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昨晚,钟悠悠已经对钟家人的热情见怪不怪了。但她心底只有讽刺,原主还在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这么慈爱呢。不是什么事情,错过了,都可以弥补的。
不过她肚子还饿着,桌子上的食物又看起来很丰盛的样子,于是她没说什么废话,走过去坐下。
……只是,她绕过了钟母,脸上表情那样冷漠。
钟母的笑容登时有些落寞,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心中仍然是被狠狠刺得抽痛了一下。她怀念那个刚进家门时的钟悠悠,那个还会扬起小脸看向他们,眼中满是渴望与希冀的钟悠悠——
可分明是自己亲手用冰冷的态度将她拒之门外,将她一点点变成现在这样浑身是刺、尖锐冰冷的啊!
钟父微微叹了口气,过去拍了拍钟母的肩膀:“还好吗?”
钟母深深吸了口气,半天才调整过来,过来坐下。
钟玺佑昨晚已经确认,父母和自己一样是重生的,这样一来太好了,一家又再次团聚。他连忙给钟悠悠拉开椅子,嘴角挂着笑容:“姐,昨晚睡得怎么样?”
“就那样。”钟悠悠却是很敷衍。
天知道钟玺佑的性格本就内敛深沉,在家里说话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显得很是倨傲,即便是以前对待孟诗萱,也没有这样热情温柔过。这一幕落在旁边的下人眼里,一个二个都惊诧万分。看来这个家里是真的要变天了……
两个端菜的下人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孟诗萱,平日言笑晏晏的大小姐此刻低着头,脸色有些发白,一副被冷落了的样子。
她也不吃饭,很有存在感,但先生夫人和小少爷都跟没看见她似的,压根不在乎她吃没吃。
下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私底下议论,先生夫人忽然这样,该不会是发现孟诗萱和他们血缘关系有误吧!否则怎么一朝之间,将给大小姐的那些宠爱,全都转而倾注到了二小姐身上去……
无论怎么猜测,下人也是见风使舵的。有个下人过来的时候特意将热气腾腾的汤放在钟悠悠面前,殷勤地笑着:“前几天二小姐受了伤,这是补血的,特意为二小姐煮的。”
果然得到了钟夫人的赞许:“不错。”
这下人得意得跟什么似的,看来自己没讨好错方向,并暗暗在心中决定,日后要更加讨好着二小姐一些。
而此时的钟父和钟母凝视着钟悠悠。他们的确是因为重生前发生的那件事,才开始大彻大悟,决心好好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的。
可现在他们发现,钟悠悠褪去浓妆后,脸蛋五官竟是精致得动人,和年轻时的钟母极像,就那样安静地吃着早餐,气质竟半点不输一旁被他们精心培养了的孟诗萱……
她手中的刀叉也没有拿错,看来是在这个家中被排挤后,努力学过了……
她也没再跟刚进家门时的那个野丫头一样,吃饭时咀嚼出声了……
她现在安静、优雅、漂亮,却更叫人心疼。这三年来究竟经历过怎样的绝望,才一点点把棱角磨成这样。
想到这些,钟母便开始缓不过气来,心脏都疼。
“悠悠,多吃点。”她拼命给钟悠悠夹菜,就好像每多夹一筷子,就能弥补一些自己当初犯的错一样。
钟悠悠皱了皱眉。
钟母夹给她的芋圆、红心汤圆、鲍鱼鸡翅,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都是原主不怎么喜欢吃的。
原主跟着孟倩颠沛流离,小时候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这些越是贵的食物,对她来说越是陌生。陌生的东西总是有一种先入为主的讨厌情绪的,久而久之,原主就真的不喜欢吃这些了。
而钟悠悠此时闻着面前的鲍鱼鸡翅的甜腻味儿,不知为何,也有种想吐的感觉。
她放下筷子,正要说自己不喜欢,一双筷子又伸了过来,夹了一块羊肉给她——
“二妹,对啊,多吃点补补血。”
孟诗萱唇色还是发着白,却温温柔柔的,看着钟悠悠,像是想要和她好好相处的样子。
“……”
腥膻味传来,钟悠悠脸色立刻冷下来,被那声“二妹”给恶心的,她寻思自己都快搬出去了,没必要还给孟诗萱好脸色看。
于是登时毫不留情地将孟诗萱夹过来的那筷子羊肉,以及钟母夹给自己的菜,全都堆到乘放垃圾的盘子里。
“我讨厌羊肉,你不知道吗。”
“……”孟诗萱眼圈顿时就红了,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钟母。
往日这个时候钟母都会蹙眉嫌恶钟悠悠太不识大体、太挑剔,此时的钟母面色也不太好看,可开口,说的却是——
“诗萱,你干什么呢,给你妹妹夹菜之前,不喜欢你妹妹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吗?”
孟诗萱愣住。即便昨晚钟父钟母都表现得对钟悠悠很爱护的样子,还让自己把房间让出来,她也不相信钟母会突然这样对自己。可现在,现在钟母竟然完完全全地偏袒向了钟悠悠那一边。
方才她给钟悠悠夹之前,分明见钟悠悠吃了一块羊肉!
钟悠悠哪里讨厌羊肉了?
她委屈得不行,眼泪几乎在眼眶里打颤,可钟母压根没理会,还赶紧问钟悠悠:“悠悠,你喜欢吃什么?”
钟悠悠见孟诗萱脸色刷白,心中冷笑,嘴角愉悦地勾起,就只准你玩心计,不准别人陷害啦。但她同时也不想应付钟母,钟母自己都不知道女儿喜欢吃什么,还有什么资格去教训孟诗萱?
这顿早饭吃得实在没胃口,她擦擦嘴巴,上楼:“我吃完了。”
见此,钟母有些急,但怕引起钟悠悠的叛逆情绪,于是将舌尖上的话按捺了下去。她转过头来,没忍住瞪了孟诗萱一眼。
搞什么?好不容易才给悠悠夹了点菜,悠悠还没吃,就被你破坏了!
钟父和钟玺佑也脸色不大好,见孟诗萱委屈的模样,更是心烦,快速吃了几口后,就分别离开了餐桌。
*
这顿早餐不欢而散之后,钟父钟母照例去了公司。他们出门时还很希望钟悠悠能下门来送一下他们,可钟悠悠紧闭房门,跟没听见他们离开似的。
钟母心头又是一阵难受,但随即想到,晚上回来时,就能让悠悠搬进最好的卧室,她一定会惊喜,才稍稍缓和了情绪。
待到下午,钟悠悠趴在行李上看书,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汽车声。
大约是秦曜来了。
钟悠悠双眸一亮,下意识从床上跳下去,赤着脚蹬蹬跑了两步,才忽然刹住车。等等,是不是该化个妆?她又迅速跑到浴室去,拿起瓶瓶罐罐往脸上抹。
当然,她和原主一样化妆技巧很糟糕,弄了半天最后也没弄出个什么名堂出来,就只把几缕翘起来的头发用发胶抹平。
这一捣鼓就弄了十来分钟,才慢吞吞地下楼,换一般人早就等不耐烦了,可秦曜还耐心地等在车前。
钟悠悠穿着拖鞋下去,终于看见了秦曜。
立在车前的身影高大,身材和气质都出类拔萃,只是,这大热天的,穿着白衬衣,做工还挺考究,他转过脸来,眉目俊朗惊人。
钟悠悠一时呆愣,这张脸太有杀伤力了啊!
她顿了半晌才缓过来,不是她说,原主是不是傻?不论品性身世,秦曜也甩了时之棠几百条街啊!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看秦曜有独特的亲妈视角——毕竟她可是看完了秦曜的结局并痛哭流涕的女人。
总之,钟悠悠雀跃地走过去。
*
秦曜见她来,喉结滚了滚,亦是有些紧张。他这样喜欢钟悠悠,若不是怕她烦,怕她厌,早天天往这里跑了……
她一直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对他冷冰冰,不理不睬,连电话也不接,怎么会突然愿意主动让他帮忙?
可无论是为何。昨晚那通电话,还是让他宛如在漆黑中行走太久,突然看见一丝可能性的光亮一样。
他竭力在她面前呼吸平稳。
忽地看见她脚上的拖鞋,似乎下来太急,沙子钻进了拖鞋里头,将白皙柔嫩的脚趾头给磨红了。
秦曜皱了皱眉。
钟悠悠刚要开口说话,秦曜便打开车门,从副驾驶座拿了个包装袋出来,递给她:“换上吧。”
钟悠悠打开一看,还挺漂亮的运动鞋,鞋底很厚实,她有些惊喜:“你特意买的?要搬家的话是得穿厚一点的,否则脚底容易起水泡。”
秦曜耳根略红,别过脸去。
他单手插兜,尽量酷酷地说:“我妈买的,落在车上忘了带走而已,没想到你脚倒是和我妈一样大。”
“……”
钟悠悠瞪了他一眼,这话不说出来能死吗?
她蹲下去穿鞋,有些郁闷。
秦曜这才放松下来,不由自主盯着她的脑袋,圆圆的,剪了短头发,真可爱。
鞋子当然是为她买的,他妈的脚可比她小多了。
她脸颊上似乎还有明显的粉底液没抹开的痕迹……
秦曜怔忡一下,倏然有些心花怒放。
不知是否为了见他而化的妆,虽然这妆化得有些烂,但秦曜心头还是抑不住喜悦。
*
钟悠悠穿好鞋,在原地蹦了蹦,感觉还真特么合适,秦曜要不说她还真要厚脸皮地以为是为自己特地买的了。
她抬起头来:“对了,吃点水果吗?我刚洗好了。”
此时家里没人在,除了她,其他人都出去了。
她方才特地洗了些水果冻在冰箱里,因为原文没有描述,她不知道秦曜喜欢吃什么,就随便洗了点车厘子。
秦曜眼底闪耀着细微的笑意:“好。”
两人刚要进别墅,忽地又听见一声汽车开来的声音,那车子有点熟悉,停在了别墅门口,紧接着,时之棠从上面走了下来,他见到钟悠悠和秦曜站在一块儿,大步走了过来。
秦曜看了眼时之棠,又看了眼钟悠悠。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她一贯冷心冷肺,如果不是因为时之棠要来,想让时之棠吃醋,又怎么会忽然联络他,精心化了妆,还洗了水果……
像是被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
秦曜方才那点儿欣喜忽地冷却下来。
他笑意淡了些:“我先进去,你们聊。”
钟悠悠:???
大帅哥怎么忽然一脸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