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半生漂泊,唯有烟火

陆孙氏瞧着自家男人憋屈的表情,心里有些紧张。

摸遍陆忠明浑身上下,别说沉甸甸的荷包了,就是连块儿布都没看见。

她的心忍不住下沉:“孩儿他爹,钱呢?”

“钱钱钱,就知道钱!你怎么不去要啊?”陆忠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没拿到惦记已久的东西,他心里也很不爽。

又想起临走前,孟氏那个刁妇贼眉鼠眼的模样,他愈发觉得自己是被这夫妻俩给骗了。

当下也懒得和陆孙氏废话,气冲冲地走了。

陆孙氏是个怕男人的,被这么吼上一嗓子,连个屁都不敢放。

看了眼陆修竹家已经升起的炊烟,又看了眼自家男人气急败坏的背影,她只能气得骂孟鸢刁妇难搞。

孟鸢从厨房里钻出来,在院子前的水井前洗葱姜。

瞧见这夫妻俩相继离开的背影,厚唇一勾,也算是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了。

“猪肉要怎么处理?”陆修竹的声音忽从身后传来。

孟鸢敛去笑意,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回头:“夫君说猪肉啊?”

“那是我清洗过的,夫君若是不忙,可以把它切小点。”

陆修竹狐疑地看着她:“小是多小?像绿豆那般大妈?”

孟鸢:“.”

“倒也不至于那么小,夫君以前是不是没下过厨?那不如你来洗葱姜吧,切肉的活儿我来做。”

她不由分说地将葱姜递到陆修竹手里,顺便又换走了那一块边角肉。

心里琢磨着这点东西够吃两顿了,今晚多切点裹上面粉就可以炸成酥肉。

剩下的便可以混合葱姜蒜包成饺子,她刚才看见家里好像还有一袋子晒干的蘑菇,正适合用来包饺子。

想定主意,孟鸢便一脚踩进厨房。

陆修竹被委以“重任”,倒也没说什么,自个儿蹲到水井前琢磨怎么洗葱姜了。

袅袅炊烟升起,天色渐暗。

陆修竹点燃了院子里仅有的两盏灯笼。

一处小院,三间简房。

有零星柴火的光从厨房中映射出来。

陆修竹看着满院风光,幽邃的眸中泛着莫名的情绪。

片刻,一声叹息响起:“四方食事,不过一方人间烟火。”

浮生漂泊,他竟在这杏花村寻到了片刻安宁。

这时厨房里传来孟鸢的叫喊:“夫君吃饭了!快把桌子摆上,烫烫烫、烫死我了!”

陆修竹闻言脸一黑:“聒噪。”

好好的意境也叫她破坏了。

他不再感怀当下,转身去了内间。

自打孟鸢嫁过来,家中的钱都被她花光了不说,能让她当掉的东西都被当完了。

陆修竹倒是还得感谢她肯留下一桌一椅还有床榻那些东西。

若是连这些都没有了,他二人便去喝西北风吧。

孟鸢用帕子垫着手,手里端着一盘金灿灿的酥肉。

她心满意足地嗅了满鼻腔的香味,脸上挂着满足的笑。

陆修竹拎着桌椅从内间出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怔愣。

这女人也会摆出如此容易满足的表情吗?

当真是稀奇。

孟鸢看见他,顾不得揣测他异样的表情:“夫君,快将桌子摆这儿,还有一道菜没出锅呢。”

陆修竹收回情绪,沉默着将桌椅摆在院子的中央。

刚一摆好,孟鸢便将盘子放了上去,双手在耳朵上摸了摸。

“夫君,这是我炸得酥肉,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说着,她从盘子里捏出一块递到他的嘴边。

陆修竹倒是没有嫌弃,只是狐疑地盯着那块肉片刻。

孟鸢催促他:“夫君快尝尝啊,很好吃的。”

自她将盘子端出来,整个院落便是椒香的肉味,陆修竹倒是没有怀疑。

他就着孟鸢的手将酥肉接过来。

几乎是酥肉入嘴的那一刻,唾腺便忍不住分泌唾液。

陆修竹嚼了嚼,口感酥香,没了鲜肉的腥味,便只剩下炸过的咸香。

酥而不腻,很是好吃。

“夫君觉得如何?好吃吗?”孟鸢期待地看着他。

除却那张过分虚胖、黝黑的脸,那副神色倒也还算可爱。

陆修竹神色平静,待将酥肉咽进肚里,这才道:“还行,勉勉强强能吃。”

孟鸢做饭的时候便已经偷吃过,自觉非常美味,闻言自是不信。

“夫君骗人,既然是勉勉强强能吃,夫君为何吃得顾不上说话?”

陆修竹脸色一僵:“我那是有修养,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知不知道?”

“哦~原来是这样。”孟鸢故作暧昧地冲他眨眨眼:“村子里的男人各个狼吞虎咽,唯独夫君这般有修养。”

“夫君莫不是在外面做过大官?”

孟鸢眼含笑意地看着他,看起来如同玩笑般。

陆修竹蹙了蹙眉:“我不记得了,自一年前醒来便记不起前事。”

孟鸢动了动唇,打算再说些什么。

却见陆修竹迈开长腿朝厨房走去:“不聊这个了,赶紧用饭吧。”

他的背影看着倒是落寞,宛如在为记不起前事而失落。

孟鸢凝着那背影片刻,扬起一抹笑脸追上去:“夫君说的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锅里有我炒的蘑菇,夫君给它盛出来撒上葱花,我来盛粥”

一顿饭吃的难得和谐。

陆修竹也不知是饿了多少顿,竟将孟鸢炸得那些酥肉还有炒的蘑菇吃的一颗不剩。

面粥也是喝了三大碗才作罢。

倒是孟鸢如同有心事般,只用了一碗粥、几口菜。

陆修竹频频朝她递去狐疑的目光:“你莫不是转了性,今天怎么吃这么少?”

平时她可是吃的比男人还多。

说起这个,陆修竹又想起孟鸢这一整天的不对劲。

从前的孟鸢只知道吃喝拉撒睡,要不就是被娘家人糊弄着做出各种蠢事。

今天却上山打了野味,还买来晚膳做饭,甚至说话做事都同以前大不一样。

“你莫不是被谁夺了舍吧?”

陆修竹觉得自己在天方夜谭,然而就是这句无心之言,却叫正在剔牙的孟鸢险些戳到唇瓣。

“夫君你想什么呐?这大晚上说这些就不觉得害怕吗?”她佯装嗔怪地横了陆修竹一眼。

又道:“我前两天从娘家回来不是生病了嘛,在那期间,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越长越胖,还被有心之人利用忽悠,活得很是愚蠢。”

“我不愿再过那样的日子,这才在醒后决定作出改变的。”

陆修竹狐疑地看着她:“做出改变?改变到连饭都不想吃?”

孟鸢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打算减肥。”

“夜里吃得多最容易长胖,所以我打算只吃到五分饱。”

“你为何还想减肥?”陆修竹扫了眼她的身材,目光浅淡,看不出情绪。

“自然是为了好看啊。”孟鸢道。

那些生了二胎的村妇尚且没她胖,更何况和她一般年纪大小的少女呢。

别看她这副模样,但她如今才不过十六。

正是爱美的年纪,可惜原身不知怎么想的,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陆修竹闻言,又凝了她那张脸几秒。

将筷子放下,他道:“胖点怎么了?”

“女子只要心地纯善,便是最美之人。”