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臧青阳殿较之?女孩在上京的闺房有着太多的不同之?处。这华殿的内饰和摆设华丽又古朴,亦置有重制的青铜戊鼎、熏炉等?礼器。
这些礼器上雕着獬豸和夔龙等?狞厉的纹饰,瞧着谲怪又诡异。
纵是烛台上燃了这么多的烛火,可内殿的整体色调仍是偏灰偏黯,让人只身在其中,便有一种严冷肃杀之?感。
裴鸢在从上京启程前,便一再地叮嘱自己,遇到事情一定不要胆怯好哭,她不想让司俨觉得她还?是个?满身都是稚气的孩子。
实则班氏曾叮嘱过绛云,让她寻机告诉她,在同夫君行周公之?礼时该怎么做。
绛云适才告诉裴鸢时,她却觉得万分羞赧,没怎么太将她的话听进心里。
裴鸢只隐约记得,绛云好像说过,这时的男人应该都会强势些,所以她不必因?此害怕。
绛云还?说,王上念及她是初次,应该会善待并疼惜她。
裴鸢虽然很?喜欢司俨,也?曾在脑海中幻想过数回与他相处的情景。
在她的幻想中,两个?人相处的方式就同三年?前一样,譬如手?牵着手?行在灯会上,亦或者他为她细细地描画眉眼,或是用修长的大掌牵引着她的手?,提笔练字。
不过,这些所有的相处俱都止步于亲吻,她从不敢去深想旁的亲.密之?举。
纵是三年?前,司俨曾因?醉吻过她,可裴鸢还?是不敢自己去想这种事。
且在那年?,司俨吻她时带着珍重和缱绻,她也?因?此被当时的气氛感染,虽然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却也?没如今夜这般害怕。
但今夜的司俨,让她觉得陌生,甚至感到可怕。
所以她才会对此稍有排斥,还?不争气地落了眼泪。
司俨这时将女孩的小脸儿再度扳正,另一手?则为她仔细地拭着面上晶莹的泪珠。
裴鸢的乌发披散于身后,且别至了软小的耳后,衬得她下巴越尖,模样亦是纤柔楚楚。
女孩有着一身欺霜赛雪的肌肤,樊素小口也?涂抹了朱红的唇脂,她因?着哭泣,鼻尖和眼眶都有些微微泛.红,瞧着倒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孱弱幼兔。
司俨为她拭泪时,只觉自己的手?几?乎都能将她的脸蛋儿完全覆住。
她还?是同几?年?前一样,胆子小,性情娇弱且好哭。
实则在此之?前,司俨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知女孩第一次远离家人,只身一人来到异国他乡,在姑臧的头?几?日可能还?会表现得一切如常。
可若到了第三、四日时,裴鸢八成就会闹脾气,同他使小性子,也?有极大的概率要同他哭闹,要让他将她送回上京去。
却没成想,裴鸢这才刚到姑臧第一日,就在他的面前哭了鼻子。
且他适才,也?只是想亲她一下。
别的事,他还?一点都没做。
司俨这时想起,那年?她落水于沧池时,他也?曾算是间接亲过她。
不过裴鸢她应该已?经不记得了。
司俨刚想说些安慰女孩的话,以免她一会再哭起来,他会难以收场。
却见裴鸢竟是渐渐地阖上了双目,亦微微扬起了下颌,将巴掌大的小脸儿靠近了他几?分。
她神情温软娇妩,呈了副任君采撷的乖顺模样。
可那浓长的羽睫却仍在上下翕动,让人一看便知,她还?是很?紧张。
司俨这时问道?:“不继续哭了?”
裴鸢点了点小脑袋,软声回道?:“嗯~”
她仍闭着眼,却觉发顶竟是倏地一重,男人冷冽的气息也?迎面扑来,且稍带着强势地将她萦绕缠裹。
原来是司俨伸出了手?,他的动作?稍带着安抚意味,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就像是主人在抚着一只幼猫。
司俨想,裴鸢乖一些最好,因?为今夜他却然是没有任何放过她的念头?。
男人声音低沉,复又命道?:“睁开眼,看着我。”
裴鸢听话地睁开了那双盈盈且含雾的剪水明眸,她甫一睁眼,便见司俨微粝的指腹已?然覆上了她的唇.瓣。
他眸中的情绪不明,面容依旧稍显冷淡阴郁,只将上面的唇脂涂抹殆尽。
裴鸢因?而赧然地垂下了双眸,沿着他的动作?,将视线缓缓下移。
司俨这时低声问道?:“我是你的谁?”
裴鸢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她完全搞不清司俨这般问她的由头?。
女孩快速地眨了几?下眼,边猜着司俨莫测的心思,边如实地讷声回道?:“是…抚远王…是我的…夫君。”
话落,司俨奖赏性地啄了下她的唇,淡声回道?:“对,我是你的夫君。所以一会儿你不许想别的事情,也?不许想别人,心里只许想着我一个?人。”
他说这话时,亦掀眸直视着她,语气虽然温淡如故,但是话意却是不容置喙的强硬和霸道?。
裴鸢自是弄不清司俨这么说的缘由,反正她对这些事也?不懂,那司俨这么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她只要听从就好。
思及此,女孩复又乖顺地点了点头?。
裴鸢现下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当她因?着羞赧再度阖上了双目后,却听见自己的肚子,竟是“咕噜噜”地叫了数声。
司俨自是听见了她因?腹饿而发出的动静,他也?是一怔。
裴鸢的脸一下子便红了,声如蚊讷地解释道?:“我…我……”
——“饿了?”
司俨低声问时,清冷的眸中,难能有了丝浅淡的笑意。
裴鸢瞥见了他的神情,他又恢复了她熟悉的温和模样。
这也?是最令她心动的模样。
她因?而,有些看怔。
心也?渐渐地安沉了下来,纵然她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感到恐惧和害怕,但是万幸的是,陪她完成这一切的是司俨,而不是别的人。
她也?只接受司俨这么待她。
司俨这时已?经抬声唤了殿外侯着的下人端来了吃食,因?平日近侍他的人都是些十二三岁的侍童,所以今夜他二人既是大婚,那由女使守在外面则更?为合适。
近殿的女使是绛云,她端来了甜腻的云片糕和两盏清茶。
——“吃罢。”
裴鸢得令后,便将纤白的小手?伸向了云片糕,她尽量克制自己的吃相,想让自己吃东西的模样看着雅观一些。
绛云怕她会被噎到,用眼示意她身侧檀木高几?上有茶水,女孩便就着清茶,吃了几?块云片糕。
见司俨一直在缄默地看着她,裴鸢便将刚拿的那块云片糕递到了他的身前。
他修长且指骨分明的手?上,还?存着她唇上的口脂。
见此,裴鸢微微垂眸,糯声道?:“夫君,你也?吃一块罢。”
司俨摇首,没有用下的意图,道?:“你吃便好。”
裴鸢复用了两块云片糕后,便觉得腹饿终消。
司俨这时命绛云道?:“退下罢。”
绛云依言得命后,便端着漆盘往殿外退去。
裴鸢这时伸出了小手?,想要将司俨手?指上那抹淡红的口脂擦去。
“夫君,我帮你擦干净。”
司俨因?而垂眸,亦觉出自己的手?指正被女孩柔腻的掌心包裹。
他未动声色,鸦睫微垂,裴鸢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只是很?专注地为他拭着。
绛云这时并未退出殿外,想着那两个?茶盏并没有拿出去,可又不能折回去取,便听见了“哐当——”地一声。
茶盏应声坠地,成了碎瓷一片。
绛云还?是没能忍住,回身看了一眼。
却见身量高大且相貌俊美的颍国王上,就像抱小娃娃一样,将一脸懵然无措的女孩抱进了华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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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莲、采萍和绛云站在了青阳殿那重檐歇山,翼角翻飞的殿檐之?下。
待绛云于半个?时辰前从殿内走出后,姑臧便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下雨。
忽而之?间,却又狂风大作?,雨势也?渐渐变大。
到现在,这雨已?变得滂沱,风雨飘摇之?音亦将殿内女孩娇怜的喁喁泣音深掩。
绛云的神情还?算镇静,但站在她身侧的采莲和采萍却明显绷不住了。
谁也?不知道?,这位颍国的王上,还?要再折腾多久。
采莲和采萍同裴鸢一同长大,想起当年?司俨还?在上京相府时,是那样一副仪质温雅的人,对她们的小姐也?很?温和照顾,谁能料到他能做出这种抢婚的事来?
现在上京那处,太子也?应该知道?了司俨提前带着裴鸢跑回了颍国的事。
裴鸢既是司俨费劲心机抢来的美人儿,那大婚之?日,岂有不去占有的道?理?
可纵是如此,他也?该怜香惜玉些。
采莲和采萍互相对视着,亦都在心中暗暗祈祷着,希望这一切赶紧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绛云抬首看了看如墨般的天际。
姑臧如今,终有云收雨歇之?势。
——“备水。”
殿里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他的语气明显强抑了些不明的情绪。
绛云听罢,面色未变。
采莲和采萍皆是蓦地一愣,得知即将要进殿伺候小姐,两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神情都因?着羞赧,而不甚自在。
绛云性子沉稳,引着采莲和采萍进了殿。
殿中的烛火已?被吹熄了数盏,熏炉里的香料也?已?焚烧殆尽,满室都泛着那些淡淡的甜靡气味。
却见殿中的二人已?经披上了蔽.体的衣物,身量高大的男人将娇小的女孩横抱在怀,正往浴房的方向走。
绛云神情未变,亦带着两个?女使更?换榻上衾褥。
见其上稍显凌乱,还?有抹显眼的红色,采莲和采萍的面色都有些微慌。
想起司俨平日总着一身华贵的冕服,他身形颀长,蜂腰长腿,发上再戴上充耳悬瑱的冠冕,真真可谓是衣冠楚楚,俊美无俦。
可再一联想到他适才的行径,不由得又让人想到了一个?词——
衣冠禽兽。
作者有话要说:俨哥目前还是狗,下章得开始让他进修男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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