的烦恼,就是该怎么把他变成她的驸马。

然而,她失忆之后,误以为自己只是个穿越者的时候,她逃婚了。

事情很明摆着了,迟雪从来没有?什么自幼体弱,他只是来及时堵她的,他装病,只是为了唤起她的同情心?,也向她显示自己无害,换她愿意乖乖地留在山海镇上,如原定计划那样“嫁”进迟府,好好养病,而不是趁着夜色远走高飞,成为本朝第一位失忆还?落跑的公主。

她那么多年来一心?想着嫁给迟雪,可是好不容易机会来了,她逃婚了。

花明既懊悔又心?虚,恨不能把被子抠烂了。

直到迟雪沉默地走到她床边,笔直跪下,“属下前来请罪,请公主责罚。”

“你干嘛?”花明吓了一跳,蹦下床把他拉起来,“你请什么罪呀?”

不行不行,他哪是跪在地上,那是跪在她心?上。

迟雪被她拉着,神情没有丝毫放松,目光直直地盯着地上,“属下僭越无礼,死不足惜。”

花明可不答应了,抬手捂他的嘴,急道:“不许说!”

她软软的小手堵在他唇间,迟雪怔了怔,竟然没舍得躲开,只是抬眼看着她,眼神晦暗又温柔。

离宫前,太后叮嘱过,让他记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也知道,自己一介侍卫,本是卑微低贱的人,是没有?资格亲近公主的,太后之所?以睁一眼闭一眼,无非是为了公主高兴。

但?是如今,他该做的一件没少?做,不该做的也做了。

他抱过她,也亲过她。

公主今后,终究是要精心挑选了驸马,大婚下嫁的,他这样的人存在,只会污了公主的名节。

从他到山海镇,假扮她的夫君的那天起,不,其实从很久以前,他察觉到她对他的心?意起,他暗地里就已经做好这样的准备了。

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劝她接受。

然而,花明见他不说话,却还非要他表态,扒着他的肩膀问:“你听见了没有?快回答我,以后都不这样说了。”

“公主,”迟雪无奈地牵了牵唇角,“属下这些日子,做的错事太多了。”

不料花明脖子一昂,掷地有声:“你哪里错了?明明是我错了。”

迟雪愕然,不知如何接话。

然后,就只能看着花明唇角一抿,忍下计谋得逞的得意笑容,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想着逃婚,不该和你分房睡,不该定规矩说不行夫妻之实,小雪哥哥,你不要生气,不要不喜欢我好不好?”

“……!”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迟雪脸上顿时涨红,低声道:“公主,这些事怎么能……”

怎么能大大方方地拿出来,摆在台面上说?还?说得这样干脆利落,连珠炮似的,简直让他生出了一种招架不住的慌乱。

花明却坦然得很,毕竟是受过现代教育解放过思想的人了,和从前虽然胆大,总体上却还守礼教的小公主有?本质的不同。

何况,有?些时候就是得下猛药才灵的,要是由着迟雪忏悔请罪,万一她心心?念念的人真跑到天边去了呢。

“都是我的真心?话。”她目光热切,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真的拜堂成亲吧。”

迟雪大窘,要不是于礼不合,几乎想落荒而逃,“公主,不可……”

“你到底是不是来向我请罪的呀?”花明打断他,故作出一脸的不高兴。

他讷讷无言,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等?着他。

然后,就等到了花明轻轻一笑,忽地环绕住他的脖颈,踮起脚来靠近他,“不是说让我责罚嘛?那我现在要开始罚啦,不许躲啊。”

“……”

她轻轻贴上眼前人的双唇,对面微微颤了一下,却终究没有?躲,于是她满意地闭上眼睛,凭借前两次的记忆,去缓慢描摹他唇齿的形状。

这才对嘛,就像春草说的,既然是来请罪的,那要怎么罚还?不是她说了算?

可能是踮着脚站得有?些不稳,她的手臂从他颈间滑了下去,一路滑到腰上,还?不学好,有?意无意地捏了两把。

紧接着,她就觉得眼前人的呼吸一滞,忽然将她紧紧揽在身前,倾身吻下。

花明闭着眼睛,一边迎接,一边忍不住唇角微微上扬。

对,不是他犯上僭越,轻薄了她这个公主,自始至终,都是她喜欢他,她想要他,想要他做她的驸马,在她身边长相见,岁岁年年。

承受着眼前人骤雨般的亲吻,她还能在心里幽幽哀叹一句,要不是怕皇兄和母后真的把迟雪怎么样,好想此刻就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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