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二十二颗糖

和他们吃了一顿饭,田夏才第一次见到什么?叫发酒疯。

元康抱着啤酒瓶踩着凳子上桌,却没有留意桌上的盘盘碗碗,一脚踩进汤碗里,“咔嚓”一声,厚实的白瓷碗立刻出现了几条裂缝,黑白色的篮球鞋上,蛋花和紫菜无处安放。

田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缩,叶阳希立刻反应过来,拖着她身下?的椅子?将她往身边带,长臂绕过她的肩头,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怀里,醉眼迷离地说:“小心着点,别把我小夏子伤到了。”

“各位朋友们,接下来,我为大家献上一首,《死了都要爱》。”元康说罢,咕咚咕咚将手里的啤酒瓶喝空,打了一个酒气冲天的嗝,然后便开始拼命嘶嚎。

这会已经快十点了,他们这顿饭从七点开始吃,小餐馆里的客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到现在,店里已经只剩他们一桌了。

元康发出的魔音刺耳,倒也没惊扰了其他人,大约是因为他唱的太难听了,老板娘从后厨出来举了个拖把出来,挥舞了两三下?,差点把元康从桌上挥下来。

“给老娘老实点儿!”

元康被打疼了,揉着膀子?喊,“这位观众,你怎么打人呢?到底是你表演还是我表演,怎么你声音比我还大?来来来,话筒给你,你来唱!”

“什么?德行!”老板娘嗤了一声,又给了他一下?,然后便转身回到后厨去了。

田夏瞧着老板娘的态度似乎是跟他们很熟的样子,不?由回头多看了两眼。

叶阳希捏着她的脸蛋把她的脸摆正,与她头靠着头,轻声说:“老板娘,是元康的姑姑。”

田夏有些意外他这时还能看出她的疑问,“你没醉?”

“我当然没醉。”叶阳希眸光清亮,的确不像醉了的模样。

但?很快田夏就发现,他的眼睛越亮,恰恰说明醉的越厉害。

到了十一点半,元康终于没劲胡闹了,单方面宣布了他的个人演唱会结束后,便同夏冀青一齐醉倒在桌子?上了,叶阳希则抱着田夏,一个劲地说胡话。

田夏欲哭无泪,这三个人都醉了,她一个人要怎么把他们三个都送回家?

“田夏、唔唔,我的小夏子,你别跑……”

“叶阳希、叶阳希,你醒一醒呀。”叶阳希像只树袋熊一样趴在田夏身上语无伦次,无论她怎么推都推不?开。

听见田夏无助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哭腔,叶阳希好像一下?就醒了。

他直起身子捧着田夏的脸,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哭了?别哭别哭,小夏子不?怕。”

“叶阳希……”

“小夏子我跟你说,我现在超厉害。”叶阳希说着说着,刚刚还挺直的背又塌了下?去,他无力地垂下?脑袋,和田夏额头对额头,语气温柔,只是呼出的气息是酒精混杂着烟草的味道,熏人极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哭了,不?,还是哭,只能为我哭,别的不?可以,听见了吗?”

闻声,田夏想要去推他的手一顿,心不?自觉地就软了,声音也愈发轻柔,“叶阳希,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不?好不好。”叶阳希像个孩子?一样撒娇,捧着田夏的脸往自己面前凑,“要亲。”

“叶、叶阳希……”田夏无处躲藏,羞得满脸通红,在桌上随手抓起一只碗,扣住了叶阳希噘起的嘴。

叶阳希:“嗯嗯?唔唔唔?”

田夏无奈至极:“你别说话了。”

老板娘这时从后厨出来,见着三个大男生东倒西歪的样子,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又望了一眼几乎要被叶阳希压垮的田夏,叹了口气上前来帮了她一把。

田夏松了口气,听见老板娘问她:“四?中的?”

“嗯、嗯,是的。”

田夏长相乖巧秀气,是任哪个家长看了都会喜欢的类型。老板娘也不?例外,往常来这儿的女生不?是浓妆艳抹就是奇装异服,唯独田夏,不?说这一身校服穿的整整齐齐规规矩矩,就见她眼睛里的纯真无邪,便晓得她肯定跟元康他们不是一路人,

“以后少跟他们一起玩,小心把你带坏了。”

叮嘱了一句,老板娘便帮着她一起将叶阳希抬进出租车里,田夏还有些担心夏冀青和元康,写了张字条压在夏冀青的胳膊下?,对老板娘道了句:“麻烦您了。”

老板娘感动坏了,对比一下?元康他们,田夏简直就是个天使,于是关上车门前她又说了一遍:“赶紧跟他们绝交,好好学习,千万别被他们带坏了。”

田夏愣愣地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司机已经把车子开起来了。

到了小区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幸好方若梅和田一彬都不在家,否则田夏这么?晚回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解释这件事。

司机师傅帮忙把已经睡熟了的叶阳希抬下了车,田夏从他身上摸出钥匙跑去开门,两人合力将人高马大的叶阳希运到沙发上,再也上不?动楼了。

叶明也不?在家。

田夏放下书包跑进厕所打了水,给叶阳希擦了脸又擦了手,本来还想给他换件衣服,但?叶阳希怎么也叫不醒,她一个人又搬不动他,无可奈何下?只好上楼从他的房间里抱了床被子出来盖在他身上。

叶阳希的房间很干净,干净地有点不像他。床上被褥叠的整整齐齐、有棱有角的,像是军训的时候教官要求叠的那种豆腐块。

田夏忽然想起方才在小餐馆里,元康醉醺醺说的那句话。

“阳希,你进去那两年,我特别愧疚,真的,要不?是因为我,要不?是我……”

他话只说到一半,那时他们还没有醉的那么厉害,似乎是不想让田夏听见后面的话,夏冀青和叶阳希同时打断了他。

现在想起来,田夏忍不?住去猜测元康那句话的意思。

等把叶阳希安顿好,田夏背后也出了一层薄汗,上午被严雨菲撞到的地方又开始痛了。

第二天的运动会,叶阳希不?出意外地迟到了。

上午的运动会进行到一半,他才姗姗来迟。

叶阳希显然宿醉还没醒,一来便瘫在了椅子?上,哈欠连天,手臂随意地搭在田夏的椅背上,像是抱着她一样,“你怎么不?来叫我?”

田夏正在写加油稿,笔尖顿了顿,小声解释:“我叫了,可是叫不醒。”

叶阳希没听见,又打了个哈欠,贝雷便把他叫过去比赛了。

任纯这时摸过来问田夏:“我感觉你们今天的气氛好像有点不一样。”

什么?叫做贼心虚,大概就是因为任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田夏瞬间脸红到脖子?根,她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有、有吗?我、我没感觉。”

任纯看了她一眼:“我开玩笑的,你那么紧张干嘛?”

田夏强撑起一个笑:“我没,没紧张。”

虽然觉得今天的田夏有点奇怪,但?任纯此时对另外一件事情更感兴趣,她压低声音和田夏说:“我跟你说哦,章鱼他们今天都没有来学校诶,连严雨菲都没来。”

听见这两个人的名字,田夏心下?一颤,故作平静地说:“他们没来不是很正常么??”

任纯说:“不?是啊,听他们年纪的人说,好像是因为章鱼被人打了,猴子和杨杰也都没来,估计都负伤了。”

田夏追问:“那他们伤的严重吗?”

任纯摇摇头,“那就不?知道了。”

这时就连方芳也插话进来说:“这事我也听说了,不?知道章鱼惹了谁,如果是外校的人,不?知道叶阳希会不?会出面维护他。”

听见叶阳希的名字,田夏的神经更加紧绷,“叶阳希为什么?要出面?”

任纯道:“笨蛋,他是我们学校的扛把子?啊,有人找茬找到我们学校来了,他不?出面谁出面。”

田夏昨天赶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结束了,她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把那些人怎么样了,但?是想到上次在小巷里叶阳希的狠厉,她便变得忧心忡忡。

如果被学校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会不?会直接就被开除?

但?她的忧心在叶阳希面前好像根本不值一提,他看起来还是那样肆意,连跑步时带起的风都带着自由的味道。

许天奇和贝雷也是同样。

比起他们三个人,田夏像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运动会剩下的时间她都是皱着眉头渡过的。

每每听见班主任的声音在叫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她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揪起,深怕是因为章鱼的事情,学校要处置他们。

最后一天的运动会,贝雷组织班上所有参赛的同学合影,拉拉队也挤了过来,大家纷纷亮出了被盖了小红花印章的右手。

一个章代表一个项目,叶阳希和许天奇两个人的手背被印满了小红花。

任纯和田夏手对手,正在研究这个印章上面的是什么?花,叶阳希站在田夏背后,瞅着她白嫩的手背上孤零零的一朵小花,低头在她耳边问:“夏,要不?要把我的印章分给你一半?”

“不?要。”感觉到他的靠近,田夏如受惊的小兔子?般跳开,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看了一眼即将走过来的班主任,她又小声说:“别和我说话了。”

叶阳希撇撇嘴,直起身没再出声。

等体育老师举着手机喊:“1、2、3茄子?!”的时候,叶阳希飞快地将自己的手背贴在田夏脸上,见印出了一片浅色的小红花,他大笑,“哈哈哈,田夏是只小花猫!”

田夏愣愣地没反应过来,快门按下?的瞬间,叶阳希脸上肆意的笑容和她略显呆滞的表情都被准确无误地记录下?来了。

一直到许多年以后看见这张照片,田夏还是觉得,年少的时候真的有许多许多的开心,就连那些忧愁与眼泪,回味时都带着甘甜。

如果那时的他们能拥有更多一些的理智与成熟,后面的日子或许还会更开心一些。

只是没有那样的如果。

运动会之后很快就开始了新一轮的月考,听说这次考完试之后就要分班了。

分班之前班主任曾经找田夏谈过话,班主任的意思是建议田夏读文科,但?田夏却坚持去理科。

任纯为此还伤心了好一阵,她选择了文科,如果田夏也选文,也许她们还能在一个班,可田夏坚持选理,她们就一定要分开了。

田夏想的却是叶阳希。

叶阳希的文科成绩一塌糊涂,理科的分数还能勉强一看,班主任找他去办公室的时候,田夏还特意叮嘱他,如果是问分班的事情,让他告诉班主任他要选理。

虽然并没有希望他们能继续同班,但?至少她能给他一些帮助,在学习上。

今天下雨,大课间不用去做操,田夏在位置上做题。

任纯和方芳结伴跑过来,大约是八卦的力量把她们俩聚在了一起,自从运动会后,这俩人的友谊突飞猛进,很快就成了那种上厕所一定要对方陪着去的关系。

任纯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严雨菲转学了。”

“转学?”田夏皱眉,严雨菲已经高三了,这时候转学肯定是不利于高考的,“为什么?呢?”

方芳说:“不?止她,还有杨杰和猴子,他们两个也走了。”

听见这两个名字,田夏头皮一麻,手臂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也是转学吗?”

任纯说:“应该,但?是章鱼是直接休学的。”

对于还是高中生的田夏来说,休学基本上就意味着学生生涯的结束,事情如果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在田夏看来已经是严重到了无可救药。

如果章鱼都休学了,那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叶阳希他们,会不?会也?

她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等过了大课间的二十分钟,又等了半节课,叶阳希始终没有回来,倒是班主任在课物理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一脸凝重地把许天奇和贝雷都叫走了。

班上的人立刻开始小声议论,大家都在猜测能让班主任在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把人叫走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田夏看着许天奇和贝雷走出教室的背影,心已经凉了半截,她甚至在想象,待会叶阳希如果回来收拾书包说要走,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一直到中午放学,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原本热闹温暖的教室一下?冷清了下?来。

田夏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拿着手机不知道该不该给叶阳希打电话。

学校不允许带手机,更不允许在课堂上开机,如果打过去的时候正好校长在训话怎么办,岂不?是要罪加一等?

窗外的天空是B市秋天特有的颜色,灰蒙蒙的,似乎又要下?雨,云层压得很低,这样的天气真是压得人喘不?过气。

教室里的白炽灯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有些诡异,

田夏望着面前的作业题发了一会呆,接着便起身出了教室。

校长室的窗外,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田夏的眼眶瞬间便湿润了。

她一路从班主任的办公室找过来,许天奇和贝雷都不在,唯有叶阳希一个人站在校长桌前,微仰着下?巴,目光淡淡地盯着空中的某一个点,略显单薄的背脊挺得笔直。

班主任也在里面,她正在和校长抱怨平时叶阳希有多么?多么?不?听话,作业不?交,迟到早退,逃课抽烟,种种劣迹真是数不胜数,这次又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实在是难以管教。

校长听罢,摆了摆手,示意班主任先不?要说话。他转向叶阳希,问:“章余庆同学的事情与你有关吗?”

叶阳希淡淡答:“有关没关你都把我弄这来了,我无话可说。”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校长,你看……”

校长打断了班主任:“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叶阳希默不?作声。

校长又说:“在收你入校之前,我已经听说过你的事情,你以前是个好孩子?,是什么?原因?导致你成为现在这样,我无意追究的更深。但?我之所以答应你父亲让你在这里就读,是因为我相信你前两年的经历已经足够让你成为一个全新的人,我现在也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样的举动。但?如果你不?能据实相告,我恐怕只能对你做开除处理。”

叶阳希仍旧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随便。”

校长沉吟了一会,沉声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出了校长办公室,叶阳希看了眼时间,拨通了田夏的手机。

“吃了饭没,我来找你。”

“好。”

听见他下?楼的声音,田夏从隔壁的办公室里出来。

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她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望着田夏,班主任和校长都表现出了意外,尤其是班主任。

田夏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样勇敢,她假装自己并不知道章鱼已经休学的消息,如实地诉说了一遍自己是如何被他胁迫的过程。

从头到尾,叶阳希等人的名字,她只提了一次。

“既然是运动会期间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你现在才说出来?”校长的目光仿佛是在审视。

田夏紧张地攥起拳头,眼眶都红了,“虽然有了叶阳希同学的帮助,我得以脱离困境,但?我不?能确定这件事情如果告诉老师以后章余庆同学还会不?会再来胁迫我,所以我犹豫了。只是这几天,我又想到万一今后会出现更多和我一样受到章余庆同学欺凌的人,我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希望学校能给予我们一定的保护。”

班主任看出了她的紧张和无措,直以为她是被吓的,心疼的不?得了,“田夏,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田夏咬咬唇,忍着快要溢出来的眼泪说:“对不起高老师,我怕。”

班主任几乎是立刻选择了相信,就算田夏平时再怎么乖巧懂事,智商再高,学习再好,但?她到底还是个女孩子?,陡然遇见这种事情,会害怕,会胆怯,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校长似乎也打消了疑问,毕竟他想不出任何田夏会说谎的理由,“嗯,我了解了。你可以放心,章余庆同学已经休学了,相信他不?能再做出任何威胁或伤害你的事情了。关于叶阳希的处理结果,我们会重新斟酌。”

“谢谢校长。”

班主任将田夏送出校长办公室,在门口又安慰了她几句。

田夏擦了擦泪问:“高老师,叶阳希也犯错误了吗,为什么?校长说要处理他?”

班主任一怔,侧目望向?办公室里的校长,见他微微点了点头,她道:“没事,你先?去吃饭吧,老师这和校长还有事要说。”

“嗯,那我先?走了,高老师再见。”

“再见。”

田夏一边下楼,眼泪一边飞速地下坠,手机荧幕上,叶阳希的来电在不断闪烁。

面对所有的长辈和老师,田夏乖乖牌的形象是她的招牌,无辜的眼神与真诚的言语是她的武器,她总是知道如何让自己在他们心里留下?最懂事乖巧的印象。

就如刚才,她一句话也没有帮叶阳希开脱,甚至假装不?知道叶阳希要被退学的事情,只有这样,班主任和校长才会真正相信她没有骗人,叶阳希并不是故意寻衅挑事,他只是为了帮助同班同学罢了。

有了她的证词,他的所作所为才是能够被原谅的。

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校长宣布了关于叶阳希的处理结果。

“高二(3)班的叶阳希同学,因?在校外打架斗殴,造成了较严重的后果,学校经过商议,决定给予叶阳希同学记大过一次,留校察看一个月的处分。另外,给予许天奇、贝雷两位同学通报批评的处分。希望其他同学引以为戒,严以律己,也希望这三位同学今后能积极反省、改正自身的问题,好好学习。”

对于这个结果,操场上一片哗然,尤其是高二、高三的。不?为别的,只为今天这个场面实在是太熟悉了。

当年章鱼把外校的人打成重伤进了医院,好像也是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今天换成叶阳希,竟然还是这样。大家都很好奇,他到底有什么?背景,能把章鱼搞得休学,自己还什么?事都没有?

许天奇也是这样的疑问,他回过头来问:“你告诉你爹了?”

叶阳希摇摇头。

许天奇挠头:“那是贝雷告诉他爹了?”

“不?知道。”

“奇怪,我也没告诉我爹啊,那是谁给我们摆平这个事情了?现在学校有这么?人性化吗?”

听着许天奇的疑问,叶阳希皱了眉头,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女生队伍里,大风中,田夏的身影总有一种摇摇欲坠的脆弱。

他有一种感觉,这件事情似乎和她有关。

上个星期他曾问她,如果他要转学了,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转,那时她说:“我不?转学,你也不?会。”

当时他还不?明白她那样笃定的语气是从哪里来的自信,现在他知道了。

但?田夏没有给他问出任何问题的机会,因?为这个星期过完,他们就要分班了。

田夏被分到了二班,是理科的重点班,明昊是她的同桌。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叶阳希的注意力霎时间全部转移到了这个上面。

有天上课的时候,叶阳希一连发了二十条微信过来,内容是和田夏强调,明昊不?是个好人,对他说的话千万要提防,要有警惕心,绝对不能轻易上当。

结果就是田夏的手机放在荷包里一直震、一直震,忍不?住连明昊都侧目看她,“是不是有人给你打电话了?”

田夏脸红地低下?头:“不?是。”

两人说话间,忽然听见走廊上有人在敲他们班的窗户,于是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了过去。

叶阳希站在走廊外,阴沉着脸,目光直直地盯着田夏,口型在说:“别和他说话。”

田夏看懂了,但?是其他人不懂,就连明昊都问:“他在跟谁说话?”

“不?知道。”田夏支支吾吾地摇摇头,红着脸竖起书本遮住了脸。

一直到上课的老师出去撵人,叶阳希才慢吞吞地离开。

离开前,他还不?忘狠狠地做了个“I’mwatgyou”的动作,以此警告明昊不?要乱来。

明昊这次看懂了,于是他一头雾水地回头问田夏:“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是在看我?”

田夏缩了缩脖子?,坚持道:“我也不?知道。”

因?为叶阳希要留校察看,田夏这段时间每天都是一个人回家。虽然他说了好多次要她在班上一边做作业一边等他,但?田夏却觉得两个人一起独处会有些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的感觉,是从他在运动会结束之后,找她讨要亲吻开始的。

运动会结束那天回家的路上,他突然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田夏懵了:“忘了什么??”

叶阳希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脸蛋,又点了点她的唇瓣,故作思考状说:“我好像是说过,接力赛跑完没看见你,我就要干什么?来着?”

大约反应了半秒,田夏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了,于是她跑出了比运动会上还要快的速度。

马上叶阳希的留校察看期就要结束了,到时候他肯定会要跟她一起回家,希望那时他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

已经是冬天了,B市的天气越来越冷,六点半放学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田夏裹紧围巾和外套,顶着风往车站走。

一路上四?中的学生很多,在一群穿着厚重校服的学生里,穿着一身鲜红色短款皮衣的周佳丽格外显眼。

她踩着一双十厘米左右的高跟鞋,黑色的包臀短裙下?是一双白皙修长的美腿,她连丝袜都没有穿,以至于她停在田夏面前的时候,田夏望着她的长腿失了神。

“同学,你认识叶阳希吗?”

如果说严雨菲是以外表取胜的校花,那周佳丽一定是以气质取胜的那一种。

比起严雨菲,周佳丽身上有一种不?同于她们这个年龄阶段的成熟,这种成熟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一种经历过故事的沉淀。

她没有化妆,素面朝天的一张脸显得有些苍白,双眼皮很浅,眼尾微微向?上,看向?你时有一种慵懒感,配上她清冷的外形,杀伤力很大。

周佳丽见田夏愣愣地不说话,又问了一遍:“同学,你认识叶阳希吗?”

叶阳希。

田夏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回答认识还是不认识,她朝身后的学校一指,含糊答:“你到学校里问问吧。”

“谢啦!”周佳丽给了她一个飞吻,扭动着腰肢抬脚向?学校的方向去。

叶阳希从学校出来的时候正在给田夏发短信,他肚子?饿了,想去她家蹭饭,信息刚刚发出去一秒,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叫:“阳希!”

接着,周佳丽一个助跑起跳,整个人就挂在了叶阳希身上,“啵”的一下?亲在叶阳希微凉的脸颊,她兴奋地说:“我终于找到你啦!”

田夏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着叶阳希发来的信息。

“别忙了,我在外面吃。”

抬眼,却是一对相携而去的背影。

冷风不?断地迎面刮来,吹的田夏的眼睛又干又涩,她收起手机,转身往和他们相反的方向走。

待叶阳希的观察期满,他果然每天都来等田夏下?课。

田夏次次想逃,却总是比他要慢一步。

看出了她的逃避,叶阳希紧张问:“田夏,你有点奇怪,是不是那个四?眼仔跟你说了什么?迷惑人心的话,你应该不会被他洗脑吧?”

田夏没有回答,而是问:“你呢?有没有人迷惑你的心?”

叶阳希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没有!就算有我也是不会上当的,我们叶家男人没有别的好,但?是专情是我们家祖传的优点!”

田夏见他这样笃定,心念微动,“那天……”

然还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听见远处有一道女声在喊:“叶阳希!”

周佳丽换了一身衣服,却仍是鲜艳的颜色,裸着一双白嫩的腿,她远远的跑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

叶阳希勾起了唇角,挥手对她打招呼:“这儿呢!”

待周佳丽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停在两人面前,“阳希,我给你煲了汤,你……咦,这位是?”

叶阳希将田夏揽在怀里,笑眯眯地说:“周佳丽,看看,这是我家田夏,是不是超可爱?”

周佳丽的表情有明显的僵硬,但?很快她便笑意清浅地伸出手,“你好,我是周佳丽。”

田夏伸手与她轻轻握了握,“你好,我是田夏。”

他们三个人一齐走在街上,实在是太扎眼了,叶阳希外形出众,周佳丽也是如此。一个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一个穿着艳色的皮衣、皮裙,这搭配实在有够惹人瞎想。

而田夏,默默低头走在一边。尽管叶阳希全程都拉着她的手,还时不时地与她讲话,但?田夏却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他们讲的那些话题,全部是她无法理解和融入的。

大约是感觉到了她的状态不?对,叶阳希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周佳丽,“我们先回家了,你自己回家路上小心。”

当下?,周佳丽貌似大方地挥手说了再见。

半路上,她却给叶阳希打了电话,说自己没带钥匙,不?能进门,让他过来陪她一起去网吧过夜。

田夏隐隐约约听见了电话的内容,她隐隐期待叶阳希到底会给她什么?样的回答。

“周佳丽,你觉得跟我来这一套管用么?”

叶阳希只说了这么?一句,对方就挂了电话。

田夏不?知道这样的回答是不是她期望听到的,看见叶阳希收起了手机,她忍不?住问:“你们,很早就认识吗?”

叶阳希笑说:“没有和你认识的早。”

“……”

他总是这样,明明是在讲正经的事情,他却总能把话题变得不?那么正经。

叶阳希笑着揽过她的肩头,将她圈在自己怀里,低头贴在她耳边问:“是不是有人吃醋了呀?”

田夏有些羞恼地想推开他的手,却听见他说:“放心,我只对你忠贞不?二,其他人我都不放在眼里。”

她停住动作,又问:“如果周佳丽说的是真的,你也不?准备去陪她吗?”

叶阳希弹了弹田夏的额头,“笨蛋,我为什么?要去陪她?她又不是我女朋友。”

“可我看见她亲你了。”田夏没忍住,声音超级超级小的嘟囔了这么?一句,没想到他竟然听见了。

“你跟踪我?”

“我没有!”田夏被抓住了小辫子,着急地想自证清白,却发现自己什么?解释都说不?出,可她为什么?要解释呢,该解释的人不应该是他吗,“我,我只是碰巧看见。”

“哪有这么?巧?!承认吧田夏,你这是在吃醋!”叶阳希怕她一会害羞的不?行又要落跑,先?行一步将她箍在怀里不?许她动,“既然你都吃醋了,那好吧,那给你亲回来,来吧。”

田夏望着他凑过来的脸想跑又跑不?了,又羞又恼地大喊了一声:“叶阳希!”

她声音细,就是这会有些生气了,喊出来的声音也带着一股子软软糯糯的甜,一点儿也没有威慑力。

“你放开我,放开!唔!”

趁她说话间,叶阳希低头准确无误地擭住她的双唇,一路畅通无阻地深入到她的口腔。

唇齿纠缠间,他们交换着彼此的呼吸,叶阳希更是贪婪地仿佛要将所有属于她的香甜气息全都夺走。

她实在太过甜美。

田夏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吻,头晕目眩,手脚发麻,呼吸不畅,不?过片刻,便已经软在他的怀里无法动弹了。

于是,叶阳希才终于重新将氧气还给她。

夜色下,他墨色的瞳仁中似乎有星光在闪烁,低沉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他仍不?愿完全离开,轻轻咬着田夏的上唇,唇瓣不断地与她摩擦着,他含混说:“田夏,你记住,我这辈子?只会爱一个人,是你,从来只有你。”

那天的夜色很浓,下?弦月高高地挂在空中,月色透过云层洒下?来,很淡很淡。

但?田夏永远记得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中很亮,神情很真。这让她在往后的无数个夜晚再想起这一幕的时候,心里总会觉得温暖。

因?为从她还是懵懂少女的时候开始,就有一个人,这样诚恳又深切地爱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阳希和周佳丽说过什么?,在那之后,田夏再也没看见周佳丽到学校来找过他。

每天上学、放学,叶阳希一定要牵着她的手,把她的手全部包在掌心,然后放进口袋,不?让冷风吹凉她一丝一毫。

日子一天天地走,学习任务越来越重,在繁重的课业压力下?,转眼便到了圣诞节。

圣诞节不?是周末,学校也不?会放假,尽管第二天还要上学,但?在放学之后,学校却几乎倾巢而出,大家一窝蜂地全都涌到了街上。

田夏不?愿意去街上挨挤,放了学就想早早地回家,就连任纯过来约她出去玩,她都没有答应。

叶阳希今天似乎格外兴奋,他一直用一种期待地眼神望着她。

从教学楼走出校门的这一小段路,他已经问了三遍:“你真的没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吗?”

田夏毫无头绪,诚实地摇摇头:“没有。”

“……好吧。”两个字,隐含失望。

等到出了校门,田夏看见元康、夏冀青、周佳丽三个人站在学校外,而周佳丽手里却拎着一个蛋糕盒的时候,她终于想起来,原来今天是叶阳希的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第一次,这是我人生第一次顺利进入vip,想象中这一天我会很兴奋很激动很开心,实际上除了这些情绪更多的是担心,担心自己写的不够好,担心辜负大家的期待。

话不多说,我一定一定会更加努力,争取每一本都有进步!

感谢每一个收藏、留言的宝贝,感谢每一个看过我文字的人,不论是认可的还是否定的,那都将是我前进的动力。

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